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为后-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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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军队有他们这些强悍的“山匪、老兵”带着,怎么也不会比那些只会吃空饷的兵痞差。
他们如今就差在武器上,怀远县并无铁矿,铁器大多都是从奉金征调,衙门边上的官匠所倒是有几名铁匠,手艺叶向北也瞧过,实在不敢恭维。
荣桀便又同叶向北道:“怀远县倒是有手艺精湛的铁匠,你跟阿和先注意着些,府库如今存的尚能支撑一阵。”
要不是铁器无法私卖,以萧曾的秉性还留不住这些宝贝。
几人又细细推敲一番,这一谈就到了午膳时分。
心里头装着一箩筐的事,午膳也用得食不知味。饭后颜青画便要回山去跟顾瑶兰商议女子军的事,她回屋收拾行李,便见荣桀推门而入。
“你没去忙?”
他老不在衙门里,总堆积许多事需要他处理,要忙一两日才能办完。
荣桀凑上来,难得有些扭捏:“你一个人回去,我很不放心。”
兴许是从来都没说过这样的话,荣大当家英俊刚毅的脸上竟涌上一抹红,平添三分柔和。
颜青画愣了一下,“噗”的笑了。
荣桀好些时候没见她穿女装了,此刻一身夏布浅碧袄裙穿在身上,再配上眉心那一点胭脂色额妆,衬得小姑娘越发妩媚。
他也说不上,总觉得现在的颜青画跟以前又有些不同了。
“我这么大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你啊,瞎操心什么呢。”她笑着伸手捏了捏他俊朗的脸,发现这事还挺上瘾。
荣桀就傻乎乎让她捏,等她捏够了才低声说:“可我要好几日瞧不见你,心里头会想。”
颜青画倏然抽回手,脸上也似是染了胭脂,红成璀璨的晚霞。
两个人就红脸对红脸,好似打翻了胭脂罐,红彤彤惹得人心烦意乱。
她抬头扫他一眼,眼中如水漾多情:“你比以前油嘴滑舌多了。”
荣桀帮她把行礼包好,嘴里头也不闲着:“我说的可都是心里话,这几日出去劳心劳力,等上山也别忙着操持,先歇两天再说。”
两句话的功夫,他又一本正经起来,脸上也不那么红了,倒是眼睛里多了些别样的情绪。
颜青画就像刚喝了花蜜,浑身上下都甜滋滋的。
“顾丫头胆子大,你跟她说她一准答应,说不得还得高兴疯了呢。”
“山上的事你回头跟老冯多商量,我恐怕要在山下多待些时日,怎么也要把新兵营立起来才能安心。”
他絮絮叨叨,一操心起来就没完没了,颜青画却不觉得烦。
“我知道的,”她帮他顺了顺外斜的衣襟,“你自己留在镇上,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一忙起来便不吃饭,回头叶先生要是跟我讲你不听话,我要生气的。”
荣桀少时听孟老先生给他讲话本子,里面倒是有些儿女情长,总是说最难消受美人恩,他那时无法了解,现在却全都深感于心。
只听她软软说一句“我要生气的”,他便是有再大的胆子,都不敢自作主张一回。
“我什么时候没听过夫人的?”荣桀认真看着她,低声轻语。
他大多时候都是叫她青画,偶尔也会逗趣叫她大嫂,但夫人两个字,却总叫她听着脸上都要发烧。
两个人明明没说几句话,外面却传来雷鸣的催促声:“大当家,大嫂再不走,回去天都要黑了。”
荣桀面上一黑,回身骂一句:“这皮猴子。”
颜青画笑着推了他一把,两个人一起出了客房。
在外人面前荣桀就克制多了,他把自家媳妇送上马背,一路望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街道尽头,这才回了衙门。
邹凯是今日下的山,原本是来接远行而归的大当家,结果刚一到衙门便被留住了。
除了带队回山的雷鸣和正领着百姓农耕的雷强,剩下几个当家都聚在堂前,等着荣桀的安排。
荣桀坐到主位上,肃着脸,他腰背挺得很直,威仪堂堂坐在那里,下面弟兄们无人敢吭声。
