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一壶酒-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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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容在这时候不嫌事大的叫了一句:“那就是她偷的!”
我回头,朝她严厉使了个禁语眼色,心里则开了朵花。
方氏和婆婆的脸色都一齐变了,不约而同阴沉无比。
白延卿的那些话,相当于狠狠拒了方娉娉那颗芳心。方娉娉不断摇着头,捂脸跑出门去。
不管是偷,还是捡,方娉娉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样的话,谁都心知肚明她对白延卿有意思。
方氏也挂不住脸面,气呼呼离门而去。末了,还瞪我一眼。
婆婆白眼瞧着那母女离去的方向,口里嘟喃她们的不是,一边安慰方潇潇好好养胎,执言方潇潇今后之事,都由她来主意。
戏终人散,我也该回了。
我走出屋子,只留白延卿和方潇潇单独相处,尽管多有不愿,可当下他二人眼中无我,我碍别人的眼碍习惯了,但又何必执意去伤了自己的心。
“你放心,我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离开东房的时候,我在窗外听到白延卿安抚方潇潇说的情话,心里一阵阵疼得透不过气。
我远远冲出院子,大大呼吸了几口凉风,呛得我眼泪直流,却忍不住苦笑起来。
第019章 流产
从东房回来后,我呆坐在屋里。
此时,方氏和方潇潇撕破脸皮,方娉娉闹着要回老家,原本发生这一切,我是应该高兴的。可是……我这心口上的石头,比方才更重了,怎么也舒心不起来。
窗前的长廊闪过一个人影,白延卿跨进门来。
看到他进来,我再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去将他推出门外。
白延卿十分不解地望着我,而我朝他冷凉笑了声,摘下头上的白玉簪,狠狠掷碎在地上。
“方潇潇不要的东西,以后也不要拿来搪塞我。否则我与你,如同此簪!”
我心里难受得要命,自从知道这个簪子的来历之后,每一个夜里都想着跟他恩断义绝。我留着它,日日戴在头上不过是为了时刻提醒自己,我与白延卿,已经形同陌路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可笑得加了“否则”二字。
依然……还是不甘心啊。
我看着地上摔成两断的簪子,居然渐渐生了后悔之意。我紧紧攥着拳头,努力不去想那些容易撼动心肠的风月。
白延卿惊愕注视着我,用难以置信的眼光目视着。
我很少发脾气,这次……应该是头一次表露出这样的怒火。
原本停在门外的青梧见到这势,立即出来为白延卿打抱不平:“少夫人,你误会了!这支簪子是少爷亲自为少夫人所选所定,少爷藏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敢送给少夫人的!”
听了这话,我皮嘴笑了笑:“好不容易?才敢?”目光再次顿向白延卿,讥问他,“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如何这般?”
白延卿眉眼凝沉,深望了我片刻,后道:“是,我是做了亏心事,做了有愧于你的事,所以害怕你会拒绝,所以藏在身上想找一个你开心的机会送你。这期间,潇潇的确见过这簪子,她问我要,我没给。”他叹了口气,眼眸显得有些悲凉,然而他弯下腰,将两断簪子拾起捏在掌心:“簪断了,我拿去修补。”
明明是要对他绝情的,可是我不禁心下一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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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娉娉执意要回老家,方氏不放心,让方得全和林燕梅也一同回去。两人虽然不愿,但收了白家的送客礼之后,也满意高兴地走了。
后面几日,方氏常往东房走,有时一整天都呆在那儿。方潇潇几次驱赶不成,干脆也随着她了。毕竟是自己的生母,哪有人下得了这样的狠心。
很快,方潇潇临盆之日近了,全府上下张罗着准备迎接小公子的到来。
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坐在院子里,看着海棠花开花落。
白延卿……已经很久没来这儿坐坐了。
直到一个雨夜,方潇潇毫无预兆地流产了。
我虽讨厌方潇潇,但听到这个消息之时,心里还是难过了一下。
同为一个屋檐,我有必要前去探望。也就在那天,我终于又见到了白延卿,只是他冷俊的模样和眼神,着实让我生分了许多。
满脸苍白的方潇潇躺在榻子上,眼中没了生趣,整个人呆如泥塑。她看到我,终是有了一点反应,她落下一颗颗叫人心生怜惜的眼泪,憔悴地蠕动嘴唇,哭怨道:“姐姐,为什么……你恨的是我,可那是白家的骨肉。”
第020章 红花
我带着小容,小容带着鸡汤,我俩都被方潇潇的话愣住了。
我知道我被诬陷了,这当头棒喝让我一时间脑袋空白。
还未待我反应,白延卿便对我愤恨指责:“阿照,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接受他们母子!你堕了潇潇的胎,那也是我的孩子,你怎么忍心!”
