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配-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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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萱都说魏年,“你以前眼睛是不是瞎啊?”
魏年摸不着头脑,他正在跟媳妇分析闻雅英究竟是发了什么颠要跟他媳妇他妹妹过不去呐。其实,在魏年看来,他妹妹是个顺带脚儿,主要是针对他媳妇。很明显,他媳妇以前跟闻雅英吵过架,有过节。魏年正说这事儿,结果,听陈萱没来由的这一句,不禁摸不着头脑,陈萱看一眼给小闺女换尿布的魏年,顺手把换下的尿布放到地上的尿布盆里,说,“以前我就叫你不要跟闻小姐跳舞吧,我一眼就看出她这人人品不成的。”
陈萱突然吃醋,魏年立刻心虚,陈萱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想着同闻雅英以前拌嘴的事,闻雅英这也太记仇了吧。陈萱道,“我总觉着,这事儿会让闻夫人知道不大好,可要当没发生过,我心里又觉窝囊。”
魏年给闺女换好尿布,顺手拍拍闺女的小屁屁,问陈萱,“干嘛要当没发生过啊?”
陈萱摇摇头,“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真的,阿年哥,我真没精神去跟闻小姐计较这个。报纸上的新闻,今儿个东,明儿个西的,现在报纸上的热门儿并不是捐款多少的事儿,报纸上都在卯足了劲儿骂东北军和张少帅,谁顾得上咱们这四十块大洋的事儿啊。不是我说,闻小姐就是想报复,选的这时机也不大好。就这事儿登了报纸,这些天来咱们店的客人也渐渐多起来的。生意还忙不过来,哪儿有空跟她打这口头官司。”
然后,陈萱说出自己打算,“再说,我以后也不想再捐款了。那些随大溜儿,政府非要捐的,咱为了生意好做,别人捐,咱也就捐些。可像救济会这种,阿殊也说不可靠的,我不想捐了。四十块大洋,城里人总觉着咱小器,可在乡下,谁家有四十块大洋,那是能做一辈子的。咱们现在有了小丫头,以后,除了咱们去国外念书的钱,咱们还得给小丫头攒嫁妆呐。”
说着不想再捐钱的话,陈萱又有些矛盾,“有时,见着外头那些没着落的难民,心里也觉着可怜,想着捐钱给咱小丫头积福。可有时又觉着,咱又不是大户,我又很心疼钱。”
魏年笑,“那就别捐了,我也不想捐。咱现在钱还是少些,要是钱多了,做善事就做善事,不过,现在不成,咱小丫头的嫁妆还没攒下来。再说,咱以后也不只小丫头一个孩子,总得给每个孩子攒些。咱们也爱国,只是,还得以咱们自家为重。”
陈萱连忙点头,觉着阿年哥这话说到她心坎儿去了。
陈萱就是这么想的,图什么啊,捐钱还闹出风波来。
陈萱真的是太忙了,现在生意不好做,就更需费心费神,再加上有了小丫头,这是陈萱的掌中宝、心头肉,陈萱每天见到自家闺女,就烦恼全消了。再说,晚上还有念书的事。陈萱真是顾不上闻小姐这边儿了,何况,又有秦殊主动要出面解决,陈萱就没再插手。
不得不说,人都是在成长的。
如秦殊,要是以前的秦殊,知道有人这么下作的对付她的朋友,秦殊再不能罢休,按她的性子,不撸袖子干一仗都是轻的。毕竟,那天原是秦殊收到请柬,是秦殊邀请,陈萱魏银才会同她一起去的。结果,竟叫人算计了。
不过,今非昔比,秦殊这几年在北京,长进颇大。
闻雅英这么对付她的朋友,秦殊认为要为陈萱魏银的无妄之灾负一半的责任,她还真没直接找闻雅英算账,她先是找北京大学的徐柠打听闻雅英现在的情况。不打听不知道,打听后秦殊才晓得闻雅英竟然退学了。徐柠在北大人头儿广,连闻雅英退学的原因都要听出来了,徐柠说,“这位闻小姐自去岁年底考试时,成绩就很不成了。今年的升级考试更别提,她那成绩是绝对升不了级的。她办退学时说的是想去做些实业,不过这话听听也就是了,谁还当真啊。”徐柠这种年年拿奖学金的学霸类型,对闻雅英这种大小姐天生就有些不以为然,她与秦殊很熟,说话也就不大客气了。
