简妃传-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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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雪建议:“汗阿玛可将奏折留中,不予拉藏汗明示,不消三年两载必有回复。”随后说明理由,“内不得民心,外尚图兵戈,臣媳料其不得善终。”
康熙满意的点点头:“可!”
“藏边宛如飞地,他朝八旗兵进,当设大臣辅活佛、喇嘛行朝廷王政。”书雪是不想打仓央嘉措这张牌的,提议遣员管理避免康熙心血来潮将仓央这个世外之人牵扯进来。
☆、二五六、驳妄求盛极见衰
二五六、驳妄求盛极见衰
满人、蒙人都笃信喇嘛教,西藏这块地界的影响力远胜于前朝,顺治册封dalai喇嘛、康熙在三年前册封banchan活佛,都是为了加强朝廷对藏地的控制,但不能否认,打从出了个被五世dalai认定为活佛转世的噶尔丹,准噶尔就有了和清廷在藏地掰手腕的资本。Banchan在宗教中的神位高于dalai,世俗权力却远远不如,书雪提议如果条件成熟即在西藏设立常驻办事大臣,从长远计是利于巩固统治的。
康熙大悦:“此万年大计!”
“朝廷强则甸外服,朝廷弱则四夷起。”书雪看向康熙,“汗阿玛,欲服蒙藏先定中原,我们不能叫藩臣把堂堂上国当成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
康熙叹口气:“治乱世当用重典,如今是太平盛世,自然放得宽。”
书雪原本想以裁撤江南三织造为引,整肃两江官场,康熙并不同意,除非议政公主是唐高宗身后的武则天,否则注定要束手缚脚。
圣君与玄女存在外人难以觉察的矛盾,康熙以仁道行君道,书雪以霸道行王道,康熙觉得自己管得太宽才让书雪参政,但真按书雪那套行事又怕折损“仁君”圣明,其间的冲突显而易见,
万寿节刚过,南方出了乱子:湖南有十六寨暴动,反对实行流官制度。
“改土归流”的主战场是在四川,那里还有重兵镇守,湖南出了乱子大出决策层意料之外。
先有言科奏本,请缓“土司归流”,康熙发廷议,庄王、裕王、诚王等都赞同恢复旧制、安定民心。
左手批的代言人是雅尔江阿,他是早五年前就得了嘱咐的,只说“听凭圣意裁断”。
康熙改批:“着地方抚剿。”
“抚剿”即“先抚后剿”,康熙的理念是以“柔术”治国。
书雪原批为:“官逼民反,乱民可恕;为图私利不顾大意,官与匪同,宦有逆举,当以重法裁之。”
康熙叹息:“朕年老,行事不得长远。”
本已见到曙光的皇子们蔫儿了。
四月初,康熙带着儿子们巡幸直隶,临行前降旨:“军国大事俱听固伦文华公主裁处!”
“左手批”被取消,康熙宣布“内外旨意均用‘固伦义孝文华公主’金宝”,后面再跟一句“咸使中外知闻”。
作为区别,固伦公主自称“孤”,懿旨称“敕”。
这算是名至实归了,二圣临朝长达五年,上上下下并不存在接受无良的问题,积古老学究也不过在私下说句“牝鸡司晨”而已。
不等中外知闻,书雪在理藩院、礼部、留京皇子亲王及通译的陪同下先于毓庆宫接见了沙俄使臣。
沙俄在年前入侵准部,被策妄揍得落花流水,如今打起了清廷的主意。
听完国书内容,书雪随手丢在一边,因问俄使:“贵邦欲同大清合击准噶尔,平分其土地?”
使臣行礼答道:“准噶尔为沙皇陛下与大清皇帝边患,愿两国共结盟好、南北击之。”
听完通译翻译,书雪朗声大笑:“打得好算盘!”
胤祉与雅尔江阿都紧张起来,唯恐书雪拒绝沙俄错失良机。
“贵使美意孤已明晰。”书雪站起身,“请贵使馆驿下榻。”
礼部侍郎领命,使臣疑惑的看了书雪一眼,行礼退了出去。
雅尔江阿先说:“准部素不恭顺,老毛子的提议值得商榷。”
书雪看向胤祉:“诚王的意思呢?”
胤祉附和:“简王说的极是!”
书雪又问胤祺:“恒王是掌过理藩院的,您以为如何?”
胤祺回道:“两位兄长说的有理。”
“拟敕!”书雪懒得废话,“晓谕蒙古诸旗、甘肃地方知道,敢有合境外之军夹攻准部者,以大逆罪论处!”
