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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半刃霜-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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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别的。”他点了点她的鼻尖,眼里是模糊的笑意,“为夫不在的时候,夫人做得很好。”他几乎无须再有别的吩咐。
  顾霜向上挪了挪,笑着抵着了他的鼻尖,桃花眼里浮着浅浅的绯色:“恩,谁叫我是顾霜呢?”
  良久,萧彻忽然低声问道:“夫人可喜欢北方?”
  马车里的坐垫柔软干净,四壁光洁,金黄的日光从车两侧的小窗里透了进来。面前的梨花木小桌上摆着端砚湖笔,宣纸徽墨。路途仍旧漫长,却不再颠簸。
  顾染执笔,蘸上一尖浓郁的墨汁。正欲下笔,眉心忽然一跳,浓墨抓住时机,“啪嗒”一声自笔尖落下,在纸上渐渐凝成一个黑点。
  顾染眼睫轻眨。耳边似是传来了谁的声音。
  “选择在左相手里……但愿你能做出令两国都满意的选择。”耶律猛的声音里有股无言的张狂。
  她眉梢微皱。
  突然,安静的殿内有了细微的响动。顾染淡淡看着耶律猛。
  耶律猛想了想,亦是淡淡的语气:“耶律俈,出来。”
  很快,一个约只有十岁的孩子从角落慢吞吞地走了出来。那孩子的五官与耶律猛很像,尤其是那双湛蓝色的眼睛。
  这让顾染想到了他的两位兄长,他们皆是随了母亲的长相。
  男孩像是知道闯了祸,却没有拉下面子,当着外人讨饶的意思,微低着头平静道:“父汗。”
  耶律猛扫了一眼顾染,见她收走了打量的目光,方才慢慢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孩的语气尚算恭敬:“儿臣听说,南国的左相,是天下间唯一的女宰相,便就想看看她是什么样子。”
  耶律猛语气不明:“那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男孩安然无恙地离开。顾染倒没心思和一个小男孩计较。只是,她竟从不知晓,大赫还有一位皇子。
  顾染似笑非笑地看着耶律猛:“看来克索汗最擅长藏人。”
  耶律猛却收了笑意,神色板正地看着她:“因为本汗赔不起。”
  顾染一愣。
  耶律猛又说了些什么,她难得地记不清了。唯有一句,终日缠绕在她的耳边,挥不去抹不掉,只能生生记起。
  “很快你们都会知道,耶律俈,将是本汗身下王座的唯一继承者——他会成为,大赫的汗。”

  ☆、不识庐山真面目(11)

  太和殿。
  萧彻自回京后,便未在百官面前现身过。但他一向冷肃威严,纵是多日未见,也没有人敢来询问他曾去往何处,做过什么。
  或许也是因为没有人在意。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位杀伐果断的摄政王。
  唯有赵廷尉,在不经意间与萧彻的眼神对上时,朝他微微一笑。
  众臣对大赫的求和大多心持怀疑,但萧彻既已收复失城,大赫也已退兵至乌澪江外,条约的签订便势在必行了。
  宋太尉突然走了出来,朝萧琉恭敬地一礼:“陛下,臣有一惑。”
  萧琉眉梢微挑,声音却很平稳:“说。”
  “若大赫再次来犯,凤新又当如何?”顿了顿,“大赫的多次失信,已经展现了他们的狼子野心,难道凤新要继续养虎为患吗?!”
  众臣哗然。
  萧琉看着宋太尉:“所以卿的意思是?”
  “北伐大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卫绍当下走出行列,行礼直谏道:“启禀陛下,大赫国内农商不济,唯一强盛之处便是军事。依凤新眼下之力,北伐只会两败俱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此乃动摇国本之事,望陛下三思!”
  宋瞻冷笑一声:“卫将军是多虑了吧。如今天下强国只得凤新大赫与南国,而南国又向来与凤新交好,如何会去做那黄雀?”
  兵部尚书孟真亦来凑热闹:“但南国与凤新的联军事宜迟迟没能定下,一切还未成定局。”
  宋瞻身为太尉,名义上执掌兵部,孟真是他的人。
  卫绍听这两人一唱一和,却是想将脏水泼到南国上,忿忿道:“孟大人好说法。这是凤新和大赫的恩怨,何须牵连到南国。”
  宋瞻见卫绍生气,笑容倒不如方才冷冽:“卫将军言重了。摄政王妃可是南国左相之女,孟大人怎么针对南国呢?”
