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2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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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玉泽忙欠身答应,起身退往殿后。
江皇后斜着李夏,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且去更衣,歇一歇吧。”
唐家珊低头上前,扶起李夏,“王妃且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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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夫人和徐夫人品级低,跪在靠近殿门的地方,远远看着唐家珊扶起看起来憔悴异常的李夏,徐夫人眼泪滚珠般往下掉,紧紧抓着严夫人,声音微抖,“阿夏,她没事吧?”
“夫人别担心。”跪在前一排的阮夫人动作极快的膝行往后,一边扶徐夫人起来,一边低声道:“不会有事的,咱们也去歇一歇,这是宫里,夫人可要稳住。”
“这话极是,走吧,咱们也去更衣。”严夫人站起来,警告般瞪了徐夫人一眼,徐夫人立刻紧紧抿住嘴,一个字不敢多说。
来前大嫂警告过她,阿夏和王爷这边,她是帮不上忙的,只不要添乱就行了,她刚才是多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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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家珊扶着虚弱无力的李夏进了偏殿,女侍托了几样汤水放到旁边几上,唐家珊看了看,“王妃喝碗燕窝粥吧。”
没等她端起来,李夏摇头道:“我这会儿什么也吃不下,连口水也喝不下。”说着,转头看着坐在她旁边的闵老夫人,眼泪又掉下来,“娘娘走了。”
闵老夫人眼泪夺眶而出,不停的点头,却哽咽的说不出话。
“王妃要节哀。”蒋王妃侧身坐到李夏另一边,握着李夏的手,“王妃这手冰凉,您得吃点儿东西。”
“吃不下。”李夏哽咽难语,“等一会儿再说。”
韩尚宫带着两个中年女侍,从偏殿一角的茶水处出来,示意两个女侍等在殿角,自己走到李夏面前,曲膝见礼。
闵老夫人看到韩尚宫,下意识的上身前倾,看着韩尚宫,想问什么,张开嘴却没能说出话,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黄大伴上了年纪,又一夜劳累,身边可带够了人手,别累着了他。”李夏看着韩尚宫,话里有话的问道。
“人都在,王妃放心。”韩尚宫低低答了句。
“你再去跟黄大伴嘱咐一声,王爷领了圣命,主理娘娘丧礼,这是大事,一定不能缺了人手。”李夏紧盯着韩尚宫,又嘱咐了一句,她最担心的,就是秦王的安危,最担心他们的想不到,和他们的以为的不可能和不敢。
没有什么是江皇后不敢的。
“是,老奴这就去和黄大伴说,王妃这里……”韩尚宫看着几上一样没动的几样汤品。
“你先去,我没事。”李夏吩咐韩尚宫。
闵老夫人紧紧抿着嘴,眼里带着惊惧,她竟为王爷的安危担忧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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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另外一角,江皇后浑身疲惫的歪在榻上,远远看着斜对角有气无力的李夏,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羞愤夹杂着恼怒,还混着丝丝似有似无的恐惧。
这会儿她才恍然意识到,这一夜,直到现在,她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
她许诺她撤出太后在宫中所有的人,她竟然相信了!
江皇后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扎在掌心,一阵刺痛。
她已经死了,她在宫里的人手,还有什么用?她哪用得着撤不撤的,不撤她就杀了,就是撤,明面上的撤了,那些隐在暗处的棋子呢?不还是得她一个一个挖出来清理掉?
她昏了头了!
守孝三年……江皇后一抹冷笑还没勾起,就僵在脸上,她也信了,他守不守孝,有什么分别?
江皇后再次看向疲弱不堪的李夏,她竟然受了她的蛊惑,她竟然被她威胁住了,她竟然被她压制到现在!
死了一个夜叉,又来了一个恶煞。
“我让你打理汤水点心,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江皇后又看了眼李夏,掉转目光,看着太子妃魏玉泽,声调阴森。
魏玉泽轻轻打了个寒噤,疑惑的看着江皇后,这句话听到耳朵里,她头一个反应是她要让她下毒么,念头刚刚冒起,又急忙否决按下,她想哪儿去了,她怎么能生出这样的念头……
“调碗汤给李氏送去,你亲手去调,东西我让人拿给你。”江皇后声音低而冷。
魏玉泽呆了片刻,不敢置信的看着江皇后,“娘娘的话,我没懂……”
“杀了她。”江皇后目光中带出了几丝鄙夷,她厌恶这样的故作姿态,或是,这样的怯懦。
“娘娘!”魏玉泽脸色都变了。
江皇后没说话,只冷冷看着魏玉泽,魏玉泽被她看的汗毛倒竖,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淌。因为江皇后目光里的阴森,也因为江皇后这句吩咐。
“你听着,你我一体,和她们……”江皇后从李夏看向苏贵妃和离苏贵妃不远的唐家玉等人,“不是她们死,就是我们死,你不想死吧?”