雅尔江阿忙劝:“这是养虎为患——”
“混账话!”书雪拍了桌子,“准部属大清疆域,哪有引外军剿内患的道理?开了先例还了得!你们别忘了,大清朝是如何占的朱明江山。”
如何占的?南明想借清兵剿匪,结果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连江南半壁江山都断送了。
胤祉争辩:“毛子远在万里之遥,不及准部肘腋之患。”
“准部是家中悍犬、毛子是门外饿狼,准部再桀骜不驯也是守着大清的门口,毛子可是红着眼等在门外预备主人杀狗的!哪怕策妄阿拉布坦这会子打到了京城也是肉烂在锅里”书雪的声音涨了三调,“还想平分准部疆土,回书俄皇,咱们的家务事不必外人插手,大清朝寸土不让!”
打头两位主事亲王被拍掉,胤祺以下自然不会再往枪口上撞,书雪还补充,“策妄守土有功,着理藩院赏赐。”
行了,大家伙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雅尔江阿商议胤祉:“要不要拟个折子呈报汗阿玛?”
“汗阿玛既有明旨,咱们还是依敕行事为好。”胤祉的心里话是:拉倒吧你,你们是两口子,汗阿玛动怒不是大事儿,那是我亲爹。你媳妇是好惹的?我们府可没那许多佐领给你媳妇上贡,到头来让我里外不是人?
就算是上本也来不及了,第二天书雪即命礼部郎中“欢送”使臣出京,真应了那句“来匆匆去匆匆”的俗话。
不管别人怎么想,书雪还真就没把这事儿搁心上,批完折子正好顺道去宫学接儿子回家。
永焕、永叙、弘昊哥儿仨在宫学读书,弘昁身体弱,书雪单请师傅在家教,弘昍顺势陪着哥哥,主要原因却是他们的师傅是人品才识不压于大学士的人物:戴梓。
这位气节之士已充当简亲王府家教,兼任固伦公主幕僚,此君称得上全才,教导几个孩子读书是大材小用了。
待永焕几个下学,书雪照例询问:“今儿读了什么书?”
弘昊答道:“王师傅讲《明史稿》,说到了建文帝和明成祖。”
“奥?有什么心得?”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清初的明史纂修工作断断续续,康熙年间负责校订的是张廷玉和王鸿绪两名汉官,借着书雪反制文字狱的东风,张廷玉凭着与简王府的一点儿瓜葛咬牙保了被免职三年的王鸿绪一本,《明史稿》这才得以成书。
永焕先回:“建文帝削藩不为过,可惜操之过急。“
永叙接着说:“明成祖算是有为君主,因得位不正失了大义,名不正言不顺。”
弘昊想了一想方道:“洪武失之以暴,建文帝失之以柔,永乐帝失之以宪。”
“读书的要义是举一反三,你们哥儿仨只看了字面的意思!”书雪摇摇头,“永乐皇帝是篡位,那建文帝呢?他的生母是懿文太子的继室,朱允熥的生母可是太子元妃!懿文太子病重,建文帝上侍慈父、下抚诸弟,辛劳所致,形容枯槁。黄子澄之流俱言长孙孝悌,真孝假孝难做预料,嫡弟光彩倒是一笔勾销,儒家宗法,立嫡不立长、立贵不立爱,有朱允熥在,建文帝与乃叔比较亦不过欺世盗名而已!”
永焕低头不语,弘昊点点头:“额娘说的是,儿子读的浅了。”
“朱允熥是常遇春的外孙,与蓝玉也是近亲,一来明太祖会因此而有考量,再则齐泰一班文人哪能眼瞅着自己在朝中没有立足之地?”书雪笑道,“书读两面,记住一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是是非非不可轻下断言。”
本为教子的一番话传到王鸿绪耳中后,明史稿中的建文帝字样全部更为朱允炆,这是书雪不曾预料到的。
“联俄灭准”的方略无疑是容易得到朝野共识的,在康熙出巡的前提下书雪能够独断乾纲,圣驾回京后明显是另一番形势。
以前是用“左手批”决策,反对书雪等同于反对皇帝,下面是甚少有异议的,如今二者独立,矛盾随之而来。
弹劾不至于,殿阁大臣多数认同“远交近攻”,理由像胤祉说的,准部对大清的威胁明显大于老毛子。
自己的主张被视为“妇人之见”,书雪浑不在意,康熙嘴上不说,心里是不站在她这边的,如果说拒绝拉藏汗是瞧不上他的实力,沙俄可是值得结交的盟友。偏被书雪揭下遮羞布“堂堂大清朝连区区准部都不能抚定,何以信天下?何以服番邦?”君臣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虽说消弭了准部的后顾之忧,书雪心里跟明镜似的,秘敕漠北诸部、陕甘、四川诸省严防准部东进南侵,策妄使臣进京谢恩时觉察到朝局波动,回部落时报喜:“固伦公主虽掌上敕,军政并不全由其做主,康熙对其心存余虑。”
策妄眯眯眼:“不能小觑了固伦公主的眼界,她绝了通俄之心是想独占漠西,这样的人真能执掌大清朝,我辈只能以‘拔寨西迁’为上计。”
部臣询问:“大汗的意思——”
“按理咱们该承公主的情,可我宁愿她是不干政的。”策妄看着地图指向西藏,“我们现在闹一闹,清廷一定归咎公主,那时她就难以站住脚了。”
部臣会意:“大汗英明!”
