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府贵妾-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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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二郎提剑紧追到了窗前,夜色茫然,只有几颗星子闪烁着黯淡星光,院子里两三盏已经熄灭的灯笼随风摇曳,黑压压的一片,已经看不到那黑衣人的身影了。
等他回过头,孙昊提着犹自滴着血珠子的利剑奔了过来,见着顾扬灵便急切切地道:“姐姐可还好?”
薛二郎看他不顺眼,忍不住冷哼一声,接道:“灵娘自然是安好的。然而若是等着你来救,只怕早就被劫持走了,还谈何安好。”
孙昊脸一冷,倒是想呛声几句,然而见着眼前的情景,却是如薛二郎所说,若是等着他来救,姐姐必定早被人劫持去了。一时哑言,只得狠狠瞪了薛二郎一眼。
顾扬灵见得那剑头不时滴落两滴红血珠,心觉骇然,忙避开眼去,走上前问道:“昊郎可有受伤?”
孙昊摇摇头:“刚过了两招,王大哥便去了,趁机给了那贼人两剑,可惜被他逃了。”
说着往屋子里四下环视一圈,转头对顾扬灵说:“姐姐,你整理一个地铺,我同你一屋而居,也好看顾你的安危。”
薛二郎立时瞪大了眼,喝道:“不行!”急忙忙上前,瞅着顾扬灵道:“男女七岁不同席,他都多大了,不行!”
孙昊瞥了薛二郎一眼,冷笑:“这是我和我姐的事儿,要你多事。”
顾扬灵立时喝道:“昊郎。”转而对薛二郎道:“不如把窗子封死,二爷再派得几个手下守在门外。”
薛二郎看着顾扬灵,眼睛里的水光很是闪烁了几下,若是有他同灵娘住在一处,哪里还怕贼子前来嚣张。然而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也罢,且先这样吧!于是点点头。
有了姐姐的首肯,孙昊不乐也只能作罢。然而这一夜,顾扬灵却是再也不曾入睡,辗转反侧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洗漱装扮后,顾扬灵去了孙昊的屋子里。
“不行!”得知姐姐要跟着薛二郎回府,孙昊立时便恼怒起来,大声喊道:“那薛府就跟个火坑一般,姐姐好容易跳将出来,怎的又要回去?”
顾扬灵面带忧色,皱着眉嗔道:“昊郎。”顿了顿,起身立在孙昊身侧,伸出手理了理他的发髻,然后手掌搭在他的肩头,缓缓道:“姐姐亦是不愿意回去,然而,姐姐却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
孙昊立时截断:“我会保护好姐姐的,不需要那薛二爷。”
顾扬灵却看着他,眼神凝重,表情肃然:“然而姐姐也要保护昊郎,可姐姐却需要薛二爷的助力。”
孙昊猛地站起,脸上满是抗拒之意:“姐——”
顾扬灵却已是不愿意再同他讨论,转过身,淡声道:“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许多言。”
孙昊又急又气,在顾扬灵身后团团转:“我是男子汉,我不要姐姐这样保护我。”
顾扬灵却笑了,转过身道:“可我只是个弱女子,我要保护你,也只能这样。”
说着上前一步,双眸凝视着孙昊,道:“你是我的弟弟,顾家唯一的根苗,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为了保护你,我愿意回薛家。再者,二爷如今待我很好,还有你跟着,昊郎在惧怕什么呢?”
孙昊看着姐姐一双恍如纯黑玉石般的眸子,盯着自己,那般坚定不可屈服,不由得瞬时便泄了气。
他和姐姐相处的时日不多,但他却是了解,自家这个姐姐,平素里很是柔弱好说话,似乎很多事情,她都没有自己的主张,你说东,她便不会说西,然而一旦她真的决定了什么,却又是另一个极端,那便是你说什么,她都不会再改主意。
……
福安拍了拍满满的十大车货物,转头笑眯眯地道:“这批货若是卖得俏,又是一大笔银子入账。”
福兴亦是笑得欢喜:“姨奶奶愿意跟二爷回去了,二爷心里欢喜,必定更是大方。”说着伸展身体,笑道:“我得想想,拿了银子,是买个镯子,还是打根簪子。”
福安笑了:“姨奶奶这一回去,保不定你的婚事就近在眼前了,到时候非把你这个新郎官灌个烂醉不行。”
福兴一听婚事便乐得不行,立时笑呵呵道:“烂醉便烂醉,新娘子总归是跑不掉的,怕甚!”