我摇摇头,目光坚定:“夫君,我什么也没做。”
白延卿的望着我,眼睛慢慢朝我身后的小容看去。
我立即意会他的意思,转身舀起勺子喝一口鸡汤:“夫君,我不曾骗你。”
许是抱着对我的了解,白延卿没有追问,只是背过了身去。
小容把鸡汤送到方潇潇跟前,方潇潇靠在榻子上,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来接。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在汤碗交到她手中的时候,她忽然就收了手,“哗啦”一声,汤全倒在她衣襟上,冒着滚滚热气。
我对这些尽收眼底。而白延卿背对着,什么都没看到。
当他听到方潇潇的尖叫后,他才惶然转头,便是看到小容把鸡汤撒在方潇潇身上这样一副场景。
小容也被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不断后退。
方氏正从窗口经过,听到里面的动静冲进门来,二话不说揪起小容,朝脸上狠手甩了两个巴掌。
我大惊,立即上前护住小容。
方氏见我拦着,高扬的手掌停下来。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之后她朝我大声唾骂了一句:“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东西!”
犹如重锤,这句话狠狠砸进我心底。我浑身颤抖,白延卿就在边上,他知道我无父无母,可他的目光冷漠,甚至还带了许些恨意地看着我。
顿时间,我心里没了气,没了恨,只有如剥皮般得疼。
最后,在方氏和方潇潇的注视下,白延卿将我拽了出去,愤愤甩到门外。
我差点没站稳,踉跄几步,腿磕在花盆上,痛得厉害。
他对我暴怒:“潇潇午膳里的红花汁,是不是你的主意?”
我怆然摇头。
他冷笑:“这家中,除了你,谁能有理由动这心思?”
我依然摇头,可是他已经不信,继而下令:“青梧,去祠堂取剑。”
青梧神色一怔:“少爷,那可是……”
那是白家祖上传下来的剑,我不知道他祖上是什么来历,只知道那把剑是婆婆从乡下带过来,与白家祖上的牌位一起放在祠堂里的。那把剑没有剑壳,无比生锈,据说……那是用来斩白家不孝之后的。
白家人犯了不可饶恕的错,便要受此剑穿身之痛,是死是活全靠天意。若活,恩怨全消;若死,前尘尽断,后世无缘。
当初我只当听听故事,却没想到有这样一天,我竟也有此殊荣。
青梧将锈剑取过来的时候,呆在外面缓过神来的婆婆也到了东房。她见了剑,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直径进了屋子也不理睬。
看来,我算计方潇潇流产一事,都成了他们心中的事实。
白延卿举起剑,直指着我。
从前我只见过他拿笔拿扇,从未见他持剑。这样的他,竟给了我傲骨凌然的错觉。
第021章 剐心
死,或者活。
他想要我怎样呢?
大概是想让我偿命罢!
