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九龄-第1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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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夫人。”君小姐柔声说道,“我看你有凶兆。”
我去!
柳掌柜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搞什么啊!招牌拿错了吧?
他看向柳儿举着的幡儿上,没错啊,写的是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并不是铁口直断测吉算凶解灾消难啊。
怎么凶兆都出来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有病
柳掌柜的吓了一跳,这个妇人也吓了一跳。
君小姐这打扮她们适才也看到了,也知道是做什么的,虽然一个小姑娘做铃医有些奇怪,但也可以接受。
就算这小姑娘拦住了她们也能接受。
铃医嘛,说白了就跟讨饭似的,总要张口揽生意。
但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女孩子张口说的不是问医卖药,而是你有凶兆。
凶兆。
如今当铃医的已经和算卦的通用一个开场白了?
妇人猝不及防有些怔怔,但反应过来后带着几分恼怒对地上啐了口。
“呸呸。”她说道,“晦气。”
丫头仆妇也反应过来,忙一脸恼怒的来推君小姐。
“快走开快走开。”她们呵斥道。
柳儿扛着幡儿就挡住了。
“干什么!我家小姐说你有凶兆就有凶兆!”她竖眉喝道。
还没见过这么凶的丫头,这几人被吓了一跳一时没动。
趁着机会,君小姐含笑再次施礼,一面将柳儿拉到身后。
“夫人,我是九龄堂的大夫,我看夫人面色郁结,印堂发黑,脚步虚浮,想必这些日子夜不能寐,且易惊魂落魄。”她柔声说道,“这样下去夫人的身子可熬不住,此乃大凶之兆。”
丫头仆妇听她说完也回过神了,神情更加羞恼。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们呵斥道。
柳掌柜也摇头,说起来算命跟铃医也差不多,医生需要望闻问切,算命的也是需要望闻问切,这望闻问切就是看对方是不是自己要宰的冤大头。望他的气色旁敲侧击的问他的隐忧,闻风而动,切准心中所念,这才能得一个铁口直断的称谓。
眼前这位妇人,明显神采奕奕,神情愉悦,君小姐你怎么这么没眼色。非说人家面色郁结。印堂发黑。
妇人果然也笑了,摇摇头。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这孩子一般见识。”她说道。对仆妇摆摆手,“给这孩子两个钱,让她走吧。”
仆妇果然拿出几个钱塞给抱着幡儿的柳儿怀里。
“下次讨钱说些吉利话。”她愤愤说道。
柳儿立刻又要骂,君小姐按住她摇摇头。
那妇人不再理会她径直向前走去。
“夫人。你不想治这病也罢了,只是如果想要晚上清净些过几天好日子的话。就在门边撒上一把松针,这样它就不敢进来了。”君小姐说道。
这大白天的柳掌柜听了这话不由打个寒战。
这是恐吓还是诅咒?
吓死人了。
那边的丫头仆妇亦是更为恼怒。
“你说什么呢!”她们纷纷呵斥道。
君小姐却没有再理会她们,略一施礼转身款步走开了,继续摇着手里的铃铛。
柳儿也冲这些人纵了纵鼻头。晃着幡儿跟着走了。
柳掌柜摇摇头微微侧脸从这几个人跟前走过去,丫头仆妇还在愤愤的指着君小姐的背影骂。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莫名其妙。”
“真是晦气。”
“如今天子脚下,连小孩子都出来行骗了。”
“她说是什么九龄堂。九龄堂是什么?”
柳掌柜侧着脸疾步从她们身边走过,唯恐被认出来受到牵连。
“好了。”倒是那妇人说了声。“回去吧。”
一众人这才愤愤的继续走,清脆的铃铛声在巷子里远去,柳掌柜回头看了眼,见那妇人也正回头看过来,神情若有所思。
这下好了,肯定是在想九龄堂是怎么回事,一定又要被人找上门来了。
柳掌柜摇摇头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
“君小姐,适才那位妇人是怎么回事?”