打听出闻雅英现在的境况,秦殊置办了一份儿礼物,过去拜访了韩小姐的娘韩太太,说的就是报纸上的事。秦殊的性子其实没大改,不过,她这几年颇吃苦头儿,故而,心性真是给磨练出来了。韩太太并不好见,好在,秦殊还能把她爹拿出来撑一撑场面,总算顺利的见到了韩太太。韩太太亲热的说,“好久不见小殊你了,你们小一辈的,最怕我们这些长辈,平日里都不和我们一起玩儿,小殊你是稀客,正好尝尝她们刚做好的曲奇饼。”
秦殊笑着接过女佣端来的咖啡,也吃了一小块曲奇,夸味道好。秦殊别看是个爆脾气,自小到大没少跟家里长辈出门,做客的规矩极好,还与韩太太寒喧几句,“韩姨您贵人事忙,我以前都是跟小韩一起玩儿,要不是这次的事叫人烦恼,我真不想来打扰韩姨。”接着秦殊就把报纸拿出来,将她收到请帖就带着朋友一起过来参加舞会的事说了。秦殊道,“那天要不是我叫她们,她们也不会到舞会上去。我近几年,经济情况不是很好,这些事,韩姨您和小韩都知道,咱们这样的交情,我就是一分钱不出,您和小韩也不会说什么。”见韩太太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秦殊心下明白,韩太太这样的老辣人绝不会将这种报道与自家女儿牵连到一起的,秦殊今天过来,也不是来闹事的,她继续笑吟吟道,“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该找谁了。只是我想着,陈女士是客居北京之人,她自己无根浮萍一般。闻小姐放着好好的南京上海不呆,跑到北平来,也就是闻姨性子和软,什么都由着她。她大小姐脾气,我可招惹不起。所以,只好来托韩姨了。”
“她们是我的朋友和生意伙伴,韩姨,我在北平人生地不熟,也找不到人相托,我就托韩姨,把这事儿给我们压下去。”秦殊笑的亲热。
韩太太脸上浮现一种长辈宠溺晚辈的笑,与秦殊道,“我当什么事,也值当你亲自跑一趟,打电话与我说一声就是了。”
“那不成,要是打电话,也吃不到韩姨你这里的曲奇饼啊。”秦殊也笑的亲热,仿佛韩太太真是她嫡亲姨妈一般。
这事儿不大,秦殊既不是要闹大也不是要追究,韩太太说办也就给办了。韩小姐还委婉的同秦殊表达了一些歉意,世上本就没有这种人家捐钱少就要挨骂的理。秦殊越发觉着与这些人相处索然无味起来,秦殊有时都觉着奇怪,她以前在上海那些年是如何在社交场寒暄交友的,那时好像也没有觉着无聊啊。
待报纸上不断的报道起女子救济会的消息时,女子救济会的三位组织者陈女士、闻小姐、韩小姐一时都成了城中名人。不知为何,秦殊忽然想到自己的理想——功成名就。如果按世俗的理解,这三人如今功成且说不上,但名就肯定是有了的。只是,这样的名就,便是秦殊都有些看不上。
秦殊想,我不能像她们这样,过这种虚伪的日子。
我的理想,也绝不是这种虚幻的名望。
第150章 不值得的意义
这件事便由此悄无声息的解决。
其实; 这也是最好的解决办法,虽然不够爽。不过; 眼下的现实,陈女士韩小姐各有靠山; 就是退学生闻雅英,此事闹大,闻雅英固然讨不得好处; 但秦殊也不见得就能落得好儿; 倒不如各退一步。秦殊想着; 虽然她退一步,等有了恰当时机; 一定要去闻先生那里告闻雅英一状; 叫闻雅英受些教训。
还跟她是亲戚哪,竟然算计她的朋友!
闻雅英这明显没把她放在眼里!
算什么亲戚啊!
秦殊决定把闻雅英列为“再不来往对象”中的一员,她以后都不要跟闻雅英来往了!
秦殊也没空理闻雅英,她同陈萱魏银还要参加文先生家的沙龙哪。陈萱自生了孩子,做月子的那个月当然去了; 就是出了月子; 一时也去不了,她得掐着时间给闺女喂奶。现在闺女大些,天气也冷; 陈萱提前挤出奶来; 到闺女饿时; 就让刘嫂子在火上热一热; 晾温了再喂闺女,这样陈萱才能出门参加沙龙。
到文先生那里,秦殊还与文太太说到此事,秦殊说,“我们的钱,都是辛辛苦苦,一个铜子一个铜子赚来的,捐钱也是好心,结果,还叫人说吝啬。要是知道这样,一分钱都不该捐。”
文太太笑,“北平时报的报纸,我也看到了。先生也说你们不该捐钱。”
秦殊瞪大一双杏眼,“先生多忧国忧民的人哪,怎么会这样说?”