我与他之前的情义,早就在方潇潇踏进白家大门那一日起,灰飞烟灭,只是……我还执着不肯放手,总盼着有那么一点或许,有那么一点可能。
他望着我,眼里的恨和怒,渐渐变得复杂和矛盾,而唯独没有从前的温柔与信任。
我悲怆笑了下,身体蓦然向前,冰冷的寒气瞬间自我胸口穿透。
剑再生锈,那也是剑。
我一步一步走近,任由锈剑在体内缓缓穿滑,直至剑末。
我近距离看着他,看见他目光中所有的沉重和愤怒化为惊愕,我抚上他握着剑柄的手指,轻轻靠在他肩头,柔声与他说:“我知夫君并非心狠手辣之人,这一剑,就当是我送你的。”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们成婚那日,我便是这样依偎在他怀里,告诉他这是我送他的宅子,我们要永远生活在一起。
只是此时,我们之间,多了一把剑,一把伤人心的剑。
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让方潇潇解了心头之恨。她对我的恨,永远都解不了。也不是为了那所谓的祖训,生和死,我从来不放在心上。我只是……只是最后还想着白延卿能够心疼我,也能像心疼方潇潇那样心疼我。
我真的好羡慕方潇潇,羡慕她能轻而易举得到白延卿的怜爱,羡慕她有心爱之人随时陪伴在身侧,羡慕她有人能为她出气。而我……我只有守着那间清冷的屋子,守着落花堆积的院子,一遍一遍眺望他来的方向,望眼欲穿。
“阿照,你……”
“夫君,你是不是已经厌倦我了?”
这一句,我终于有勇气问出来了。
世间还有比剐心更痛的伤吗?或许是因为真的太痛,所以也不怕再被狠狠伤一次吧。
我自嘲笑着,看着他颤抖地趔趄两步,失魂落魄靠在柱子上。
他抬起手,手指上沾染着我的鲜血,刺眼无比。
我怅然的注视着他,长长叹了口气,手握在剑柄上,将它拔了出来,随意丢弃在地上。
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湿,老天很不客气地下起雨来,雨丝如针刺在伤上,彻骨之寒,渗入骨髓。
世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然而我与白延卿这份恩,来的快,去得快。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从白府出来的,我只知道我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敢来追。
大雨将整条青石板长街冲刷干净,不留下我一滴沿路而来血迹。
我踉踉跄跄,六神无主,胸前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
被凡物伤身,我自能很快愈合。只是……我心里面真正的伤口,许久未合,又伤了数遍,周而复始,已没了痊愈的余地。哪怕……哪怕他好言问我一句,我也会好过许多。
我抬起头来,喉咙发干得难受,颤抖地微张了嘴,接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困难地往喉咙里吞咽。看着阴灰色的天空,我久久发愣,再站直的时候,双腿发软,头晕目眩,不堪颓力地后退了一步,倒入一身白衣的陌生人怀中。
第022章 隔世
连续几日,雨还没有停,只是小的许多。我看着霏霏春雨的黄昏,心中平静一片。
离开了那个地方,一切都结束了,恍如隔世。
一把打开的折扇从帐子外伸进来,小字诗句的扇面上放着一朵半开的粉蔷薇。
我险些以为那是白延卿,后来一想,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也便释然了。
“你在想什么?”
唐敬贤从微风抚起的帐外钻进来,坐在我对面。
那天,我在大雨中晕倒,是他救了我,把我带回了这间竹林小苑。
我受了寒凉,烧了三天三夜,也睡了三天三夜。当我醒来的时候,唐敬贤正站在榻子前端着碗要给我喂药。那是我第一次见他,他的模样有些狼狈,干净的白衣上沾洒了不少褐色药汁,双手倒是十分干净。他向我窘迫笑了笑,将苦涩的药一口一口送到我嘴边。他笨手笨脚,一看就知道从未照顾过人,可就是这样的他,寸步不离照看我,将我从混沌的噩梦里拉了回来。
我拿起蔷薇,摸了摸还带着湿雨的娇嫩花瓣,指腹沾上凉意,相互轻轻搓捏下,漫不经心地说:“在想以前的事情。”
唐敬贤从未问起过我的身份、我的来历,却将我如老友般对待,这也是我最感激他之处。此时,他把扇子丢在一边,一手托着腮看窗外雨,另一只手指跟着雨打屋檐的节拍在桌子上轻轻叩动。
春雨的黄昏尤为安详,潮湿的空气里飘荡着从林间而来的淡淡花香,夹杂着青竹的清爽,让我想起我的故乡。在见到白延卿那一天起,我便从未回去过一次,我跟着他踏入这纷扰尘世,如今却只能落魄而回。可是那里,我不会再受那样的苦楚。于是我告诉唐敬贤,等雨停了,我就走了。
唐敬贤听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