即使策妄安分,书雪在上位也是坐不稳的,江南道御史参劾苏州织造府私吞盐税、纵容家奴强抢民女、霸占百姓田产等七项罪名,款款都有实证。
书雪主张将李煦革职查办,重惩涉案属员罪名,敕诏已经发出又被追回,康熙降旨申饬李煦办事糊涂,仍然是不了了之的结果。
穆尼之妻刚诊出身孕,太后却病重不起,书雪的心思全在宁寿宫,皇子们算是有了翻身的余地。
☆、二五七、念慈恩逆流竞上
二五七、念慈恩逆流竞上
皇太后近年来一直玉体违和,千秋刚过,病情来势汹汹,进冬月亦不见好转,不独康熙心焦,太太也是天天入宫侍疾。
书雪见状请旨,关照侧福晋总揽家务后入主宁寿宫侧殿。
疾病如同抽丝剥茧一般消耗着七旬老人的体力,太后在上好的灵药保养下每日也不过存住小半个时辰的精神气儿。
短短的时间都被用作讲古,搁往常书雪指定有兴致,如今几焚五内,面上不露哀容,离了正殿就难抑悲声。
挨到月底,这天太后用过参汤后忽道:“请皇帝和阿哥、贵妃她们都过来,我有话想跟他们说。”
太太忙吩咐宫女去叫人,书雪到榻前询问:“老祖宗有不爽利的地方?”
太后笑了笑:“没什么,有些事儿得趁现在交代。”
书雪泪流难禁:“您怎么说这样不吉利的话。”
“我已年过七旬,死有何憾?你号称玄仙,莫做小女儿状!”太后擦擦书雪的脸,“再哭就不漂亮了。”
过不片刻,康熙率一众皇子王爷赶到,佟贵妃亦领众主位抵至,皇子福晋本防着太后不吉,多是日日进宫,此事倒也齐全。
见人凑齐,太后开始说话:“哀家代姑母为先帝妃、旬尊后位,今已六十余载,虽未生养,皇帝与裕亲王兄弟奉养过亲生,子孙愈百,俱称贤孝,哀家实无憾矣。”
康熙顿首:“皇额娘母仪四海,徳优旧贤,实为玄烨之幸,大清之幸!”
“皇帝免礼。”太后等康熙起身后方道,“哀家有五件心事不得释怀,今交代皇帝,或有垂危之日,亦可舒乐登极。”
康熙从新磕头:“儿臣谨听皇额娘懿旨。”
殿内鸦雀无声,跪候皇太后遗旨。
太后叹口气:“先帝与姑母之孙,蒙皇帝恩典封为贝勒,顺福父子还要关照,皇家不可失了尊重。”
“儿臣遵慈谕。”康熙当场传旨,“命顺福父子进京侍疾。”
“金福格格薄命,仗皇帝仁爱得衍后嗣,在民间的不要打扰。”书雪看了雍王一眼,“胤禛府里的四阿哥必要善待。”
“是,儿臣待众皇孙一视同仁。”康熙这句话等于消弭了雍王府四阿哥的出身污点。
太后将视线转向书雪:“皇帝至孝,哀家受一国奉养数十年,哀家身后留下的东西分给诸宫妃、公主、福晋,年青宫女随自己的意思决定去留,这些事儿由简王家的料理。”
书雪行礼:“孙媳领旨。”
太后小憩片刻,指着书雪向康熙说:“哀家走了,最放不下的却是她,你知道她的好处,也明白她的性情,千万宽容些。”
康熙连声答应:“儿臣明白。”
“丫头,皇帝是一国之君,家事国事天下事都要操劳,行止自有苦衷,你不可再顶撞他了。”太后抚着书雪的头,眼神极显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