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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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听点江家的旧事。”郭胜答的爽快极了。
第458章 江家旧事
“江家出什么事了?”金拙言哗的收了折扇,点着自己旁边的椅子,示意郭胜坐。
秦王眉头皱起,“江阴那边有什么事儿?”
“王爷英明!”郭胜先冲秦王长揖,这一句英明,至少有六成真心,“磐石递信儿,说冯福海的大儿子冯英,往明州去了,说是,看样子挺急的。”
“冯福海觉出不对了?”金拙言惊讶,陆仪忍不住赞叹,“这份敏锐难得,不愧是名将世家。”
郭胜一声干笑,“要论这大难临头胆儿先颤的本事,头一个是阴沟里的老鼠,第二,那得数我们这样的人。”
金拙言噗一声笑,点着郭胜,只摇头叹气,却没说出话来。
“江家的事,我知道一点。”秦王坐下,抿了几口茶,“江家起家很早,百年前就曾经辉煌一时,太祖起事时,江家倾尽家产,募兵勤王,后来兵败被俘,太祖说江家这是忠义之举,拘江家家主及成年男丁至死,其余妇孺幼童,放任不究。”
郭胜惊讶的看着秦王,片刻又若有所悟了,是了,江家是江皇后的江家,是太子外家,宫里那位,自然早就留心打听了。
“江家的困顿,也就是一代人。之后几趟出海冒险都得天之助,子孙中,也有读书上极有天赋的,很快就又兴盛起来。”秦王声调平平,“太祖的笔记里,说江家散尽家财募兵勤王,并不是因为忠君,而是,”秦王嘴角挑着丝丝冷冷的讥讽,“押错了宝。”
郭胜嘿了一声,抖开折扇,愉快的摇起来。
金拙言斜着他,似有似无的哼了一声,要论无法无天,这郭胜要是称了第二,大约没人敢称第一。
“太祖常常让人把江家信儿递给被拘在牢中的江家诸男丁,十几年后,江家那群幼童中,有两个颇有天赋,考中秀才时,太祖让人把这信儿,连同这位江氏子的文章,一起送到牢中。”秦王嘴角的冷笑里透着说不出是敬佩,还是鄙夷的味儿,“隔了一天,江家那位散尽家财勤王护主的族长,撕了衣服绞成绳,勒死了还活着的江氏十一人,自己也悬梁自尽了。”
郭胜哗的合上折扇,在手心里拍的啪啪有声,连声赞叹,“是条汉子!够狠!”
“嗯,太祖压了江家一代人,到下一代,就许他们科举入仕,重振江家。”秦王看着听的紧紧抿着嘴的金拙言,和说不上来什么表情的陆仪,接着道:“江家人几乎个个俊美,才气纵横的多,性子傲慢暴烈的更多。江延世的父亲江会贤,十五岁那年,从码头回明州的路上遇到海匪,匪徒让他放下细软,饶他一命,诸护卫仆从也让他走,江会贤却握枪直冲上去,杀光匪徒,自己带的护卫仆从,也所剩无几,江会贤中了两刀,见有个匪徒假死要逃,追了半里路,杀之快之。”
郭胜不停的拍着折扇,赞叹不已,他最欣赏这样的狠人。
“江会贤暴烈勇猛,却有些不管不顾,经常因小节而失大局,江会贤的父亲江老太爷千挑万选,替他挑了魏家的姑娘,就是江延世的母亲魏夫人。可江会贤有个自小的青梅竹马杨氏,江家和魏家下小定礼那天,江会贤雇了鼓乐,锣鼓喧天的把杨氏抬进了门,照江会贤的说法,是娶进了门。”
陆仪皱着眉,低低叹了口气。
“江延世长到七八岁,都是在魏氏的教导之下,魏氏随江延世进京城后,深居简出,几乎不和人往来,据说,江延世的脾气性子,很象魏氏。”秦王低低叹了口气,“魏氏拖到将近二十岁,才不得不嫁进江家,彼时,杨氏已经生了长子,次子,和长女,在江家,如同当家主母一般。
这个次子,后来被江延世杀了,长子娶的,就是冯福海的长女。江延世到京城前,江延世这位庶长兄就回了明州,杨氏所生长女,也随着回了明州,从明州出嫁,江延世到京城后,杨氏再无所出。
江家如今算是分了两支,京城这支,由江家老太爷坐镇,江延世主理,明州那支,则由这位庶长子江延锦主理。你要打听的是这个?”