还好从这里离开后,君小姐没有再逛,直接回了九龄堂。
柳掌柜也没有再躲藏径直也跟着来了,开门见山就问道。
“很明显啊,她就是我要找的病人。”君小姐说道。
“这么说你在京城转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她?”柳掌柜问道。
君小姐又摇摇头。
“确切的说,是为了她这一种的病人。”她说道。
她这一种?
柳掌柜吐口气。
“君小姐,恕我直言。”他说道,“你这是打算骗还是撞?”
这话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柳儿顿时瞪眼。
君小姐先笑了,将茶杯放下。
“柳掌柜,这怎么能是骗呢?”她说道。
“这不是骗是什么?连吉利不吉利,鬼鬼神神都出来了。”柳掌柜说道。
“心生鬼,意生神。”君小姐说道,“病来乱心意,气弱邪祟入,这可不是什么鬼鬼神神,要不为什么百姓总说一个身子弱的人容易招邪呢?其实是他身子弱,精气散,意念容易恍惚。”
柳掌柜听得一愣一愣的。
“那你的意思是那妇人真有病?”他问道。
“当然是真的。”君小姐说道。
柳掌柜左思右想,回想那妇人的形容举止。
“我怎么看不出来她有病?”他忍不住说道。
“因为我是大夫,你不是啊。”君小姐含笑说道。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柳掌柜无语。
“我自然是看到她与常人不同,要不然我为什么转了这多天,见了那么多人,单单拦住她呢?”君小姐接着说道。
是啊,这样听起来的确是很有道理。
“但是,你说她有病就有病,怎么说大凶兆呢?”柳掌柜说道,“这有点太不严肃了吧?”
“病,害命,当然就是凶兆了。”君小姐认真的说道。
这才是一本正经说瞎话,柳掌柜算是明白了。
这么不正经的做派,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君老大夫是大夫,世代行医,这种世家出身的大夫,最讲究严谨,而君应文又是官员,圣人弟子,不语怪力乱神。
怎么君小姐说话偏偏这样,看起来很柔和郑重,仔细想吧又纯粹是瞎说。
既然瞎说,就是不想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柳掌柜不是小孩子,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不过君小姐。”他整容说道,“你跟我说这些道理我是懂了,但对方不懂啊,你这样说,对方根本就不会信你的话,更不会让你治病的。”
君小姐哦了声。
“她会的。”她说道。
这么笃定?
“为什么?”柳掌柜忍不住问道。
“因为她有病。”君小姐说道。
我也有病,柳掌柜心里说道,我就不该问。
第一百四十章 心药医
看着柳掌柜神情复杂的离开,君小姐并没有在意。
她当然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但也没什么可跟他再说的,因为这个妇人的确是有病。
“心病。”
那个男人站在墙角后探头向外看。
“这个女人是心病。”
她也跟着向外看,手里还举着一串糖葫芦,刚看了一眼,就被大手按住头塞了回去。
“窥探人的时候要做到无声无息,你的脑瓜子都要戳到人家眼里了。”
有那么夸张吗?
师父不也是把头探出去了。
她狠狠的咬着糖葫芦。
因为在山里被老虎吃了马匹,说来城里赚钱,都来了半天了还没办正事呢。
“什么叫没办正事,不要总想着撸袖子就办事,磨刀不误砍柴工。”他说道。
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个瘦高的男子在日光里模糊的面容。
“适才买糖葫芦的时候,你听到这些人议论了这个女人了吧?”
她才不想吃什么糖葫芦好不好,她都多大了!
是他非要让她装孩子,拉着她到市集上乱钻一通,踩了她的脚一下害的她大叫,他就污蔑她是孩子闹腾,给她买了糖葫芦。
她一肚子闷气,哪有闲情听这些三姑六婆讲什么。
“你不要小瞧了这些三姑六婆,她们都是顺风耳千里眼。”
是吗?
