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觉冬意深-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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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雨滴,她踏上青灰色的台阶,一格又一格,一节又一节,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的回廊。她觉得这一天都太恍惚荒谬。她竟是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也许她不该突兀问那些问题,可是她该问谁?其他女孩子可以问妈妈,可是她没有妈妈。
雨朦雾胧中,她听见不远处有人在拉二胡,兴许是乌衣巷口卖艺的人,清润的嗓音,咿呀悲凉,一下子,仿佛踩着柠檬,酸到她心里,她累得坐到很高很高的台阶上。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一块潮湿的抹布。她想回家,可是哪里是她的家呢?沈让逼着小烟住进了医院,她们的那栋公寓也被房东租给别人。那回傅家吗?再去看那些古老的家庭影碟?
不行,她撑不住了,她不能看他,即便是小时候,即便只是映像中,一看,她就受不住。她有时候会想父母,受委屈或者不知所措的时候,别人有母亲可以开导,有父亲可以保护自己,可是她祈愿没有,她只有自己,只有钱能保护尊严。那张卡在手里近乎被攥得变形。
世界那么大,可是她祈愿应该去哪里呢?
环着两只细弱的手臂低着头呜咽干泣起来,身体一张一缩在烟雨中颤抖。
“为什么哭?”男人饱满清润的声音像一滴寒冰滴落在她耳畔。
祈愿仓惶抬眸,铅色的云、青黛色的天空浮在眼前,仿佛一场古老的黑白电影,追忆着似水年华,编织着光阴的格局。
贺意深,他是跳出那黑白胶带的一抹亮。他的眼睛亮得发烫,那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凝炼逼人。很多年后,每当想起那一幕都让她骤然心痛。
她婆娑着眼仰望着他,旋尔意识到自己满面泪痕,猛地低头窘迫去拭泪,“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连声音都细颤起来。只觉得尴尬不堪。
他怎么又回来了?他不是对她不感兴趣了么?他不是第一次抛下她了,他不是第一个抛下她的人。她是孤儿,注定是被人嫌弃的。
他贺意深没有回答,嘴里叼着烟,下颏微抬,重逢她两颗晶亮如水的眼珠,散发着清澈的光芒。
他缓缓地弯身躬了下来,蹲在她前面的熠熠发亮的石阶上,雨水打湿的面容咫尺眼前。他眼中隐藏着一种纠结,只是垂着头,很轻很轻寻到她膝上的手。
她的手一缩,却已被他抓住,葱白手指在他掌间弯出优美的弧度。他的指腹摩挲着,一点一点终于抵到她无名指上那颗熠熠生辉的钻戒。
此时此刻,他不像是平时和她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贺意深,那般冷漠骇人,“祈愿,”他凄哑地又叫了一声,将眉深锁。
“嗯?”她浑身一凛。贺意深抬手揩去她腮边的泪痕,黑得发亮的眼凝视她,从嘴里滚出三个字,干脆而清晰:“跟我吧!”
她的心如一阵潮涨,突如其来的一个浪头拍在她胸口。
简促的三个字像一根绳子捆扎住她的心。她望着贺意深乌黑透亮的眸子,一阵酸痛溢满胸口,她突然想哭,可是她知道她不能。
他的眼神烫得灼人,她看见自己渺小的影子在他的瞳仁中,傻乎乎一动不动。
他紧紧捏住她的手,期许的看他,抬手去摸她潮湿的发髻,手指顺着她的脸颊滑到她的下巴,磨着她的嘴唇,眉心渐释,字字清晰,“只要你点头,我再不和傅觉冬计较。”他认真的叫她害怕。
祈愿微微低下头去,望着他骨节分明的手还抓在她的指节上,男人的承诺,她该信吗?她的眼泪滴到他的手背,她颤着另一只手将脱落的戒指重新推上,一点一点。
这一个细微的动作让贺意深的手蓦地一颤,复抬头,她看到映在他瞳孔中的自己瞬息黯淡下去。
可是她啮唇一点点抽出自己的手,雨声在耳边淅淅沥沥响起,她拉住他的手,将已经濡湿的金卡塞到他掌心,勉强自己挤出笑容:“我想……我没有资格花你的钱!”