秦王看着郭胜问道。
郭胜连连点头,“江家的事,一点儿都不好打听,江家铁桶一般,外头的闲话几乎一句没有,明州大约好些,可惜太远,我刚从霍老太太那儿借了几个人,刚刚打发她们往明州去了,早知道……不过去一趟也好,你说这都是陈年旧事,跑一趟,说不定又能打听出些新鲜事儿。”
“冯福海身上真要翻出拿得出手的东西,”金拙言顿了顿,“这会儿看,是必定翻得出,不然,冯福海也不至于吓成这样,冯福海的事情翻出来,对太子和江延世来说,秉公处理是最好的办法,也是唯一的办法,江延世就是想救,也救不下来的,不过,就怕江延锦不这么想。”
“这件事看着最好。”秦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阴沉,“你再嘱咐嘱咐胡磐石那边,一定要小心,看来,这冯福海是只老狐狸,千万不能让他觉察到胡磐石在中间动了手脚,还有,护好自己,冯福海手里握着江阴军,真要借口剿匪剿了胡磐石……”
后面的话,秦王没说下去,冯福海要想剿灭胡磐石,不说易如反掌也差不多。
郭胜后背挺直了,忙沉声答应,“是,王爷放心。”
“只要冯福海这边顺顺当当办成了事,江家,这兄弟之间,根本用不着做什么。”金拙言抖开折扇摇着,眼睛微眯。
“我挑两个人去寻胡磐石吧,万一要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寻唐帅司,也能防个万一。”陆仪看着秦王,秦王点头。
郭胜急忙站起来,先冲陆仪长揖到底,又转身冲秦王长揖到底,“这是替磐石谢的。我这就让人再递趟话,富贵也在江阴,他比磐石谨慎,王爷放心,将军放心。”
第459章 米油和油泼面
南城一条巷子里,清晨的阳光透过茂盛的石榴树,细细碎碎的晒在院子内外。
杨婆子一只手提着条肋条肉,从巷子一头进来,脚步轻快的走到杨家姐弟那间院门上顶着棵石榴树的小院前,伸手推开门。
院子里,杨大娘子正端着只陶盆细细的洒水,见杨婆子推门进来,急忙放下陶盆,杨婆子将那条肋条肉递过去,“这是洒第几遍了?”
“第三遍,洒好这遍就好了。婶子又买东西,这条肉真好,婶子今天要是没什么事,中午晚上在这儿吃饭,我反正要做,多添碗水就行,省得婶子一个人动火麻烦。”杨大娘子接过肉放到厨房,忙搬了只小竹椅过来。
杨婆子接过小竹椅,挪到杨大娘子洒好的地方,“你忙你的,把水洒完,这院子里让你收拾的天天这么清爽干净,真是舒心。”
杨大娘子端起陶盆,飞快的洒好了水,将盆放好,进厨房端了碗米汁出来,“婶子喝一碗,婶子爱甜,我放了一勺子槐花蜜。”
“这是给兴哥儿熬的?”杨婆子接过,抿了一口,一脸的满意之极,“这米油熬的好。”
“早学要念一个时辰的书,兴哥儿正长个儿,肚子里不能一点东西都没有,可要是吃多了,早饭他又不好好吃,上回您说米油最养人,我就买了两斤上等粳米,光早起熬两碗米油,我算着能吃一个月,这米油,兴哥儿爱喝得很。”
杨大娘子一边答着杨婆子的话,一边从厨房拿了两个扁筐出来,坐到杨婆子旁边,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挑拣筐子里的黄豆,“婶子这打扮,今天又要去相看?”