她咬着糖葫芦看着这男人拿出一个幡儿,拿出一个铃铛。
“这个女人天天吃药,病情从来不见好,集市上有人说她自从婆婆去世后就这样了。”
“他们还谈到了她婆婆在世时对她不好。”
“按理说她婆婆死了她高兴的不得了。”
这叫什么理,是你的歪理吧。
师父将她手里的糖葫芦夺走。将幡儿塞到她手里。
“什么叫歪理,碰了疼,痛了哭,挨打了恨,高兴了笑,这才是正理。”
“别人打你一巴掌,你心里都是恨得。就算做出笑脸说的再无所谓。也都是装的样子。”
“大肚能容容天下事,那是佛爷才能做到的,而且容的事也跟他没关系。当然能容。”
清脆的铃铛声在街上响起,她跟上师父,抱着幡儿不情不愿的走着。
她抬头看着幡儿上的字。
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她就搞不懂,明明把张神医的名头一亮。多少人蜂拥而上,他为什么偏偏总是揣着这个幡儿。要当铃医受着戒备和白眼给人治病挣钱。
“因为那是名换来的钱,容易是容易,但是累啊。”
“还是这样省事,有钱有名。还不用在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也搞不懂都是些什么道理。
反正他总是有道理。
她看着落日余晖中的摇晃着铃铛的男人,站在了一个妇人面前。
“这位大姐,我看你有凶兆。”他神情肃重的说道。
凶兆?
看病还能看出凶兆?
“大姐你不要不信我。你已经被厉鬼缠身多年,所以才如此久病不治。”
什么?
她惊愕的看着模糊不清的男人。
这是当铃医吗?这不是骗吗?
“有些病。必须骗才能治好。”他转过头看着她肃正的说道,“你记住了。”
她记住这干什么。
她又没想去骗人,她只不过要治好父亲的病而已。
想到这里君小姐轻叹一口气。
没想到她到底是这样做了。
说起来,父亲虽然不在了,但她这也算是在替父亲治病了吧。
只不过这病,不是身体的病,而是不公冤屈的病。
那就继续治病吧。
“小姐小姐后来呢?”
柳儿的声音打断了她的遐思。
“那妇人真的是被鬼缠住了吗?”
夜长无事,君小姐也乐意和柳儿将今日自己做的事的缘由来历讲来,当然化作书上看来的,说之所以今日对那妇人如此,是因为书上提过一旧病例。
“当然不是。”君小姐说道,斜倚在床上,轻轻的摇着扇子,“她的确是心病,自从她婆婆去世后,她晚上就总梦到她婆婆半夜从门外走进来。”
柳儿吓的打个哆嗦,从地上跳上床,畏惧的看了眼开着窗户,从这里望去,夜晚的京城灯火璀璨。
君小姐笑着将扇子拍了怕她。
“那是因为她婆婆死之前跟她吵架,她憋屈了很多年,终于忍不住回骂了一句,还在屋子里偷偷的咒骂婆婆去死,结果没想到那么巧,她婆婆去打水失脚跌倒井里淹死了。”她说道。
柳儿恍然。
“哦,所以她就以为是她把婆婆咒死的。”她说道。
“是啊,她被婆婆压制了一辈子,就算婆婆死了,心里也害怕,又觉得心亏,所以才心疑生鬼,神魂不宁,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就自己吓自己了。”君小姐说道。
柳儿点点头。
“那后来呢?”她接过扇子给君小姐打着,急切的问道,“心病要怎么治?”
君小姐笑了,又有些酸涩。
师父啊,他念了一段经,还指使她趁着念经的时候将那妇人婆婆的牌位摔碎,妇人借机大哭一场,对着街坊四邻自责罪过,痛诉自己对婆婆的不孝,生前没有照顾好婆婆,死后还让婆婆的牌位受损,将那些积攒的不敢对人说的话趁机全说出来。
那老婆婆死了那么久了,况且大家都知道她对着这媳妇不好,所以就算这妇人说了一些不敬的念头,大家也不以为意,纷纷劝解妇人,妇人的丈夫也原谅了妇人。
妇人哭了一场心结解开,师父又随便给她兑了一些香灰水,收了一百两银子,在众人世外高人的敬佩中很快就挣足了让他们师徒随意吃喝玩乐的钱。
当时她觉得真是好不要脸。
“怎么就不要脸了?偷了还是抢了?”师父很不满的质问。
没偷也没抢,但是骗了啊。
“骗什么了?我没治好她们的病吗?”那个男人骑在马上悠闲自得,“这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也就有各种各样的病,那么治病的法子也自然是各种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