  点到自己的头上,萧彻却只是淡淡抬了抬眼皮,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知晓说不过宋瞻的嘴皮子,卫绍收起恼怒,以免给萧彻招祸。
  宋瞻朝户部侍郎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站了出来,向萧琉报了一串数字……总之就是想证明,若要北伐,粮草兵丁不是问题。
  甚至连钦天监的人也上前,称今年正式出征的好时节。
  在一片吵闹中,终于有人问出了一个问题:“那由谁领军呀?”
  吵闹声霎时消失,殿内一片安静。几乎是所有人,都在偷偷注视着立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
  萧彻没有理会任何人,只是抬头,淡淡看着萧琉。
  萧琉微微皱眉,面上现出极为严肃的神色。十二岁的孩子,经过七年的历练,已有了天子的威严。
  “朕以为卫将军所言有理。凤新眼下还未到能开战之时。”
  卫绍眼中闪过一抹惊喜。
  宋瞻仍不死心:“陛下——”
  萧琉慢慢截断他的声音:“依方才户部尚书所言,粮草可以支撑凤新北伐至少半年。那,若是半年内没有攻下大赫,又或是期间大赫忽然与周边小国联军,凤新又该如何?”不等宋瞻说话,继续道,“又或是,宋太尉有把握半年内速战速决,将大赫一举拿下?”笑了笑,“若是如此,朕愿任命宋太尉为北伐大将军,领凤新六十万大军……你看如何?”
  宋瞻支支吾吾道:“微臣并非此意。微臣——”
  “既然宋太尉亦赞成朕,此事便不必再提了。”萧琉淡淡扫了一眼众臣,面上一丝笑意也无,“朕意已决。”
  殿内再度鸦雀无声。无人再敢有异议。
  萧琉唇边现出一丝笑:“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正欲退朝,殿内突然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
  “臣,有事启奏。”
  萧琉看向萧彻,眸中讶异一闪而逝:“不知摄政王有何事?”
  萧彻从袖中取出奏折,恭敬地双手呈上。穆东亲自下阶,取过后又呈给了萧琉。
  萧琉狐疑地打开奏折,入目的第一行字就令他震惊不已。他呆呆地看着奏折上龙飞凤舞的黑字,耳边回旋着萧彻淡淡的声音。
  “臣请自封北定王,领兵镇守边关,以阻大赫来犯,保凤新边疆无忧。另,臣请去摄政王之位,还政于上。”
  萧琉这才意识到为何刚才萧彻一言不发,转瞬又主动拿出奏折。
  这是皇叔对皇侄的一次试验,是摄政王对皇帝的最后一场无声谏言。唯有功成,他才会放心离开。
  出了太和殿,赵廷尉走到他身边,似是想要说什么,半晌却一个字也没说。
  萧彻朝他温和地笑笑。目光放远,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顾霜正笑着等她,见他过来了,笑着理了理他的衣领:“去寿康宫吧,我让人把他们带过去了。”说完话觉察到旁人的目光,轻轻向外侧了侧。
  是才下朝的诸位官员。每个人都走得不快,眼神若有若无地瞟到她和萧彻的身上。
  萧彻想起凤新的好美之风,脸色立时沉下来。顾霜挽上他的手臂,轻声道:“走吧。”
  寿康宫。
  人来得很齐。长乐慈宁寿康三宫主人皆在,唐芍沈昙轻衣叶木秦昇兰嬷嬷亦是一个不少。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个人,被南泽和北渚绑来的韩国公。
  韩縢未料到竟还有人能从国公府里将他劫走。眼下又如此狼狈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简直怒气非常。
  他对着萧彻冷笑:“摄政王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
  顾霜报之以冷笑:“这不是夫君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我没有看到什么长辈。”
  似是觉得吵闹不符他的身份,韩縢不再说话,只眼里的光如寒冰淬过般,冷冽十分。
  韩素拿着佛珠的手在轻轻颤抖。她闭上眼,许久才平复下心情。
  萧彻似是不愿多言,用平稳的声音将前尘往事一一陈述。
  “先皇熙宁帝不是病死,他是中。毒而亡。毒。药由万槐叶和檀木制成,唤作‘无眠’。后被研磨成香料,放在了他的寝宫。他身体本就不好,加上这样的毒,死亡只是水到渠成的事。”
  萧彻淡淡说着大逆不道的话。萧琉宽袖下的手紧紧握住。
  韩縢轻笑一声:“仲达,你应知道在凤新,凡事都要讲求一个证据。”
  萧彻朝沈昙点头。她走上前来,拿出了万槐叶、檀木、车前草以及月夜伽蓝。
  “万槐叶和车前草可以培育成月夜伽蓝,这支月夜伽蓝则是从九华山下,奴婢兄长当年坠崖之处采得的。兄长或许知晓了内。情,却无从告发,只好怀揣着万槐叶跳下山崖,期冀能开出一片蓝色的花,以提醒后人。”
  韩縢嘲讽地看着萧彻:“所以这一切就只是你们所谓的猜测?”