“那倒不是。”杨婆子慢慢喝着米油,“你也知道,我也是因为一位大善人援手,才能到京城,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那位恩人什么都不缺,我也没个能报答一二的地方,但愿这辈子都没有,下辈子都没有,阿弥陀佛。”
杨婆子连念了几句佛,“佛祖保佑恩人世世辈辈都好。虽说没有能报答的地方,可还是想有个尽心的地方,这不,就是隔三岔五的去寺里烧烧香,求佛祖菩萨保佑恩人,平平安安,顺心遂意,世世代代都好。”
杨大娘子拣黄豆的手停下了,“婶子也是这样?我还以为就我……”杨大娘子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家的恩人,比婶子这恩人恩重多了,从前我天天跟弟弟说,以后要报答恩人,婶子教导了我,我就改了,再不敢说以后报答的话,只一早一晚给恩人上香……唉,我真是个糊涂人,给恩人上香,不如到寺里上香,求诸天菩萨保佑恩人,婶子这就去?要多大会儿?要是来得及,我跟婶子一起去。”
“来得及,今儿个没事,我出来的早。原本我是初一十五去寺里上香的,听说今天大相国寺的主持师父要在佛前念经,我想着这机会难得,正好也闲着,不如去寺里上柱香,尽个心。”杨婆子喝完米油,将碗递给杨大娘子。
杨大娘子接过碗几下涮好,擦着手道:“婶子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出门的衣服,咱们这就走。”
杨婆子等杨大娘子换了条靛蓝细布裙子,一件月白细布长衣出来,锁了院门,两人一起往大相国寺去。
七月中,傍晚的暑热依旧,却有几分后力不足,日影落尽,夜幕升起时,一阵风过,凉意直透纱衣。
金拙言穿过园子,脚步悠闲的往翁翁金相院子过去。
这几年,或者说是自从秦王定亲后,他心里越来越安定,那道被翁翁如临大限的命数被踩了过去,偶尔,他甚至会怀疑起来,那命数到底有没有,鬼鬼神神的东西……郭胜坚信不疑。
金拙言想着郭胜对鬼神以及各种神奇之事的坚信,心里竟涌起股滑稽的感觉,郭胜那样的人,杀人无数,百无禁忌,他竟然深信这样的事,可深信鬼神,也没耽误他想杀人就杀人!
真是有意思。
金拙言进了院门,沿着游廊穿过垂花门,垂花门对面,金相和老伴闵老夫人正坐在廊下说话,见金拙言转进来,闵老夫人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笑着招手,“你翁翁正等你呢。”
金拙言干脆大步穿过院子,上了台阶,闵老夫人满眼爱怜看着金拙言在她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转身进了屋。
“没什么事吧?”金拙言看着翁翁有几分阴沉的脸色。
“不算什么事,他到京城了,在郊外。”金相声音低沉。
“谁?”金拙言一个怔神,随即瞪大了眼睛,“哪个他?他?他来干什么?他想干什么?他不是说……”
“你急什么?”金相微微蹙眉,有几分不满的横了金拙言一眼。
金拙言深吸了口气,“我是有点儿急了,一听到他,他来就没好事,回回都没好事。”
“嗯。”金相这一声嗯说不上来是赞同还是不赞同,“下个月岩哥儿大婚,没几天了,他来,也是人之常情,不用多想,不过和你说一声。”
“他来,真没什么事儿?”金拙言可不怎么相信。
“是有一点儿小事,不过不在你这边,跟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数就行。”金相语调听起来轻松,金拙言却皱起了眉,那个和尚从来没有小事!
江阴城外的安福镇,和高邮城外的北三里一样,都是从有了驻军才兴盛起来,之后又成了江阴军和高邮军聚集的地方。
围着安福镇半圈的,是通往运河的小安河,河水清澈安宁,河边杨柳青青,草色青翠,河边上到处都是脸上盖着草帽躺着睡觉,从镇上茶馆拎壶茶过来坐着吹着河风说话,以及一蹲一天垂钓的人。
富贵一只手提着只粗陶大茶壶,一只手拿着杯子,走到蹲在河边钓鱼钓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银贵旁边,蹲下,伸头看了看河中的鱼浮,又放下茶壶,伸手拉起系在旁边一根树杈的上鱼篓绳子,把鱼篓提起来,看着鱼篓里已经足有小篓的大小鱼,啧啧有声。
“老哥,你这是行家啊,这日头还没升到头顶上呢,这就大半篓了?”
“人家是靠这个糊口的。”镇上一家小饭铺子的伙计过来,送了壶茶给银贵,手脚利落的拉起鱼篓,将鱼挨条从鱼篓里扔进带来的一只小竹筐里,“这几条鲫鱼不错,两三碗浓汤有了,唉哟这条黑鱼好,正好,一大早老陈家小子就来问过,说有上好的黑鱼给他留着,巧了,一共十一条,我拿回去,晚一会儿让铛头跟你算钱。”
银贵头也不回的摆着手,伙计刚把鱼篓放回河里,银贵猛的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被提出水面。
富贵蹲在一边,看着伙计连声唉哟着正有人要吃鲤鱼,让银贵直接把钩上的鱼甩给他,羡慕不已,“老哥,有这手本事,走到哪儿也饿不着啊。老哥,你这钓鱼,有什么秘诀没有?”富贵凑了上去。
伙计一边取下鲤鱼,一边看着富贵笑起来,“这话我也问过,老葛头倒是不藏私,不过,他这份眼力,少说也得练上十年,知道了也没用。你们聊,我得赶紧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