就连平时没脸没皮的叶向北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他霉头,他臊眉耷眼缩在椅子上,老实得仿佛抽了水的白菜。
荣桀深吸口气,慢慢开口:“云州那边的事,我们在奉金也多方打听,昨日雷鸣已经给你们讲过一二,想必不用我再赘言了。”
邹凯答:“是。”
荣桀继续道:“昨日大概事项都已安排下去,但还有几件事,我们要提前讲明。”
下首三人俱抬头望向他,目光沉沉,安静如夜。
荣桀认真说:“云国新立,国内便动荡不堪,功臣与君主反目,百姓苦不堪言。”
“我们背负期望,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今天,不是奔着那样一个未来而去的。可能是我想的多了些,但有些话总要好好说出来才算数。”
“我荣桀从不是那等独断专行、暴戾妄为之人,他日若我们也能走到那一步,我希望大家还能坦诚相对,若你们对我、对任何事不满,都可以直说。”
“我不想失去你们这些好兄弟,我也不觉得未来有任何事能阻隔兄弟之情。权势诱人,富贵难寻,我荣桀发誓,未来不管如何,这经年同甘共苦走过的年华,我此生都不会遗忘。”
他的性格如此,同弟兄们多年感情摆在面前,无人不动容。
就连连和都难得哽咽一下,双目微红,看着他说:“大当家,您这是……”
荣桀摆摆手:“这个镇衙门我们攻得简单,可再往前走一步,就再也没有康庄大道了。”
“可我们不走,国朝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说着,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邹凯的脸都涨红了,他结结巴巴道:“荣哥,我们会一直、一直追随你,绝对不会、不会背离。”
荣桀抬起头,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轻轻开口:“我也绝对不会背离自己的兄弟。”
“在我这里,永远不会有第二个阮细雨。”
第50章 瑶兰
云国的夏日闷热潮湿; 哪怕偶有微风; 也都仿佛含着氤氲的水汽; 贴在人身上难受极了。
令尹府就挨着原云州布政使司; 以前是云州首富的私产; 后来成王揭竿而起; 那首富也是会看脸色; 当即就把家宅捐出,一家老小回了老家。
这府宅不说富丽堂皇; 也算是颇有一番江南景致的娟秀。
前院书楼前甚至还挖了个小池塘; 几尾红彤彤的锦鲤正在水中摇曳; 一点心事都无。
阮细雨靠坐在书楼二层的露台边,他一头长发全部束在头顶,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
一旁的书童正规规矩矩研墨; 低垂着眼一声不吭。
书桌上堆了数不清的奏折; 一本挨着一本; 密密麻麻压在阮细雨心上,叫他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小书童见大人脸色难看,吓得手都哆嗦了,紧紧巴巴把墨磨好,立马退了出去。
露台上没了旁人,阮细雨终于维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把苍白的脸埋进掌心; 好半天都没起来。
这些时日来的压力一涌而上; 逼得他心绪难安; 也终究意难平。
正当他这样“发呆”时,外面传来敲门声:“大人,宫里来人了。”
阮细雨猛地抬起头,他眼睛有些红,脸上却干干净净,一滴汗都无。
“进来吧。”他哑着嗓子说。
做了这个令尹,他手里的事一天比一天多,压得单薄的身躯越发消瘦,身体也大不如前。
管家推门而入,捧着一封明黄的折子。
“来的是宫里头的秦公公,他说怕打搅您,没敢进来。”
阮细雨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折子,大概扫了一眼。
越看脸色越青。
管家似乎有些怕他,吓得背后都湿了,却一步都不敢动:“大人?如何去回?”
