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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深宫缭乱-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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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禄笑着应了个嗻,又道:“昨儿豌豆和海棠伺候得挺好的,奴才在外头听见她们闲聊来着,嘤姑娘像是挺待见她们的。既这么,这两个就派在体顺堂吧,御前出去的人没有二心,将来随姑娘走,主子也能放心。”
  皇帝点了点头,“你瞧着办就是了。”一面说,一面正了正腰上蹀躞带。忽然想起她半夜讨要月银的事儿,便吩咐德禄:“她昨儿哭穷,说想看看内务府的银子长什么样儿。也是,进宫好几个月了,竟没给她发放月例银子,这件事是你的疏忽。叫人家亲自开口,说偌大的紫禁城就短她几两银子,没的惹人笑话。”
  德禄啊了声,“是是是,是奴才疏忽了,奴才原以为姑娘的月银在慈宁宫那儿造了册的……”说着顿下来,抹了下自己的脸皮赔笑,“怪奴才昏了头,回头就上内务府去。不过主子爷,您瞧放多少合适呢?奴才是宫殿监副侍,每月领月银六两,另有米六斛,公费银一两二钱。要是照着皇后份例,那每年就是一千两,还有各色妆缎、吃食、蜡炭等……请主子示下。”
  皇帝略思量了下道:“她是二月里进的宫,到这会子满五个月了,朕也懒得算计,给她一千两就完了,省得再聒噪。”
  德禄怔了下,知道这就是按皇后份例算了。瞧瞧,谁还敢说万岁爷严苛不好处?皇后这还没册封呢,月例可算给了个满够。
  “那主子爷,您瞧要不要顺带便的,赏姑娘一两样小物件?”德禄笑着说,“女孩儿最喜欢那些奇巧玲珑的首饰,银子这东西虽好,没有温情在里头,还是再送点儿首饰吧,也是主子爷的心意不是?”
  送首饰?不是按份例分派,是郑重的送?皇帝心里是松动的,也想看见她高兴的模样,可是转念再一想,万一被她察觉出什么来,岂不老脸丧尽?
  “不送。”皇帝生硬地说,“一千两银子已经超了份例,还送什么首饰!”
  德禄噎了下,三庆也眨巴了两下小眼睛,他们一致觉得,万岁爷哄姑娘要是有治理朝政一半的手段,这会子嘤姑娘早对他投怀送抱了。
  可主子就是主子,主子只能留神谏言,不能强行要求他按你的想法办事。德禄道嗻,“奴才领命,过会子就把嘤姑娘的月例银子补齐。”
  当然了,他后来忙前殿差事,这件事儿不容耽搁,打发小富去了。小富上内务府跑了一趟,传主子的令儿给齐二姑娘放一千两银子。内务府的大笔款项进出,都得经总管富荣的手,他慢吞吞从值房里走出来,见了小富一笑道:“这会子放一千两,是什么说头?”
  小富知道他因闺女挨罚,少不得要刁难一回,便对插着两手道:“一千两是什么说头儿,您还能不知道吗。”
  富荣抹了抹小胡子,“这是圣旨啊,还是懿旨?目下不还没晋封嘛,我得问清喽,问清了才好办事。”
  小富心说怪道闺女糊涂,原来是有个王八蛋的爹!只是不好太得罪他,笑道:“圣旨也好,懿旨也罢,不都得遵嘛。奴才值上还有事儿呢,不过白来替徳管事的传一句话。您送银子是送进养心殿,这会子姑娘人在体顺堂呢,这么说您明白了吧?”
  富荣这才没什么话可说,回身抬了抬手指头,让人开箱点银子。小富是御前红人,和他总能打听出点儿底细来,便道:“宁主的事儿你也知道,叫纳辛的闺女拿了个正着。事情过去两天了,万岁爷有没有赦免的意思?三个月呢,时候也忒长了!”