魏玉泽没能说出话,后背的冷汗却不再往下淌,只后背上湿湿凉凉的极不舒服。
“那是个比太后还要可怕的恶煞,今天我们不动手,到明天,你我都得死在她手里。去吧。”江皇后伸手端起碗参汤,垂着眼帘慢慢抿着。
魏玉泽低低应了一声,往旁边茶水处挪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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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尚宫传了话再回来,这一次的更衣歇息的一刻钟就到了,韩尚宫站在殿角,看着女侍收拾着好几碗一动没动的汤品,怔怔的有几分出神,王妃的这份戒备,比起从前娘娘在王爷身上的那份警惕和戒备,还要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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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黑帷幔另一边,金拙言总算找到机会,靠近秦王。
“你没事吧?”金拙言看着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年的秦王,这句话问出来,干巴巴的让人简直有几分讪讪难堪。
“你都知道?”秦王看着金拙言,金拙言一个怔神,“知道什么?”
秦王没答话,好一会儿,眼泪涌出来,“我活着……能活着……”秦王抖着声音,说不下去了。
金拙言目光呆直的看着秦王,片刻,眼睛一点点瞪大,突然一把抓住秦王的胳膊,“他?”
秦王看着满眼惊恐的金拙言,慢慢点了下头,又点了下,“走了,一起走的。”
金拙言手一松,胳膊仿佛失了活力,扑掉在地上,一张脸扭曲,“我就知道!我该杀了他,早该杀了他!”
“不是,回去再说吧。”秦王轻轻拍了拍金拙言,“递个话给舅母,照顾好阿夏。”
“好,你放心。”金拙言应了,扫了眼四周,“让承影进来侍候?”
秦王沉默片刻,低低应了一声,“好。”
金拙言呆了一瞬,立刻如临大敌般全身戒备,王爷身在危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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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歇一刻钟,其实是半个时辰里歇上一刻钟,三刻钟之后,诸人再次退到偏殿以及各处临时搭起芦棚中,更衣歇息。
唐家珊扶着李夏往偏殿过去,魏玉泽迎着李夏,垂眼道:“请王妃保重自己,奉娘娘吩咐,特地替王妃备下了汤水,王妃可要爱惜自己。”说着,伸手握住李夏的手,用力捏了两下,退了一步,侧身让开,和李夏擦身而过。
唐家珊眼里闪过丝丝疑惑,魏玉泽这话平常得很,可她怎么有股哪儿不对劲的感觉?
李夏低眉垂眼,看着自己的手。
奉娘娘的吩咐,特意为她准备的汤水……
唐家珊扶着李夏刚刚坐下,一个女使托着托盘,送到李夏面前,“王妃,这是为您准备的汤水。”
“多谢你。”李夏伸手端起汤水,唐家珊看着垂手退下的女侍,下意识的想伸手拦在李夏面前。
李夏推开她的手,“我想到外面透透气,你陪陪我?”
