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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盛华-第2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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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厮已经拿了只马扎过来,秦王按着老者坐下,陆仪亲自查看了老者挨的那一鞭,见只是抽破了衣服,脖子上带出道浅浅的血痕,放了心,退后两步,站在秦王身后。
  秦王蹲在老者面前,“老人家贵姓?”
  “免姓姓赵,贱名平安。”老者急忙答道。
  “我看先生带来的这馒头,想的十分周到,先生常做这样的善事?”
  “是。小老儿小时候穷极了,托菩萨的福,发了财,小老儿自觉没那么大福份,修桥补路,散财济人,以求心安。”赵平安心绪渐渐平复,看看秦王,再看看负手站在秦王身后,迎上目光,就冲他微笑致意的陆仪,只看的眼花。
  眼前这两个人,好看的不象真人。
  “先生既然精熟于赈济之事,这几百人,小王想托付给先生。先生也知道,江淮一带,象今天这样的惨事,比比皆是,小王不能久留。小王留下两名护卫,先生只管做赈济之事,余事由他们两人处置,至于这位朱洪年县令。”
  秦王回头看向朱县令,朱县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不已。
  “你生而为人,这一颗人心,却不知道丢哪儿去了。你忘了自己是人,也忘了什么叫父母官。弹劾的折子,等我巡查后,会替你单写一份。至于怎么写,只看从这会儿往后,你能不能找回人心,重新做回为人,知道什么叫父母官。”
  秦王直视着朱县令,声音虽低,却一字一句。
  朱县令大睁着双眼,片刻,磕头如捣蒜,“王爷放心,必定找回来,必定为人,王爷大恩大德,大恩大德,”
  “我知道你的难处,今天这事,你只管放心做回人,做好人,此事,一切有本王承担。”秦王冷声说了句,不再理会朱县令。
  陆仪上前拖起朱县令,将他拖到旁边五六步,俯耳低声,话里带笑,“王爷菩萨心肠,本将军可不是,有一点不好,本将军就送你归西。江淮兵荒马乱的,小县令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了。”
  朱县令吓的脸色煞白,只拼命点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王叫了两个中年护卫过来,指给赵平安,“就是这两个,先生放心,象先生这样的贤者栋梁,只要小王还在,还有口气在,必定护卫先生家族平安。”
  “王爷放心,这不过三四百人,王爷放心。”赵平安心里滚烫,连连点头。
  “银子……”
  “银子的事,王爷不用管,堂堂临平县,连个三四百人都救济不了,那不是笑话么?小老儿自家都养得起,养几个月还是养得起的,不用不用,咱临平县不是没有善人的地方,要不是……王爷放心,放心。”
  赵平安摆着手,他们临平可是出了名的富庶厚道!
  秦王又仔细交待了一会儿,再和赵平安一起,查看了一圈灾民,就留下两名护卫,上马疾驰而去。
  他要趁着江淮一带三司都被困在驿站的空档,安置好各处的灾民,时间很紧。


第514章 生而为什么
  谢余城前半夜就被叫起来,不停不歇的赶了两夜一天的路,皮开肉绽一眼没合,累的趴在凳子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不过睡着归睡着,却没法睡沉,刚要睡沉,一翻身就掉地上了,摔的屁股大腿痛的简直的是连哭带叫。
  连摔了三四回,谢余城再也不敢睡沉,就这么趴在凳子上,迷糊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这一天过去的既漫长又飞快。
  眼看太阳落山,谢余城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出去找人问问,只见几个长随小厮,抬了七八张竹榻进来,又抱了被褥枕头,在诸人的瞪目中,沿着棚子四周放了圈,铺好了床。
  领头的长随冲众人团团拱手笑道:“诸位帅司漕司宪司,刚刚我们将军打发人来说,他和王爷被困在桥仙镇上了,今儿个只怕赶不回来,诸位请在这里安心歇一晚。”
  “什么?”谢余城顿时火冒三丈,这是拿他们耍着玩儿吗!
  “这些都是朝廷重臣,掌着一路一地民生安危,须臾离不得的!王爷这样戏弄我等,是想干什么?就算是钦差,是亲王,也不能如此儿戏国法!”谢余城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要弹劾他!”