“哼——”
斜刺啦里一声冷哼,倒像是鼻子眼里头硬喷出来的不屑,福兴二人转过头去,却是孙昊抱着剑柄正靠在货车上,眼睛看着他二人,冷冰冰,凉深深的。
这可是个不能招惹的大人物啊,福兴打了个寒颤,忙笑盈盈作揖:“孙少爷。”福安也堆满了笑,连连作揖,道:“孙少爷好。”
孙昊却是不屑一顾地瞧了他二人一眼,鼻子里哼出了一句:“哪里都是薛二郎的狗腿子,真是讨厌嫌!”
自打顾扬灵决定回薛府,孙昊便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见得谁都是阴阳怪气,满脸的不高兴,瞅谁都不顺眼。福兴福安因着是薛二郎的心腹直系,自是被打击的重点对象,这两日已是被骂了无数遍,挑了无数次的刺,习惯了。
呵呵笑了两声,福兴点头哈腰地道:“嗯,我们这些狗腿子是挺讨人嫌的,这就躲开,不惹孙少爷生气。”
孙昊眼睛一挑,还要说话,偏巧王石廷走了过来,睨了孙昊一眼,同福兴二人道:“甭理他,这臭小子犯了疯病。”
福兴见得王石廷很是高兴,这个汉子粗中有细,人又憨实,很是个可以结交的能人。抱拳拜了拜,笑道:“路上便拜托王大哥费心了。”
为了安全起见,除了跟着薛二郎来的一队镖师,薛二郎又雇佣了正在锡洋县闲置无事的王石廷等人,于是浩浩荡荡二十来人的人马,一路往荣阳县而去。
将要出城门,却被门口的兵丁拦了下来,一番检查,便放了行。王石廷骑着马正跟在顾扬灵坐着的马车旁,懒洋洋地同孙昊说闲话。
“这几日锡洋县盘查的很是厉害,听说是丢了个都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
孙昊听了不觉心头一动,问道:“可有线索?”
王石廷便笑了:“便是有线索,估摸着也无人愿意去查,你是不晓得,那个都统人品是坏得不行,他手底下的人手,竟是没一个真心实意去追查的。不过是做个样子,给上头瞧的。”
孙昊想起那刘都统好色成性,总是同手下的后宅妇人勾勾搭搭,若是有瞧上眼不从的,不是威逼,便是利诱,不觉一笑,眼睛便看向了前方。
一路上倒也平静,回得薛府的时候已是月上柳梢头,家门前堵着许多仆役,皆是闻讯守在门处,迎接薛二爷的归来。薛二郎叫福安福兴和赶来迎接的福庆去安排货物,自己陪着顾扬灵和孙昊往内宅里走去。
苏氏那里已是得了消息,晓得自己儿子又把那个丧门白虎精给找了回来,气得倒仰。又听说那女人竟然有了个亲弟弟,也是那个亲弟弟恼怒自家姐姐在薛府里频频遇险心生不满,这才带着姐姐不辞而别。
然而苏氏并不相信,她与那梅静相交多年,并不曾听说那顾家老大顾贤鹤竟还有个儿子,且疑心这是那女人在外头寻来的姘头儿。
只恨自家儿子被女色迷糊了眼,竟信了这话,还要把那身份不明的男人也给带回了家来。气怒交加,叫人送了几封信给薛二郎,只说,不许他把那女人,还有那身份不明的野男人给带回家来。
可薛二郎当家多年,自来便是由着性子做事情,并不肯答应母亲的要求。苏氏收得回信,又想到这些日子,荣阳县里私底下传得正欢的,薛家二郎春风楼磕头赔罪的谣言,再想想那女人又要回了薛家来,一口气堵在胸口,便病了。连着几天躺在床榻上,五福堂里只四溢着苦嗖嗖的汤药味儿。
眼下苏氏正躺在床榻上,听得小丫头报信说是薛二爷归家了,心里一喜,然则瞬时便又想起了那贱女人,问道:“那女人也跟着回来了?”
