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骨-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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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罢,心中既觉可恨,又觉可悲,一时鸦雀无声。
楚砚之忽然打了个哈欠,什么也没说,只叫唐瑛推着自己回房。
凤江临望着他的背影道:“你还没说要我怎样偿还你。”
楚砚之想了半天,背对着他道:“我实在想不出来,不如将来等我儿子想到了去问你儿子要,做儿子的就要替老子分忧,你说是不是?”
凤江临目光复杂:“为什么?”
“楚砚之有仇必报,却不赶尽杀绝。”一句话说完,人已进了客房。
众人想起凤江临身体有恙,七嘴八舌地将他也劝回房去歇息,这才一齐回到议事厅。
萧琮同她们聊在一处,目光时不时飘向大厅另一端,冷寂云正站在那里与人说话。
似乎是感受到这道目光的注视,男人忽然抬起头望过来,和她的视线对在一处。
萧琮以为他会像原先一样,很快转脸避开,谁知那人竟眯起双眼,直直盯着自己。两人对视许久,反倒是萧琮先垂下眼。
今天的冷寂云让她感到既熟悉又陌生,仿佛为了印证那句“做回自己”,他真的变回初见时的模样,浑身充满骇人的攻击性,锋芒毕露,谈笑伤人。
自龙棠山一别,少有像现在这样人员齐整的时候,更难得柳行怀着几个月身孕,仍跟着跑来一趟。
萧七实在看不下去,蹲在椅子上唠叨豫章:“男人怀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母猪上树,用你这么眼珠子不错地盯着看?”
萧二笑得打跌,一脚踹她下去:“站没站相,坐没坐相。”
豫章照旧围着柳行打转,撇嘴道:“少说风凉话,等小阮怀上一儿半女,就算你像看三头母猪一起上树似的盯着他,姐姐也不会笑话你……哎呦!”她伸手一捞,接住迎面飞来的茶杯,揶揄道,“年轻人,不要肝火太旺。”
萧七给她气笑了,一拳招呼上来:“先吃我两拳再说!”
豫章心情极好,逗着她满屋上蹿下跳,最后被萧琮一手一个抓到跟前,哭笑不得:“快要成家立业的人了,就知道耍宝。”
豫章摸着鼻尖哼哼:“这不是还没成。”
萧琮看看柳行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无奈道:“你别是要等孩子出世再成亲。”
豫章委屈道:“你也知道他脾气倔,吃奶的劲使出来,可算哄得他不生我气,一转眼师傅又云游去了,连个主婚人也没有,一拖就拖到现在。”
萧琮哈哈大笑,心里早已打好主意:“这好说,我看就在朗月楼把你们六个的喜事一起办了。”
婚事筹备近三个月,等朗月楼里贴起喜字挂起红绸,已到了入冬时节。
早在半个月前,萧琮终于拿下黑木分堂这块难啃的硬骨头,加上三对新人婚期将至,可说是四喜临门。
依着大家的意思,婚宴当日并未邀请什么江湖显贵,只有相熟的亲人朋友,更似家宴,却也因此闹得厉害,全无顾忌。
萧五、萧七、豫章三人牵着自家夫郎拜过花堂,众人仍拦着不许进洞房,非要她们当众揭开盖头,给大伙瞧瞧新夫郎今天的模样漂不漂亮。
历来没有这样的先例,三对新人都是不肯,却架不住满屋人一径地起哄。
萧七是个直脾气,没一会儿就嚷嚷道:“揭就揭,又不是娶得丑八怪,怕给你们看么?”才要动手,手上红绸便被身边轮椅上的男人拽了一拽。
萧七一愣,立时改口道:“哎哎,这不对,还没入洞房就揭盖头,算哪门子规矩?”
萧四“啧啧”两声,不肯饶她:“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咱们小七娶了夫郎,倒是野马上缰,守起规矩了?”
众人哄堂大笑,连说她日后准是怕夫郎的命,不给看就算了。
萧七哪受得这般激,大嗓门道:“你们不看我还偏要给你们看,看准了别眨眼!”