阮细雨狠狠闭上眼睛,他深吸口气,缓慢而幽深地吐了出来。
“准备准备,我要进宫。”
炎热夏日里穿一身厚重朝服十分折磨人,他们云国初立,朝廷就忙着修成王心心念念的麒麟宫,哪里有银钱给朝臣做朝服。
阮细雨仿佛天生不爱出汗,他穿着干净笔挺的绛紫色仙鹤朝服,头戴青云冠,一步一顿地跟着秦公公往布政使司的后院行去。
布政使司通共就这么大的地,跟中都的琉璃宫比都没法比,怕是连人家一个宫室大小都没有,还偏要叫麒麟行宫。
前头衙门改成了清平殿,后面的内宅自然便是后宫,别看成王立国没几天,后宫倒是很快就充盈起来。
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居然也要来回通报。
阮细雨等在“后宫”垂花门前,端方玉立,面容清俊。
秦公公笑着瞧他一眼,轻声细语说:“大人别急,我这就叫小的们来开门。”
他说是秦公公,却哪里是什么阉人,他不过是以前戏班子里不红的老旦角,装起阉人来颇有几分神似。
这云国才立了两月,上哪里找阉人给叶轻言弄那琉璃宫里的门门套套。
阮细雨冲他笑笑,心里却沉甸甸的。
这麒麟行宫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头顶上的天那么蓝,他却一点晴朗也瞧不见。
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阮细雨冷冷偏过头去瞧,就见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扯着一个纤细羸弱的少女,一边扯还一边笑:“小娘皮别给脸不要。”
阮细雨皱起眉头。
那小丫头瞧着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瘦的仿佛一缕青烟,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声:“救救我!”
那声音振聋发聩。
阮细雨浑身一震,正想上去说两句,却不料一双冰凉的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叫他一动都不能动。
秦公公阴柔的嗓子在耳边炸开:“大人,那是殿下瞧上的娘娘。”
就这一句,阮细雨突然就不动了。
他心里头仿佛堵了什么腐烂的东西,惹得他直反胃:“多谢公公提点。”
秦公公松开手,轻声道:“大人是明白人,咱们都是讨生活的,审时度势最是重要。”
阮细雨紧紧攥着手,任凭短指甲把手心戳得满是伤痕。
是啊,都是讨生活。
什么令尹,什么好兄弟,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都是虚言。
阮细雨深吸口气,他背对着那少女,任凭她就这样被拖走了。
这年月,没谁能救得了谁。
他遥遥往北边望去,入眼是麒麟行宫后宫的二层小楼,他眼神有些涣散,似是瞧那里,却又好似在发呆。
阮细雨不由想起梧桐镇的所见所闻,不知他们将来会不会也是这般。
说不得人人都只能共患难,不能同享福。
花团锦簇的誓言一晃而过,逼红了他的眼眶,年少时一起发过的誓犹在耳边,转眼皆成虚妄。
阮细雨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垂花门“吱嘎”一声开了。
秦公公细细的尖嗓子又喊:“令尹叩见。”
阮细雨深吸口气,挺直腰背踏步而入,在他身后,垂花门“啪”的一声又关了。
少女凄厉的求饶声被隔绝在门外,那仿佛是另一方天地。
门内,却是一番金玉满堂。
被云国令尹惦记的启越山,如今却是热闹景象。
山上的农耕都忙完了,留在山上的老弱妇孺又都一门心思投在兔子身上,他们不过出去半个月,回去就见兔窝里有兔子抱了窝。
兔子长得快又能生养,四五个月就能出一批,约莫冬日前就能繁殖出大量成兔,给他们启越山足添一笔收入。
顾瑶兰见大当家不在,便主动上门帮颜青画收拾东西。
颜青画见她那谨小慎微的小样子,不由笑道:“大当家多和善的人,你怎么这么怕他。”
真是富翁不知贫家苦,顾瑶兰撇撇嘴:“嫂夫人,您是不是跟我开玩笑呢?满山问问去,谁不怕大当家。”
颜青画一愣。
她表情有些纠结,却还是下意识回护道:“怎么会,荣桀那么好的人,你们怕他什么?”
顾瑶兰叹着气摇头。
“青画,可能是我说话不讲究,”她想了想继续说,“我们不是惧怕他,更多的是敬佩他,那种怕是发自内心的把他当成首领,自然没办法淡然处之。”
颜青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
顾瑶兰跟她都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东西,颜青画取了最大的包袱出来,打开给她看从小湾镇买的纱布。
这家布庄的纱布确实很好,软绵细密,最适合做月事带。
顾瑶兰摸着这布,才反应过来:“我还当你以前是自己带了上山的,真没想到你许久没来过癸水了。”
颜青画叹了口气:“我自己也忘了这事,要不是这次出门差点耽误事,我都当自己不会来了呢。”
“那可不行呀,”顾瑶兰小声跟她咬耳朵,“以前我娘说,月事不好的媳妇不容易怀娃娃,你不想要跟大当家的宝宝啦?”
这几个月颜青画忙的事太多太杂,一时间真没想到这个,她幼年母亲就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