  小富笑弯了两眼道:“三个月罢了,小主儿有一辈子的工夫在主子跟前伺候,怕什么!这会子赦免了倒不好,今儿的月例银子这么发放,里头意思您没瞧出来?横竖错不了的,何必……”一头说,一头往坤宁宫方向抬了抬眼睛,“顶在枪头子上,终归叫那头记住了一个‘宁’字,倒不好。”
  富荣噢了声,慢慢点头。身后三个小太监搬了三个大红漆盘来,上面齐整码放着白花花的银锭,他仔细又检点了一遍,才拿红布盖了起来。
  “银子沉,我打发人送过去。”富荣说,“齐二姑娘那头,您瞧准了机会替我们主儿美言几句,这个恩情我放在心上,短不了谙达的好处。”
  内务府指头缝儿里漏一点儿,能叫当差的撑死。小富敷衍着应承了,拱拱手,带着人往养心殿去了。
  养心殿是军机重地,内务府太监不让进,到了遵义门上必定要换御前的人接手,自然也断了富荣借机探看的念头。小富拍了拍手,养心门上出来几个小太监,打发他们搬上漆盘,他在前头领着路,一摇三晃从东围房檐下走到了体顺堂前。
  这个时辰太阳升起了一尺来高,也是因着万岁爷抬爱,嘤姑娘才睡到这会儿起来。
  松格正伺候她洗漱呢,她站在明间里,人还有点懵。小富上前打了个千儿,笑着说:“姑娘吉祥,我这儿给您请安啦。”
  嘤鸣哎哟了声,很懊恼的样子,嘟囔着:“我真是没体统,睡到这会子才起来,万岁爷都上前头理政去了……你们怎么不叫我一声儿呢,回头又让万岁爷说我没规矩。”
  小富说哪儿能呢,“万岁爷没让叫姑娘,说姑娘昨儿夜里尽心伺候得辛苦,今儿起不来就起不来吧,让姑娘睡足了,白天才有精神。”
  嘤鸣还是臊得慌,阖宫的人都当差了,只有她一个人还赖在床上。不过昨晚上她是怎么回的体顺堂,现在竟想不起来了,只记得皇帝逼她打扇子,她坚持了很久,最后还是抵不住瞌睡,睡死过去了。
  “嗳……”她腼腆地笑了笑,“万岁爷眼下大安了吗?”
  小富道是,“想是姑娘那碗米油的功劳,今儿早上起来精神头很好,才刚还传令徳管事的给姑娘发放月银呢。徳管事的在前头忙,我领了这个差事,督办内务府清点银子,这就给姑娘送进来。”
  三个小太监鱼贯进了明间,嘤鸣忙和松格让到一旁。三盘银子放在了紫檀条案上,小富掀开盖布让她过目,银子的光芒叫人心花怒放。
  “这是一千两。”小富掩嘴儿葫芦一笑,“您昨儿夜里和主子讨要月例来着,主子放了话,说不许拖欠嘤姑娘银子。”
  松格和嘤鸣瞠大了眼睛瞧着对方,松格说:“这么多啊……”
  嘤鸣也在算这笔账,“是不是弄错了?我才进宫五个月,这么算下来一个月得有二百两,这也太多了!”
  小富见她还没闹清原委,便道:“万岁爷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出手自然顶顶大方。一回给足姑娘一年的份例,这么着姑娘手上就方便了。宫里有定规,皇后年例一千两,万岁爷嘴上不说,实则是给姑娘吃定心丸呐。”
  嘤鸣笑得很尴尬,这呆霸王办事真是一点儿都不带拐弯的,诏书还没颁呢,倒先让她受用起来了。瞧瞧这银子的光,多冷硬,多让人垂涎欲滴。本来她是不该收的,可她实在拒绝不了金钱的诱惑,心想不能辜负万岁爷的好意,从中拿了三锭交给小富,“请替我把另两锭转交徳管事的和三庆谙达,就算给谙达们买茶吃的吧。平常我穷,想给你们也掏不出来,今儿我阔了,有财大家一起发。”
  小富哟了声,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您这也太客气了……”
  嘤鸣交给了松格,由松格塞进了他怀里,“谙达拿着吧,这是我们主子的一片心。”
  小富得了利市笑得合不拢嘴,忙又插秧打了一千儿,“我代他们谢谢姑娘了。”
  嘤鸣点了点头,复回身看这些银子,“既是我的,我能自行处置吧?”
  小富说自然,“宫里不讲究用银票,还是现银子使起来方便。只是现银数量大,您自己得收好喽。”
  嘤鸣说成,“回头还得劳您驾,打发人替我送到西三所去。我的箱奁都在那里呢,这么多的银子,得好好装起来。”
  她说的时候高兴得两眼弯弯,这就是青黄不接了很久,忽然一夜暴富后没出息的样子。她看着这些钱心里热腾腾的,就像老虎叼了食儿,一心要运回自己的老巢里去。
  小富说:“这儿也是您的屋子,为什么非要送回西三所啊?”