唐家珊忙应了,跟在端着那碗汤水的李夏后面,从偏殿出来。
偏殿后面是一片小园子,花木正好,鸟雀欢鸣。
李夏站在廊下,转头看着四周,唐家珊站在李夏旁边,时不时瞄一眼她手里的汤水,犹豫道:“娘娘还特意吩咐了汤水……”
李夏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端着汤水往旁边走到只正张着翅膀饮水的八哥旁,抬手将汤水倒了些到八哥的水里。
唐家珊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直直的盯着八哥。
八哥一口接一口喝着比刚才浓香许多的汤水,喝了四五口,顿住,伸了伸脖子,又伸了伸,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李夏手一抖,手里的汤水和碗一起,砸在了地上。
唐家珊惊恐的看着张着翅膀用力扑通的八哥。
不远处当值的小内侍急忙上前摘下八哥架子,一边紧捏住八哥背到身后,一边惊恐不安的扑跪在地,对着李夏请罪,“小的……”
“是我吓着它了,拿下去好好埋了吧。”李夏低头看着地上的汤汁和碎瓷,“提几桶水,把这儿擦干净。”
唐家珊只觉得头皮发麻,两条腿一个劲儿的抖,伸手按在廊柱上,目光随着淡定安闲走向另一边的李夏,深吸了口气,推开廊柱,跟了上去。
“多亏了玉泽……”
“当年娘娘看她看了两三年,却总是下不了决心,大约就是因为这个。”李夏打断了唐家珊的话,斜睨着她。
唐家珊直直的看着李夏,好一会儿,突然猛抽了口气,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亲自走一趟,把刚才的事告诉世子,再告诉他,江家血脉,都是一样的品性。”李夏接着吩咐道。
唐家珊还没怎么缓过来的那口气,又猛抽上来,是了,这边能有这样的手段,那王爷那边……
“我这就去。”唐家珊刚要转身,却被李夏一把抓住,“先平一平气,又不是什么大事。”唐家珊连连点头,深吸了口气,慢慢吐出来,片刻,看着李夏点头示意,“好了。”
“嗯。”李夏松开手,唐家珊转身往对面绕过去,李夏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移开了目光,还算好,至少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怪不得金拙言不让她靠近自己,靠近宫廷朝政。
唐家珊找到金拙言,低低说了那碗汤的事,话没说完,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王妃还说,江家血脉,都是一样的品性。我……”
唐家珊看着金拙言,一个我字卡在喉咙里,抖个不停,她活了这二十多年,受到惊吓冲击加在一起,不如这一会儿看到听到的百分之一。
“镇静,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王妃还吩咐什么事没有?”金拙言抓着唐家珊的手用力捏了捏,口气有些严厉。
“让我把端砚带进来,太婆说她安排。”唐家珊用尽全力,往回咽下一阵接一阵的颤抖和嚎啕大哭的冲动。
“别怕,没事儿。”金拙言抬手按在唐家珊肩上,“这几天你就跟在王妃身边,她怎么说你就怎么做,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办,就去找太婆,没事儿,这不算什么。辛苦你了。”
“嗯。”金拙言用力按在唐家珊肩膀上的手,让她感觉好多了,“那我走了。”
金拙言揽着唐家珊,送出几步,看着唐家珊快步转不见了,才转身去寻陆仪。
第476章 附骥
歇了一回,又歇了一回时,端砚青衣白裙,一身和宫中女使差不多的丧中打扮,带着湖颖,悄悄从旁边挪到李夏旁边。
李夏看到两人,暗暗松了口气。
“半夜起,将军就下令封了府,我想着姑娘这边肯定比府里要紧,只留澄心看家,我和湖颖、新安,挑了天青,金星和青花三个一起来了,新安带着她们三个在外头候着。”端砚靠近李夏,一边给她整理着身后的靠垫,一边低低禀报。
“嗯,我渴得很。”李夏往后靠了靠,心稍稍放松下来,身上一阵接一阵的酸痛漫涌上来。
端砚低低应了,示意湖颖近前侍候着,自己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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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另一角,江皇后冷冷看着李夏,和李夏身边的丫头,片刻,从眼角斜着太子妃魏玉泽,低低骂了句:“蠢货!”
魏玉泽低眉垂眼,一声没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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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大会儿,端砚就托着一壶茶,一只杯子,送到李夏面前,倒了杯茶,又从荷包中取了一小包点心出来。
李夏慢慢抿着茶,听着端砚低低的禀报:“茶水司当值的是老左,侍卫那边,是方统领当值,方统领的小厮刚沏了壶茶,我就截下了,尝过了,老左拨了只茶炉,已经让新安带人看着熬燕窝粥了,食材都是咱们带进来的东西……”
老左是信得过的人,方统领是柏家门下出身,也是能信任一二的,李夏暗暗松了口气,掂了块点心。
“咦,”对面不远处,正跟随老夫人说着话儿的唐嫔唐家玉见李夏从油纸包中掂了块点心,咦了一声,起身过来,伸头看着旁边几上摆的满满的各色点心,“这点心怎么不吃?这些都是你爱吃的,你不是说宫里的点心做的最好?”
“娘娘不知道,王妃有个毛病儿,大病初愈那几天,不能沾油荤,不然就要肠胃不适。”李夏刚咬了一口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