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为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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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北一介书生,以前也老是跟小店村的村长混进镇子办事,上回他一个人来镇子里给杏花村换户籍,是中年官吏给办的。
他不声张,萧曾自然不会知道,顺顺利利就办完了,一点事都没闹。
叶向北也聪明,一听忙说:“大当家山中事忙,以后我就在镇子里帮两位官吏一起为百姓谋福祉,还请两位同僚多多照应。”
他说是同僚,实际上就是管着他们一衙门人的,两位官吏心里也清楚,都利落应下了。
这会儿张吏见现场气氛还算缓和,也跟着放松下来,没刚才那么害怕。
“我姓张,您叫我张吏便是,这位是李哥,一直在咱们梧桐镇衙门当差,也有二十年光景了。”
叶向北同他们一一见礼,然后又叫了孙总旗上前。
孙总旗昨天简直吓破了胆,现在老实的不行,荣桀一个眼神扫过来,他连气都不敢喘。
“大人,”孙总旗冲他行军礼,“请颁令。”
荣桀指了指身边的连和:“总旗是行伍出身,有些本领自家兄弟们都不熟悉,这位是连和连三当家的,以后他就跟你一起在镇上训练士兵,也好保护百姓们的安危。”
孙总旗立即道:“遵令。”
衙门里的事其实好安排,这些原先给萧曾当差的官吏捕快总旗们也不是他自家的奴仆,既然头上的椅子换了人坐,那就换个方式当差,只要能活下命来,没什么值当伤怀的。
孙总旗见荣桀这会儿态度和蔼,也很放松,便大着胆子道:“大人,原守城军里有些弟兄受了伤,也不太擅长行伍,不知可否消去军户,变为农户。”
昨日里他还在跟荣桀叫嚣,今天就成了忠心不二的属下,荣桀盯着他看了两眼,突然笑道:“你倒也算是好上峰。”
可不是吗?他自己能保住已经不容易,还在为弟兄们争取机会,荣桀也不知道说他墙头草随风倒好,还是说他审时度势能屈能伸好。
他扶着颜青画起身,道:“连和会同你一起办这差事,愿意留的就留下,俸禄照旧,不愿意留的就改换农籍,需拖家带口去杏花村原址种地,须得按新法一倍交税。”
孙总旗没想到荣桀这么好说话,脸上顿时一片欣喜,还连着给荣桀行了三个大礼,嘴里不停说:“多谢大人。”
荣桀冲他摆手,叫了叶向北和连和,又招呼那高个小厮跟上,一起往后厢去。
内衙门是三进的宅子,前头是左右罩间和前厅,中庭有主卧、书房和四间厢房,最后面便是库房和仆役间。
萧曾平日里既不出门也不当差,后院的马槽空空如也,连个马车都没有。
那高个仆人叫赵乐,他是几个小厮里年纪最大的,平日里萧曾的事多经他手,他不认字,却知道库房钥匙和账本在哪里。
等他打开那扇枣花木门,一排博古架现在眼前,荣桀不太懂这些,只叫颜青画和叶向北仔细瞧。
梧桐镇偏远贫困,博古架上自然也没甚值钱的宝贝,倒是藏在里面的几个樟木箱子引起了颜青画的注意,她抬头看了一眼赵乐,叫他过来打开铜锁。
只听“吱呀”一声,灿灿的光芒闪了众人的眼,琳琅满目的碎银堆了一整箱,密密麻麻看不见底。
颜青画难得有些恍惚,她不可置信看向荣桀:“我们……有钱了?”