小丫头跪在地上深垂着头,小声道:“是的,姨奶奶也跟着回来了。”
苏氏喉间一梗,摆摆手,有气无力地道:“你下去吧!”然后吩咐春晓:“去吩咐门上,把门给我关严实了,哪个来了也不许给我放进来。”
春晓忙应下,出得屋门,便叹得一口气。太太对姨奶奶的心结是越结越深,也不晓得日后又要如何为难姨奶奶。好在黄嬷嬷死了,依着太太那性子,顶多话头上冷言冷语,使一些小绊子,应该不会再出些要人命的狠辣心思了。
又想起姨奶奶竟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生兄弟,不由得心里头为着姨奶奶高兴。有了娘家兄弟撑腰,姨奶奶的日子,想必会比之前和顺许多。
而薛二郎这里,一干人已经进得二门儿,上了曲折蜿蜒的九曲回廊。薛二郎满心的欢喜,只觉得这薛府里头,只有灵娘在,才会显得格外舒适爽朗。心里敞朗,不觉便喜色盈腮,不时往顾扬灵那里看去。
孙昊是个练家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自是发现了来自薛二郎的目光,不时扫向自家姐姐,跟个色中饿狼一般。心里气闷,便握了握手里的剑刃,抿着嘴,十分的不痛快。
顾扬灵自来敏感,又是她最挂心的弟弟,便趁着夜色扯了扯孙昊的衣袖。
孙昊很想挣回衣袖发脾气,可是又不舍得姐姐难过,便忍不住转过头瞧了两眼。虽是夜色暗沉,也瞧得见姐姐脸上柔软的笑意,不由得就泄了怒火,也忍不住扯扯嘴唇,笑了。
下得长廊,便是一段儿石子小路,周边草木繁茂,还立得几座矮低的假山石。正往前走着,突地从一侧的草丛里窜出一个人来,那人飞猛地扑向走在前头的薛二郎那里,速度极快,又因着是夜里,等着人发现,已是近在眼前。
廊下挂有红灯笼,天际也有一轮皎月,突如其来一道亮色迅速滑过了顾扬灵的双眸,顾扬灵只觉心下一跳,脑中一懵,双目不觉瞪圆,脱口尖叫道:“他手里有刀!”
话音未落,身侧的昊郎身子一动,便利箭一般蹿了过去。只听得夜色里传来几声闷哼,随即是刀刃落地的“叮咚”脆声,那人尖叫一声,便被反应过来的薛二郎一脚踹开,倒向了一侧的草丛堆里。
顾扬灵只觉得那尖叫声耳熟得很,还未想起是哪个,便听得长廊上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喊,有个小厮在那里嘶声尖叫:“不要伤了那人,那是三爷,那是三爷啊!”
第93章
薛三郎!是他!
顾扬灵大惊失色; 薛三郎做甚藏在这里,还手持利刃,欲要谋害他的亲生哥哥?
只听得那跌倒在草丛堆里的薛三郎忽的长啸出声来; 那声音凄惨而又充满了怨恨,吓得嫣翠不由自主便抱住了顾扬灵的手臂。顾扬灵也被惊得不轻; 往后退得几步,一手按住嫣翠的手背; 忍不住背过了脸去。
便听那薛三郎高声凄喊道:“不公啊; 上天你不公!同是一母所出的兄弟,为何他便身强体健,出色非常,而我却是病体怏怏,命将归西。苍天不公,我不服啊!不服啊!”
随即转脸看向薛二郎,厉声喊道:“可惜我没能杀得你,没能杀得你啊!”
那凄厉的尖叫好似幽冥鬼府深处传出来的厉鬼凄嚎;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一股冰寒彻骨的不甘和怨恨。
然后那声音却是忽的戛然而止; 蓦地一片寂寂; 叫顾扬灵一下子脊背生凉; 心头一阵冷寒。
等着回过神来; お筷尐 說 論 壇那方才在廊下喊叫的小厮已经扑了过来。
随即; 小厮尖细的嗓音又好似几根冬日里最最锋利的冰棱,刺向了每个人的耳膜,那小厮哭喊道:“三爷没气儿了。”
没气儿了!
顾扬灵一呆; 连着薛二郎都瞬时慌了神思,走上前一脚踹开了伏在薛三郎身上,嚎哭不止的人影,蹲下去伸出两指按在薛三郎的脖颈上,须臾,两臂垂下,默默站起身来。
隔得不算远,顾扬灵看不清楚薛二郎的面色,然而看着那呆滞的身形,便觉那薛三郎只怕真的是死了。忙扯了扯早已转回身,立在身侧的孙昊,低声道:“你方才如何和薛三爷交手的?”
孙昊简直莫名其妙了,这薛家的三爷莫非是纸做的不成,他不过拿剑柄打在了他的手腕上,击落了那匕首,然后那一脚还是薛二爷踢的,那人便是再柔弱,也不能扑在地上,嚎了几声就死了吧!低声回道:“就打了他的腕子,二爷那里踢了一脚,这可就死了,简直奇了。”
顾扬灵却是知道的,自打那次落了湖水里,她和红英倒是养了养便好了,可那薛三郎,听说缠绵病榻,很是重病了一场。莫非便是因着那次落下了病根不成?只是为何要持刀谋害自己的哥哥?
想着方才那薛三郎吼叫的几嗓子,顾扬灵心里一琢磨,慢慢皱起了眉。
这薛三郎莫非是因着自己身子不好,命不久矣,便仇恨自己的哥哥是个良秀之才,非要取了性命才能解恨?顿时心生匪夷,这简直是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