贺意深整个人顿住。他觉得胸臆处有只锋利的爪子一下下划过,撕痛而吼不出声。他抓着她的手不松,他不知道还在执着什么,像个不甘心的孩子。就像很久很久以前,那一次站在机场门口不甘心离开一样。望着天空,从下午一直望到第二天拂晓。
他手指还在不停摸索着,那枚戒指在他不断的摸索下又有下滑的趋势。辉煌无比,烁得他想把它碾碎。捏着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敛眉沉静,他的衣服在风中吹得抖索索。仿佛有一种强烈的愤恨要喷薄欲出。贺意深的力道微微加重,她有些疼,却不敢出声。
她觉得现在的他任何事都做得出来!心跟着砰砰直跳,然而他终究是松下手,落在空中。眼睛只是铮铮望着她,望得像个傻子。然后垂头看着手里的金卡,一点一滴被雨水打湿,仿佛湿的不仅仅是一张卡。冷风吹着他的刘海不停飘动,她从来都不知道他也会有这样无助的表情。
他突然抖肩一笑,身子跟着向后一踉,提声问:“因为他?”
她哽着说不出话。
“好决定!”点着头。雨幕模糊了他的脸孔:“你敢对我说‘不’!” 凭风吹起他飘荡的衣摆。“很好,非常好!”他恨不得自己能拍手鼓掌,“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贺意深很明白,他要走的是另一条路了,一条让她永远不会原谅他的路。
“很好,很好……”
她不敢正视他,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真的不知道,真的。
他摇摇头,笑痕那样不相称的漾在唇边,“通常这个时候,我们该说‘再见’!”
她觉得一阵心揪,蠕动唇片,艰涩咬出——“再见!”她很听话的遵循。
他的手掠过她的耳鬓:“你自己选的,但愿他值得!”纵身离开。
祈愿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她的眼泪又来了……
但愿他值得……
但愿他值得……
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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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稿放出来,抱歉小年夜来虐人了,哈哈哈!祝大家兔年吉祥,万事如意,一如既往做俺家的玫瑰精油~~那个,椰蓉啊莲蓉,就当咱纪念下叶四叔叔吧,呵呵。豆包那是俺家Dean昵称~~那是多么有爱的一章啊。
第十二章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送上一个承上启下的篇章。文字不多,但是字字珠玑哦。
大暑的天气总容易让人心慌气短、闷热难耐。
已过子夜,贺意深处理完帮里琐事,一个人开车疾驰在萧肃宁静的大马路上。橘黯的路灯像一颗颗银钉一一而过。他一路驰骋竟不知道该去哪儿。吃了红灯,他一踩刹车,不耐烦地关了唧唧歪歪的电台。把车窗开到最大,侧头深吸了口空气,目光凝滞一会儿,突然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疲惫低沉的女人声。
“今天过去方便吗?”他直截了当。
“啊?现在?”女人出乎意料般惊呼。
“不方便就算了。”
“方便的,方便的。我等你!”女人仿佛瞬息打了针兴奋剂,抖擞起精神气。
他“嗯”一声挂了电话,一个狠命掉转车头。
以他的生死时速自是没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小公馆前树木翠绿盎然。
“贺先生,您来啦。”周妈打开两扇雕着门神的铁门,满脸的褶子一笑更甚。
贺意深微一点头,迈步而入。周妈尾随其后絮叨:“小姐等了你好久了。您都有好一阵子没来了。听说您要来,忙着让我们准备夜宵酒菜,可是都这个时候分了哪里还有店面开着呀!我都到外边跑了好几回了,只有几家不顶用的便利店,那里能有什么东西呀。”
“行了,我不吃夜宵。”贺意深实在没心情听她绕。已至两层楼前,虽是深夜,房内却灯火通明,每一个窗口都像一个点燃的大红灯笼映照着梧桐树后一轮清冷的月。
走进大厅,“小姐,贺先生来了。”周妈向里汇报了声,这才珊珊离去。
贺意深舒一口气,熟悉地穿过厅堂来到偏厅,坐到一张紫皮沙发上。面前,一张紫檀雕花案几上放着一个大果盘,里面满是各色新鲜诱惑的水果。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起神来。
须臾之后,一阵轻棉的脚步声。
“很累吗?”轻柔若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两只善解人意的手指已按上他的太阳穴。贺意深微撑开眼睑,一个窈窕袅娜的身影倒映眼帘,“怎么那么晚了突然想来?你就不怕他在这儿?”他平时不是那么不谨慎的。
“是不是吵醒你了?”贺意深见言玥已是一身银灰纱幔睡裙,长发还有湿痕,双眼有些血红惺忪。
她摇摇头,踱步上来,十管玉般的指头从果盘中撷了颗葡萄塞到他嘴中。“我按你说的,已经把那次去医院的事散播出去了。”
“嗯,”他点点头,朝水果盆里挑了一只橙,“做得好。”
言玥在他身边坐下,“你觉得祈愿会帮他度过这一关吗?”