阮封屏不妨她说风就是雨,盖头挑起,眼前骤然亮堂,下意识想要低头,又不愿教人看笑话,只得生生忍住,脸颊却是通红了,惹得众人一阵嬉笑。
他早年身为一堂之主,素来举止端方,何曾被人如此打趣过,面上虽没显露出来,心里却恼萧七无状,教他这般出丑,恨不能立时找条地缝便钻。
萧五和豫章看够萧七的热闹,倒也不再扭捏,一齐揭了盖头。
楚砚秋不似阮封屏那般好脾气,登时便翻了脸,抬脚狠踢萧五一记。
萧五平日和他打闹惯了,总仗着武功高强,教楚砚秋连衣角也碰不着,逗得那人兀自生闷气。
方才这一脚原本也能轻易躲开,她却不知为何不想躲,硬挨了这下。
楚砚秋目瞪口呆,想不到她今日变得这样笨,竟当真中招,转念想起自己恼怒之下力道不轻,忙拉着萧五要看她腿上伤处,却被萧五拦着,直急成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怎么不知道躲,快给我看看,别伤着骨头。”
萧五揽着他的腰,瞧着这只爱咬人的小野猫为自己担心着急的样子,一颗心好像泡进糖水里,腿上再如何疼,也都顾不得了。
沉默寡言的萧五总是行动先于表达,心中一动,将楚砚秋狠狠拽进怀里,低头便在他额上吻下。
楚砚秋猝不及防地跌在她胸前,脚下还站不稳当,就被逮个正着,浑身僵得不会动弹似的,任她施为。
直到四周传来压抑的低笑,他才省起身在何地,忙挣扎起来,伸手推开萧五。
萧五的脸皮远没他那么薄,只顾拿手臂把人锁在怀里,动也不许动。
楚砚秋挣得脸上冒汗,耳根泛红,却奈何不得她。四周的笑声与视线着实恼人,他一咬牙,索性把脸全埋进萧五怀里,目不见物,便权当做四下无人。
豫章见此情景吹了声口哨,带头起哄。快要做娘的人,爱玩爱闹的心性却没收敛多少。
柳行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豫章恐他不能久站,教他半个身子靠在自己身上,一只胳膊从后面轻轻环住。
柳行侧过头,见她正是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连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不知怎地也跟着弯起嘴角,心中只余满足。
众人又笑又闹地将新人们推作一堆,他们越是羞窘,就越是变本加厉地折腾。
萧琮手里端着最烈的烧酒,一边跟着说笑,一边一碗一碗不要钱似的往嗓子里倒,乐得大醉一场。
眼前雾蒙蒙,脚下飘飘,正是将醉未醉的时候。不知哪个从后面推了她一把,将她也推进人堆里,刚要站住脚,对面一人被挤得朝她跌来,下意识一扶,竟将人抱个满怀。
怀里的触感再熟悉不过,鼻端飘来独属于某个人的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要写的东西太多了,显得俩人戏份有点少,不过下章全是他俩,会是重大的转折!
两三章内即将迎来一个高氵朝剧情,我有点摩拳擦掌的~
ps:因为没赶上1月1号更新,所以说好的日更三天往后顺延一天,4号补上1号的份儿~
☆、第80章 相知犹按剑
萧琮想也没想;借着醉意拉住怀里的人。
抬眼望去时,眼前事物俱被酒气模糊;使男人看上去不似连日来那般冰冷;仿佛一夜间收起满身锋芒,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和心不在焉。
萧琮见到这样子的冷寂云,禁不住心里一乱;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唤他一声,人群又是一拥,再定睛望去,眼前哪还有什么人。
萧琮慌忙寻了一圈,四面宾客吵闹聒噪,唯独不见那人,方才的景象倒如同幻觉一般。
她茫然低下头,眼中难掩失落,苦笑半晌,再度灌下一口烈酒,直呛得嗓子像要着火。耳边笑语不绝,满目喜庆之色,她心底却不知为何没有半分快活。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弟子急匆匆扒开人群,小跑到萧琮跟前,气喘吁吁地禀报:“楼主,不好了!凤总管和符楼……前楼主都不在房里,只留下一封书信。”
萧琮闻言大震,酒意也褪去几分,抖开信纸一目十行地看完,脸色变了数变,一言不发追出门去。
她知道凤江临早有去意,符青一日得不到吕修白医治,他便牵肠挂肚一日。
朗月楼消息灵通,为了尽早知道吕修白的行踪,他才陪着符青逗留至今,但一转眼几个月过去,竟是音信全无,便再也耐不住性子,决定带符青遍走江湖,寻访名医。
若向萧琮辞行,她难免一再挽留,凤江临索性趁今日大办喜事,众人无暇他顾之际不告而别。
朗月楼正门素来有数名弟子严加把手,经过两个大活人,断不能毫无所觉,萧琮思索片刻,首先往偏门去了。
原该当值的两名弟子,此刻正在廊子里闲聊,见萧琮匆匆而来,忙垂首起身。
萧琮怒道:“你们不在门口看守,躲在这偷懒?”