  “爷说的极是。”长随头儿态度好极了,“不过爷说的这些,小的不懂,小的是大门外粗使用的,爷说的极是,就是得请爷等我们将军和王爷回来,跟王爷,或是我们将军说。”
  “你!”谢余城一顿猛拳打进绵花堆里,只闷的想要吐血。
  刘漕司咯的笑出了声,急忙用力咳嗽几声掩饰住,“这位小哥,能不能让人拿些热水来,我们赶了几天路,骑马又磨的一身伤,能洗个澡最好,要是有金创药,也请给一些。”
  刘漕司比谢余城想得开,来都来了,还是先洗个澡,抹点药吧。
  “有有有!”长随头儿连声答应,“还请这位爷见谅,小的一向在大门外当差,就是因为没有眼力价儿,这位爷您稍候,小的这就让人抬热水过来,这位爷您是在这儿……”
  长随头儿指着一览无余的棚子,颇有几分迟疑,在这儿洗澡,大家伙儿看着,好象哪儿不对劲儿。
  “那个,烦劳小哥找间空屋子。”
  “空屋子没有,半间都没有,这驿站小,我们将军和王爷带的人不多,可还是不够住。”长随头儿老实答道。
  “那,能不能拿什么围一围,就在这儿吧、”刘漕司两只手划着圈,又指明了地方,人家都说了,没眼力价儿,他还是什么事都说清说明吧。
  “那成。”长随头儿难为了片刻,勉强答应了,转身正要走,旁边江南东路苗帅司叫住了他,“这位小哥,烦劳你,我也想洗个澡,再抹点儿药,要是有干净衣服,也请给找一件两件。”
  其余几位也赶紧上前提要求,都说了没眼力,还是自己操心,自己说一句吧。
  长随头儿两只手摆的风车一般,“等等,等一等,我记不住,反正也得一个一个洗,这位爷您先,等这位爷好了,再下一个,说多了,小的记不住。”
  连谢余城在内,一群封疆大吏只觉得喉咙发甜,那位神仙一样的陆将军,这是从哪儿找来的活宝啊!
  一群人,要一个接一个的洗澡,偏偏这位没眼力价儿的长随头儿,说一句做一件,说拿澡豆,没说拿澡豆盒子盛着,他就手里捧着几粒澡豆倒进你手里。
  这个人说了,下个人没说,还是只有澡豆没盒子,一群一方诸侯头一回觉得,使唤人这事,真是累死人。
  好不容易都洗了澡,抹上药,趴到了床上,远远的,三更都已经敲过了。
  那长随头儿傻归傻,拿来的药却管用无比,众人洗了澡,上了药,伤口就清凉舒服极了,来回挪动时,也不怎么痛了。
  伤口不那么疼了,洗干净换了衣服,被褥干净松软,厚薄正正好,累极了的诸位大员,一头睡下去,就睡了个昏天暗地,直睡到第二天午时前后,才先后醒了起来。
  一觉好睡,上了药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迹象,长随头儿送了鲜美的黑鱼汤,浓香的米汤,绿豆芽芹菜肉丝肉沫炒粉丝,以及一大盘子薄薄的蒸饼。
  几个人围桌子站着,放绿豆芽肉沫炒粉丝卷起一张饼,吃一口喝一口,这一顿极其平常的市井人家的饭菜,众人竟吃出了熊掌玉液的味儿。
  吃饱喝好,长随头儿带人收走东西上了茶,没等众人开口,一个小厮一溜烟跑进来,利落的一个长揖,“诸位爷,刚得的信儿,我们将军侍候着王爷,说是傍晚前后就能回来了。”
  众人长长舒了口气,总算要回来了。
  棚子里七八个人各有阵营,彼此防备,能不说话就不说话,能少说一个字就少说一个字,各自闷头抿着茶,等秦王回来。
  一直等到夕阳西下,没等回秦王,却等来了两个紧绷着脸,如临大敌的护卫。
  护卫一左一右笔直站在棚子外,没眼力价儿的长随头儿畏畏缩缩的进来,缩着头道:“诸位爷,说是我们将军和王爷这会儿再怎么也该到了,可是没到,也没个信儿,派出去了好几拨人,几个方向都找了,找出几十里,都不知道我们将军和王爷是怎么回事,怎么样了,外头军爷们快急眼了,几位爷别急,千万别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我,面面相觑。
  苗帅司只觉得一阵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卤门,要是王爷在这一带出了事儿,他苗氏一族,是不是就得就此没了?