  她却很坚定地认为这是她上夜的地方,她的屋子在头所殿上房。
  还是个认家的主儿,小富没辙,又给她运回了头所。松格把人送走后,进来就瞧见她主子坐在桌前,对着满桌子银锭直乐。
  “您怎么了?”松格问。
  嘤鸣啧啧说:“我自己的梯己从没攒到这么多过,就是瞧着我也高兴。”
  她主子贪财,这是隐藏在人格最深处的特质。可话又说回来,谁见了钱能不高兴呢,松格掖着手也跟着傻乐,“咱们这回可发财了,没想到万岁爷这么局器。”
  可这是皇后的份例,天下哪儿有白拿的钱财呢,嘤鸣叹了口气说:“我这回是把自己给卖啦。”
  松格坚决表示不赞同,“您不能这么说,这是皇上愿意给您的,和您当不当皇后没关系。诏书既然没下,一切就不算数,您至多是个月银顶破天的特等宫人。”
  所以身边有个善于宽解的丫头有多重要,得过且过起来比她还厉害。
  嘤鸣坐在南炕上,看松格把银锭一一装进箱子里,托腮思量,应不应该拿人的手短。可是再一想,自己确实当着差事呢,也不算白拿了这钱。皇帝是出钱买她干活儿,虽然钱给得过多了,那也是雇主和劳力的关系,无关其他。这么一盘算就自在了,尽情享受起了土财主般内心充盈的感觉。
  松格给箱子落了锁,挨过来和她闲聊,“其实万岁爷对您挺好的,近来收拾您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像昨儿夜里,您使的假招子,他也没怪罪您。”
  嘤鸣低头说:“我也觉得他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才进宫那会儿,每回见他我都肝儿颤。”
  “这会儿呢?”松格问,“这会儿您还怕他吗?”
  嘤鸣仔细琢磨了下,说不怕,那也不能够,皇帝终究不像寻常人。说怕呢,有时候她也挺不管不顾的,嘴上是一套,行动又是另一套,也没见皇帝把她怎么样。
  或者处着,时候长了就学会互相包涵了。她还是笑了笑,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只是知道那个人终有一天要成为自己的丈夫,目下这种秋毫不犯的相处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立秋的节气到了,秋老虎的余威在白天还是很有力道的。这两天老在养心殿当值,篾席没能好好擦洗擦洗,才刚箱子里倒出来的东西,等天凉一些全要用的,嘤鸣便打算捧出去见见光。
  松格扯起了绳子往外运了一部分,再进屋里的时候见她主子正四处翻找,便一面收拾一面问:“您找什么呢?”
  嘤鸣失魂落魄,“我那个橄榄核怎么不见了?不是让你收在箱子里的吗,上哪儿去了?”
  松格才发现刚才整理箱奁的时候确实没看见,一时慌得六神无主,把东西抖得满地尽是,可也还是没找见那个核舟的踪迹。
  “怎么办,不见了!”松格脸上青白交错,哭着说,“奴才确实收进箱子里了,也上了锁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种玩意儿原本不算什么,但因她们自己知道来历,难免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第57章 立秋(5)
  寿康宫里的一株西府海棠是前朝留下的; 至今有两百余年了。四五月里开得薰灼鼎盛; 这会子花才谢; 花瓣脱落的地方结出了芝麻大的小果子。有时候这些稚嫩的果子长得不结实; 一阵风吹过; 会吹落下一大片。
  贵太妃站在树底下看; 两百年的老株了; 生得足有一丈多高。顶上枝叶密密匝匝的,能给这院落遮出很大一片幽凉。
  管事的太监在宫门上行礼; 深深打一千儿说:“贵主儿来了?给贵主儿请安。”
  春贵妃从门上进来,看见贵太妃就笑了,上前扬起手绢蹲了个安; “姑爸今儿好兴致,外头怪热的; 站在这里做什么?”
  贵太妃笑了笑; “我来瞧瞧今年海棠收成怎么样,上年冬天护得好,又狠施了一回肥,总不能白操了这些心。”一面携她上殿里去; 边走边问,“上寿安宫请过安了?”
  春贵妃道是,“太后只怕也要学老佛爷了; 如今是每月初一十五才受咱们晨昏定省; 再过两年岂不也要叫免么。”
  贵太妃神情淡淡的; “老佛爷是真佛爷; 自打皇上亲政就图清净受用了。太后原是老佛爷娘家侄女儿,就同咱们一样,老佛爷的规矩她照原样儿学,总错不了的。”说着比手让她坐下,宫女敬了茶,她复又打听起贵妃内闱的事儿来,“你眼下和皇上怎么样?”
  贵妃垂着眼,拿杯盖儿刮杯里的茶叶,只说:“上回万岁爷上承乾宫来了一回,赏了不少东西,后来就再没见过。”
  贵太妃皱了皱眉,“没翻牌子么?”
  春贵妃是年轻小媳妇,自然不好意思这么直龙通说起房事,慢慢摇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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