两人大骇,连声辩解道:“楼主恕罪,是冷公子要在外面喝酒赏月,不叫我们跟着。”
萧琮看她们不似说谎,斥责几句便独自穿过长廊,果真见偏门大大敞开着,冷寂云屈起一腿坐在门槛上,已有七八分醉。
门外一排石径延伸向山腰,两面郁郁葱葱的松柏夹道,树顶上挂一弯新月,倒真是个饮酒怡情的好地方。
萧琮没闲情来看这些景致,径自跨出门外巡视一圈,未见凤九踪影,又折返回来问冷寂云道:“你方才见着什么人经过么?”
冷寂云吊着眼睛看她一眼,食指勾着空酒壶一圈圈转着把玩,竟不睬她。
萧琮见他醉成这副样子,也不期望能问出什么,伸手扶他道:“小醉怡情,大醉伤身,我带你回房去吧。”
这一扶没扶起来,反被他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
冷寂云歪歪斜斜倚在门框上,身体软得像滩烂泥,脸色酡红,丝毫不肯配合:“冷某在此饮酒观花……还未尽兴,何劳……何劳萧楼主操心?”
萧琮心道这初冬时节,哪还有花可观,真是醉得不轻,也不介意他醉酒狂言,重又将人拉了起来:“你喝醉了,快随我回去。”
“我没醉!”喝醉的人力气往往大得吓人,萧琮不妨他猛然一推,毫无防备之下连退几步,腰眼在身后紫藤架上狠狠撞了一记。
偏偏那人还嫌她气得不够似的,凉凉地道:“凤江临已走了半个……时辰,你不赶快去追,还……还有工夫和我纠缠什么……”
萧琮闻言睁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他们真是从这走的?没看见便罢了,既然看见,怎么不拦下他们?”
冷寂云嗤了一声,道:“我喝我的酒,他们……走他们的路,与我何干?”
萧琮本就心急,听他如此说话,酒气怒气一并上涌,一把拽他起来,可是面对冷寂云那副浑不在意、悉听尊便的模样,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男人两眼血红着,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全都是我的不是。他们生着两条腿,不愿意待在你的楼子里,这也要怪罪到我头上咯?”
“你!”萧琮看着眼前这人,真觉得拿他无可奈何,自言自语道,“醉成这样,我还和他计较什么……”说罢唤来两名侍从带他回去醒酒,自己则往大厅寻萧四萧二,欲连夜外出找人。
冷寂云见她转身要走,脸色一黑,被心中那股莫名的怒意驱使,想也未想便抓了她肩头道:“你不和我计较,我还要和你计较!”
萧琮腰上还痛得钻心,此刻也失去耐性,肩膀矮了矮,五指一扣一翻,将他隔开。
冷寂云酒意正酣,也不知自己想要如何,只知道不能教她如意了,当即脚步腾挪,几路擒拿手使将出来,如影随形缠住她双臂。
萧琮心不在焉,胳膊上登时中了一招。
酒醉之人手底下全无分寸,这几式功夫使得既快又狠,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刮出长长两道血棱,看着好不骇人。
萧琮捞住他双手,手臂一错,绕过头顶向后扭去,教他双臂交叉着困在自己胸前,语气不知是怒是痛:“你跟我动真格的?!”
冷寂云道:“那还有假不成?”说着右脚朝后攻她膝下,趁机旋身挣脱,又袭向萧琮左肋。
萧琮知道多说无益,只有手底下见真章。
论武功,她自然要高明许多,但即使酒后头昏脑涨,也知道手下留力,不能伤了那人。
两人一个处处避让,一个醉酒使狠,一时竟然打成平手,伯仲难分。
得到消息的众人陆续赶来,碍于是夫妻之间的家事,便不好插手其中。何况以这两人的武功,真打将起来,也不是旁人能劝得住的。
眼见场中人影你来我往,大有愈演愈烈之势。
冷寂云忽然脚尖一点跃到廊下,“唰”地从一名弟子腰间抽出长剑,又要再斗。
楚砚之借机抓住他道:“切磋拳脚也就罢了,刀剑无眼,别伤了夫妻之情。”
“你莫管我!”冷寂云挥袖拂开,他如今怒气正盛,岂是楚砚之能拦得住的?
萧琮见他使出兵器,心中不知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