  可他想来想去,一点儿办法没有。
  苗帅司下意识的缩紧身子,闷头一声不愿吭,唉,真是多事之秋。
  众人谁也不敢多话,两个侍卫竖在棚子口,明晃晃是看着他们,可是谁都没敢吭声,王爷要是有点什么事儿……可千万别有什么事儿,王爷要是有什么事儿,那真是要死一起死啊。
  提心吊胆过了一夜,又过了半天,护卫撤走了,满眼红丝的长随头儿念着佛,过来报信,找到王爷了,不过王爷陷在一伙乱民中间了,别的,长随头儿就是一问三不知了。
  江淮两路三司加两浙路谢宪司和刘漕司,就这么上午一个口信,下午一个不好,状况百出之下,直等到第六天,驿站大门外一阵杂乱,满脸疲惫的秦王走在最前,身后紧跟着一张脸绷的紧紧的陆仪,大步进来,看都没看从棚子中急急涌出来的诸位司们一眼,径直往里进去了。
  一群人说不上来,也不愿意去想哪儿心虚,却个个心虚的瞄着秦王从他们面前经过。
  秦王疲惫的样子,和陆仪身上那份隐忍不露的寒气,压得等急了眼,发过不知道多少回狠的众人,半声没敢吭。
  天黑下来,长随小厮们四处插上火把,头一回,入夜之后,驿站内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那位没眼力价儿的长随头儿,带着几个人,搬走了棚子里的几张床,将两张八仙桌并到一起,再将横七竖八的几条长凳整齐的排在两边,看都不看棚子里诸人一眼,垂眼垂手退了出去。
  诸人等回了秦王,心却高高提起,下意识的偷瞄着别人,心虚而忐忑。
  这一等,又是一个多将近两个时辰。
  半夜,众人等的口干舌燥,浑身发硬,棚子外,两队侍卫过来,两两相对,面无表情,一个挨一个从棚子口直钉出去。
  众人急忙站起来,下意识的拉了拉衣服,整理仪容。
  陆仪已经换了一件月白长衫,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衫,先进了棚子,站在中间,似笑非笑的挨个打量着一个个站的很零散的众人。
  众人看着他那幅明显不善的样子,想主动见礼,直觉中,又觉得他不会理他们。可不主动见礼吧,好象又不怎么象话。
  在众人的犹豫不定中,陆仪已经将诸人打量了一遍,背着手,施施然走到棚子口,负手站好。
  秦王一件黑底绣金龙斗蓬,大步进来,径直走到上首,转过身,阴沉着脸,挨个打量着众人。
  “拿给他们看。”一个挨一个看过一遍,秦王抬手示意。
  可喜捧着一摞折子,挨个递给众人。
  “诸位在这间方寸棚子里,呆了六天,一定很想知道本王为什么一拖六天不回驿站,不见诸位,都在折子里。”秦王声调平平,却充满了隐隐的怒气。
  谢余城翻开折子,目瞪口呆的看着折子上的地名,灾民人数,流离过程,各在哪州哪县,以及,各州县官供述的为何没有救济。
  他手里的,矛头所指,都是谢余城三个字。
  “江淮两浙,一来有早年间柏枢密剿尽海匪,以无数将士之血挣下的清平乐世,二来,这三四年风调雨顺,连小灾都没有过,是吧?”
  秦王声音更加平和缓慢,听在众人耳朵里,却如寒风利刀一般。
  “江阴军废弛多年,一丁点儿精锐全数被冯福海带走为匪,暴乱之时,邱贺部快捷如风,一天之内,剿灭了十之八九,其余匪徒,被唐帅司赶入太湖,围困至今。
  江淮两浙之乱,不过数天,不过数地,几个月之后,竟从江阴平江一线,绵延至整个江淮两浙,处处饥民,真是江阴暴军之错吗?”
  秦王一边说,一边脚步极慢的从诸人面前走过。
  这短短几句话,只听的谢余城头脑嗡嗡,口干喉紧。
  得了皇上指了秦王为钦差,要到江淮两浙赈济调度济灾一事时,他和几位先生商量了好几回。
  江淮两浙灾情严重,不是他一个人上这样的折子,各路三司,大同小异,区别只是指责的人不同。
  秦王这个钦差,认可这个已经描述出来,也确实满目疮痍的巨大灾情,这份调度救济,才是一份大功劳。
  如今的秦王,失去了最可依恃的太后,正是最需要大功劳的时候。
  没想到秦王竟然将这灾情大事化小,甚至准备小事化了,将责任,直指到他们每一个人头上。
  “本王没打算在你们到来之前,先行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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