“他说你们赚钱不容易,有这点儿慈善之心就很好,还要以过自己日子为先,你们把日子过好,以后有所作为,能惠及的人是千千万万,就绝不是现在好意捐钱还被人污蔑了。”文太太笑着同几人道。
秦殊露出思索,“有时,我也在思考,婶婶,我是极愿意为难民出一份儿力的。就是以前在上海,我也常跟我妈妈参加慈善晚宴捐款。婶婶,以前我只觉得,钱捐出去,肯定会有所帮助。可现在,心尽了,却并没有看到这世道变好些。现在报纸上见天的骂东北军、骂张少帅,大学生中学生出去游行,我刚开始也很生气,觉着国家真是无能。可是,我们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要说我,就是我爸爸,对这世道,又能做什么呢?想的越多,越发感觉这世道如泥淖,深陷其中,挣脱不出。婶婶,你说,这是什么缘故?”
陈萱也竖起耳朵,准备听一听。她没有秦殊对国家有这样强烈的感情,陈萱自小到大的环境让她向来以吃饱饭为第一要任,如今日子好过了,陈萱才愿意捐些钱的,不然,陈萱肯定是先顾自己日子的人啦。可随着生活的富足,读书日益增多,秦殊说的这些话,陈萱也会有所感触。别的不说,国家软弱,她们这样做生意的人的生意就极受影响。这次若不是东北军未发一枪退出东北,若不是东北难民来北京城逃难,北京城也不会是现在的模样。
陈萱就想听听文太太对此的看法,文太太柔声道,“国家的事,非但你我,就是现在沙龙里这些高谈阔论的先生学者们,也没有一个医国强国的妙方。事实上,自大清末年,大家就一直是摸着石头过河了。我这里有句话与你们共勉,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国家不是一人或是几人的事,试想若是国内人人都强,自然国强。而穷与达,都是对个人的要求。像梁先生写的,少年强则国强,这话其实很有道理。你们现在年纪都不大,能有慈善的心是好事,不过,我更盼着你们能更有作为,不一定要去高官厚禄,如你们文先生这样的文人,他就是想用笔来唤醒国人的血性与精神;如许多大商人,就是想以商强国;如政治家,是想从体制上改变国家。如科学家,是从科技的角度改变世界;如慈善家,是用慈善救济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想,一个人不可能把所有的事都兼顾,我们只要选一样最喜欢就可以了。就算什么都不选,一辈子不作恶,不为恶,我认为,这样的人一样是值得钦敬的人。”
“这世上,也有阴谋家,小丑,骗子,可是,我们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人呢?我们是可以选择生活的人,当然要选一样值得的人生,起码等以后子孙后世谈及我们时得说,这人做过一些什么,有什么样的成就。哪怕没有这样的评价,也得让人说一声,这人还可以。千万不要让人提起时说,喏,这是一坨狗屎。”文太太言语风趣,摇摇头,“那就太臭了。”
听得几人都笑起来。
秦殊高兴起来嘴上就没个把门儿的,她小声同文太太说,“原本闻雅英那事儿我还想去告她一状哪,听婶婶你说了这些话,又觉着,犯不上。感觉世上还有许多有意思的事等着我做,跟她赌气也不值得。”
文太太与闻夫人是密友,对闻雅英的观感自然一般,她道,“闻夫人年轻时在外工作,曾有个同事,先前她们是很好的朋友,可是后来闻夫人开始念书,学习洋文,她那个朋友说她闲着没事浪费时间,后来,闻夫人书念得多了,自然有更好的职位,她的朋友便对她百般不喜,冷嘲热讽,说她晚上看书浪费电,影响她休息。原本俩人是住一间屋的,闻夫人见此,立刻搬了出去。现在闻夫人的成就你们都能看得到,她的那位同事嫁了个门当户对的同乡,继续过她祖祖辈辈的日子。这两种生活,如果说哪个好哪个坏就显得势利了。不过,我更喜欢闻夫人,我们这一生,总会遇到许多不值当的人不值当的事,如果它对你的生活没有太大的影响,过去就是。生活里重要的事,有意义的事太多了,不要为这些不值得的事浪费时间,不值得。”
这世上,从不乏智者。
起码,尽管姑嫂二人是以悭吝的名声上了一次报纸,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