荣桀忍不住摸了摸她头上的小发髻,声音再温柔不过:“嗯,我们有钱了。”
第31章 骑马
萧曾在梧桐镇上任两年,光说贪墨的银钱就有几千两; 因为不敢换成银锭; 全部零零碎碎堆在箱子里; 瞧着十分壮观。
赵乐道:“我们老爷……不是; 是萧大人最喜欢攒银子; 这些都是到梧桐镇之后攒的,还有几箱子书是他从家中带来; 一直封存在库中; 没见他读过。”
这种从九品的芝麻官甚至不用考秀才,有个童生的功名在身便可,加上家中有钱有势,买个官是轻轻松松的。
只不过他家里兴许还想叫他再进一步,好歹考个秀才出来,因此给收拾的行李中书本居多; 多少能看出他家中对他还是颇有期待的。
他自己用不用功就是另一码事了。
颜青画和叶向北一听有书,眼睛都亮了; 倒是荣桀不太感兴趣; 随手拿起一个花瓶把玩。
赵乐又打开堆放在库房最里面的两箱书,颜青画仔细瞧了瞧,多是应考的时论和策论; 对于家贫的书生来说自然十分珍贵。
眼下朝廷已有三年未考,年景又不好; 这书也只能先存着; 等以后有机会用上再说了。
颜青画对着账簿核对银子; 见确实无误,这才拉着荣桀和几个兄弟走到一边。
“现如今怀远县这边一斗糙米五十钱,我们手里这些银子最要紧的是拿千两出来换些米粮,先叫百姓平安度过今岁夏秋两季。”
今年春耕的新米要秋日才能丰收,百姓家中多半是米缸空空,以各色粗粮充饥度日,很是难熬。
既要想把镇子管好,以这里作为他们的根基,便一定要让百姓丰衣足食,才能有其他的可能。
叶向北跟着点头,却说:“老冯最是知道这个,我们回去再商议,也不拘糙米小米或各色豆子,只要能充饥都可换来。有了衙门腰牌和路引,我们以后办事便方便多了。”
颜青画笑着点头,这本身也是荣桀早就深思熟虑过的。
萧曾的这些贪墨的银子多从百姓身上所出,各家各户多少已不可考,一部分换成粮食,剩下的则要换成各种铁器铜器,拿回来请镇上官匠所造成兵器,从一点一滴准备起来。
因早就商议过,如今再去往下推行便也不难,颜青画同叶向北一起写好告示,打算过三日便昭告全镇。
等这些事都安排好,天色也不早了。荣桀想着不能白白浪费那些个古董,便叫姓李的官吏把库房里的古董盘点出来,等着有机会一并卖了换钱。
一行人忙到晚上才回山,那叫夏桃儿的小姑娘也跟了来,被个年轻小兄弟带着骑马也不扭捏,大大方方跟着学。
倒真是个机灵丫头。
暮色下,一队人马消失在烟尘里。
梧桐镇长寿巷,一个身穿浅碧斗篷的女子领着矮胖丫头敲了一户人家的房门,里面人半天没动静,她就反复敲了两次,门才打开。
她们侧身进了屋,才解开斗篷松了口气。
烛火摇曳下,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容展露在人前,居然是刚才内衙门里梨花带雨的萧曾妾室春娘。
这户人家干净宽敞,是个方方正正的农家小院,只住了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子,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有板有眼的,似不是个好相与的人。
春娘脱下斗篷,显出里面一身水红的袄裙,她素净着一张芙蓉面,端坐到窄小堂屋里的主位上。
这一动一坐之间,妖娆气度尽显。
等她坐定了,那老婆子居然还给她行了大礼,恭恭敬敬给她请安:“圣女大安。”
春娘这会儿看起来跟在衙门里完全不同,她摆手招她起身,轻声道:“衙门不叫我留,我又是这等身份,只好先暂时屈居于此,再谋其他。”
老婆子吃了一惊:“可大人那边……”
春娘皱起眉头,一双凤眼凌厉地扫过来,老婆子顿时不敢说话了。
“大人那,回头我自己写封信禀报,就不用你多嘴了。”春娘淡淡道。
“诺,谨遵圣女教诲。”
春娘喝了口温茶,凝眸望向门外,今夜月色明亮,照得院子满地生辉。
“那个荣桀,可真是不简单。”她顿了顿,又说,“张下使,我不方便在外走动,还要劳烦你多方打听,看看他们这些山匪都有多少人,具体是什么来头,越详细越好。”
“是。”老婆子又给她行了大礼,站在一边神色恭敬。
春娘也不管她,自己同胖丫头嘀咕起来:“瞧他那样子,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还怕老婆呢?”