  萧彻没有说话。沈昙淡淡道:“还请国公爷稍安勿躁。”
  韩縢冷哼一声。
  沈昙继续道:“万槐叶可与檀木形成无色无味的剧。毒,然后万槐叶却是南疆的特有药材,只对皇室提供。且‘无眠’的制作方法极为复杂,亦是只有南疆皇室才能知晓其中步骤。”说完她该说的话,沈昙俯身一礼,向后退去。
  轻衣开口道:“十五年前左右,南疆灭掉了实力相当的曲苏。但这只是两个小国的厮杀,且曲苏国人大多死于中。毒,世人便未在意。可事实不仅于此。”她将目光移向唐芍。
  韩縢看到唐芍出现时,眉眼一眯。
  唐芍冷冷看着他,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件:“我手上的东西,是韩縢与南疆国主当年的密信。上面写得清清楚楚,韩縢借用江湖势力助南疆攻打曲苏,南疆则需长久、无偿地提供药物,且不能说出韩国公府的名号。之后似是觉得不妥,韩国公府便将事宜逐渐交由鹤尾楼打理。”
  韩縢闻言神色却淡淡:“一封多年的信,谁知是不是伪造。”
  唐芍忽地一笑:“伪造?这信上可有南疆国主的私印,我连见都未见过,如何伪造?”
  萧彻紧接着道:“本王前几日去信南疆,随意询问了几味药材。国主亲自回信,亦盖上了他的私印。比较一下,便知真假。”
  韩縢神色自若:“若是你先去信,得到私印与笔迹,再伪造一封信呢?”
  唐芍似是觉得好笑:“国公爷是糊涂了吧。这上面的笔迹可是您老人家的。只是南疆国主盖印以示赞同罢了。”
  韩縢眸中闪过一丝惊诧:“不可能,那封信明明是——”意识到不对,立时将话头打住。
  萧彻淡淡看着他:“你还有何话要说?”顿了顿,“另外,你不必再说,这字迹是他人模仿的等等。……如何模仿,都无法做到这般,一字一句无一纰漏。”
  韩縢回过味来,轻轻笑出声。
  当年那封信,是由南疆国主所书,并盖上他的私印以作证明。萧彻偷梁换柱,使用了他的字迹。
  他不可能说出真相,只能说这封信是伪造的——但他们伪造得又太真实。
  萧彻的眼中仿佛没了情绪:“看来你是无话可说了。”
  韩縢哈哈大笑起来:“无话?我怎么可能无话?”他止住笑,声音阴狠,“萧彻!你以为毒死一个皇帝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吗?!”目光移至韩素的身上,唇边生出诡异的笑容,“曾经的辅政皇后,当年的太后娘娘,难道真的一直都不喜欢熏香吗?”
  萧彻平静地看着他:“此事,本王待会儿会向母后细细询问。”
  “原来你知道你母后也参与其中……哈哈真是有趣,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知道她为什么选择坐视不理吗?”
  萧彻皱了皱眉。
  韩素一直沉默着没有开口,见状对韩縢厉声训斥:“你给哀家闭嘴!”
  没有人会闭嘴。在真相面前,高高在上的身份已无任何用处。
  韩縢的声音急促而猛烈。
  “当年为了掩人耳目,“无眠”中的檀木成分故意多了一些,是以所有人都会闻见檀木的香料味道。然后一切都十分顺利。萧律驾崩,你回到大安准备当你的摄政王。就在这时,一件小事引起了我的兴趣。”
  韩素嘴唇紧抿,眼中极力隐忍着什么。
  顾霜忽然想到什么,抓住了萧彻的胳膊。韩縢瞧见了,眸中尽是了然:“啊,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发现了。”
  萧彻握住了顾霜的手,却没有看她。他对着韩縢,语气很平、很稳。
  “不要装神弄鬼,一次性说出来吧。”
  韩縢嘲讽地看着他:“乔皇商每月会将剩下的香料和檀木一同转卖给工部。这两样东西卖给工部,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乔皇商并不知香料的古怪。他只是一个不那么幸运的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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