他还是不说话,不置可否。低头专注地剥着橙,一股沁香飘入空气,言玥觉得直袭鼻根,酸涩无比。跟了他三年依旧摸不到他的脾气。
她鄙视过自己,可是她跟了傅觉冬太久,久到她忘了正常被爱应该是怎样的。投怀贺意深是一次破茧的成长,她太渴望那种火一般的炙热,哪怕只是一斗残光,她也要努力抓住。
遇上贺意深,就像安娜'卡列尼娜遇上渥伦斯基,她整个灰暗苍白的人生仿佛被瞬间点燃,那是一种精神的复活。她爱傅觉冬,谁也不能否认这种爱,可是他像吸血鬼一样吸走她所有的阳光。傅觉冬是她第一个男人,也是伤她最深的男人。他救了她的肉体却夺走了她的灵魂。她只是落难王子一时的玩偶。她予他,只是一个受伤的夜莺,他救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主宰生命的自信。他跌得太深,需要这种自信鼓舞自己站起来。她原以为自己能救他,像所有公主一样能把他心底的缺口填平。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的严丝合缝,他的阴郁冷酷决不是她言玥可以融化的,她试了又试,用仅存的灵魂去呵护他的伤痕。
可是没有用,如何都是痴心换冷漠。她想走进他的心,可是他没有心,她想得到他的爱,可是他没有爱。可是她还是爱着他,像毕生的使命,像一道魔咒一样爱着他。直到遇上他,贺意深。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的生命还能被再一次燃起光点。他并没有故意来搭讪或是设计来抢她。可是她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直期盼着能有一个好心人在圣诞夜施舍给自己一点点温暖,然而没有,华丽的花车,高贵的小姐夫人们一次次从她身边走过。她孤独得太久,太久,此刻,终于在火柴的温暖中被点亮了灵魂。贺意深的笑,像旭日东升,没有半点伪装与隐忍。他的张扬,他的恣意滋润她内心一颗等待发芽的种子。
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逃离了黑暗,虽然知道这光芒是虚幻而短暂的,像流星即逝,可是她不在乎了,至少她被温暖过。
她像饿极的人会吃到撑死,她知道,她都知道。可是她渴望温暖,她这辈子都在寻找温暖,她可以不要名分,不要婚姻,甚至不要太多的爱,她只要温暖,哪怕一点点。然而这一点点,傅觉冬也给不了。
人人都说她傲骨冰肌,那不过是活在爱中的世俗女子隔着玻璃,隔着舞台的美好臆测罢了。她是女人,是水做的骨肉,活在烟火繁华中的普通女人,更需要真实如同棉质的温暖,包容她千疮百孔的信念和身子,让她象只猫儿一样感到笃定的安全。所以她叛逃了傅觉冬,可是却依然逃不过孤独的苦海,却依然只是眺望着他人家的灯火,承受独自天明的孤冷。
当她还是傅觉冬情人时,她和贺意深在多次的交际圈里,半径不足一里的范围内千百次含笑点头,无言而过。一直等到她沉沦在那段孽缘里绝望得生不如死时,老天才出现,将他们俩单独带到一场芭蕾舞会上。然后她的爱如血红的曼珠沙华娇艳地盛放,不可遏制。
哪怕她知道是一场等待卧轨的悲剧追求,可是她还是勇敢地任自己的梦悬空飞舞一次。
也许她辈子是不会被爱了,那何尝不义无反顾的去爱一场呢!哪怕烈火焚心,哪怕粉身碎骨,只要她绚烂过,飞扬过,盛开过,就够了吧!
“意深,”她忍不住轻轻唤了声,双手欲近却又不敢,只是低着头盯着那茶几切声道:“刚才我又梦到我们的孩子了,是个男孩,他哭着拉住我,问我为什么不要他……为什么……”她哽咽着说不下去,嘤嘤低喃,双肩不断抖动,美眸溢上阵阵水汽。
贺意深终于放下手中的橙,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的将手擦干净,复又抽了张递给言玥,“别胡思乱想,早点睡吧!”贺意深隐忍住心中的烦躁。
三年来,她一直是一朵很好的解语花,不多嘴,不任性。从不需要他哄,也不会像其他女人一样渴望爱。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失控。
他用手揩去她的泪。
三年前,年轻气盛,只要是傅觉冬的东西都要染指。那种攻城胜利的快感却在成长中渐渐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