那矮胖丫头其实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最是忠心于她,听了边说:“他那夫人普普通通,道是很有些手段,勾得男人那般宝贝。”
白日里她在颜青画面前可不是这般样子,这会儿再看她,哪还有惹人心疼的憨厚劲。
想起荣桀英俊的面容,强壮的体魄,再想到他对夫人那股子细致体贴,春娘放在椅背上的手紧紧攥起,尖细的指甲扎进手心,叫她四肢百骸都跟着痛。
“还没有我春娘摆平不了的男人。”她咬牙切齿说着,仿佛下了什么决定。
过了几日,启越山上又是一派繁忙景象,冯思远领着一帮兄弟,正热火朝天从鸣春江里捕鱼苗。
眼看谷雨将过,天气也越发炎热起来,汉子们也不顾忌什么,都脱了衣服在江里忙碌。
鸣春江依山而行,地势有高有低,有的地方湍流不息,有的地方涓涓潺潺。
因处于启越山上,自是没多少百姓来这里捕鱼,几乎都是便宜了寨子里人,只这江鱼肥美易活,山寨的弟兄们便是再能吃,那里面也依旧锦鲤翻滚,热闹不息。
前些时日冯思远已经在低处的梯田里试过鱼苗,用的都是巴掌大的草鱼,养了几天发现鱼儿很快便适应了梯田里的水质,这才大着胆子想层层往上铺开。
此时山中已经没多少笋子,颜青画便也不叫再挖,领着女人们赶制笋干,想着自己吃不了也能拿来换钱。
日子有了盼头,再累都不觉得辛苦。
晚上休息时,颜青画还笑着打趣:“我这也不知是怎么了,明明咱们刚得了衙门那么多银子,还是觉得不够,总想着再多攒些才不心慌。”
其实也不是银子不够,只是北有朝廷鲜卑,南有云州反军,他们背腹受敌,实在也不敢松懈半分。
荣桀顺了顺她的长发,叹了口气:“辛苦你了。”
何止是她一个人操劳,整个寨子的人都忙忙碌碌,他们对外面的事知道不多,却也隐约能觉出些什么。
颜青画摇了摇头:“你比我忙,早些休息吧。”
荣桀帮她盖好薄被,左手一点一点往被子外面爬,最后他终于下了决心,隔着被子握住颜青画的右手。
颜青画心头剧震,她微微红了脸,却没挣脱自己的手。
这人,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胆子小。
黑暗里,他们谁都没有看向谁,只隔着被子握在一起的手散着温热,就像两颗逐渐靠近的心,暖的人浑身都酥了。
荣桀开口道:“明日里忙完,我教你学骑马可好?”
颜青画嗯了一声,小嗓子细细嫩嫩,若不是夜里安静,只怕荣桀还听不见音儿。
荣桀咧嘴笑笑,就算每日再累,夜里同她这样闲谈两句,便觉得疲累都消散开来,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开怀。
两个人就这般握着手,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上午忙完,荣桀就把他早就选好的叫红豆的矮脚马牵了来,领着颜青画去了马场。
山上的马场不算很大,为的是寨子里的小兄弟们能有个地儿练骑术,颜青画摸了摸红豆的鬃毛,喂给它一小把炒黄豆。
红豆是匹小母马,性格温顺,跟颜青画蹭了一会儿就熟悉了,乖乖站在那叫她上背。
荣桀个子高大,一双手稳稳扶着颜青画的腰,嘴里不停安慰:“别怕,坐稳了便不会掉下来。”
颜青画跟着他骑过几次马,这次自己单独坐在马上,却根本不敢动了。
她不肯让荣桀松手,一双腿崩得直直的,硌得红豆不由向前走了两步。
“哎呀!”颜青画小声惊呼,一双手死死拽着荣桀的胳膊,就是不放手。
荣桀难得见她这样,笑道:“真没事,你看红豆多乖啊,你拽好缰绳,我在前面牵着马,准不让你掉下来。”
渐渐熟悉了高高坐在马上的感觉,颜青画便也放松下来,她轻轻松开手,赶紧去抓缰绳。
荣桀笑着摸了摸红豆的脖子,牵起绳子往前走。
“哎呀,你慢点。”红豆突然一走起来,颜青画又有些紧张。
荣桀几乎都没怎么迈出步子,见她这样也不由笑出声来:“唉,媳妇你看红豆腿这么短,你怕什么啊?”
红豆闻言,使劲打了个喷嚏。
颜青画打了他肩膀一下,嗔道:“你不许说它矮。”
两个人一路吵吵闹闹,不知不觉间颜青画便彻底不害怕了,荣桀耐心叫她夹起双腿踩脚蹬,她也很快就学会了。
红豆哒哒小跑了起来,颜青画跟荣桀走在马场上,荣桀松开马绳,探过手来握住了颜青画的手。
她的手那么软,他的手那么热,两个人的脸一起冒了烟,片刻间就比天上的金乌还要红。
荣桀抬头看她,从她尖细的下巴划过杏圆的眼儿,最后落到她眉心那一点胭脂色上。
自从这抹颜色入了心,世间便再无人能动他心怀。
“好不好?”荣桀笑着问。
颜青画捏了捏他的手,也回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