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4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陆仪出了秦王院子,径直进了太后正殿,刚说了两句,就被金太后抬手制止,“凤哥儿,往后,哥儿手里的细务,不用再一一过来禀报了,哥儿长大了,这是他的事,往后,你就一心一意扶助他,我这里有什么事要问,就去寻哥儿。”
陆仪脸色变了,抬头看向金太后,金太后笑看着他,点了下头,“哥儿大了,不是小时候了。”
“是!”陆仪心里突然冲进股说不清的情绪,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哥儿长大了。
看着陆仪垂手退出,金太后慢慢吐了口气,站起来,出了殿门,沿着檐廊,慢慢走着,心神有几分恍惚。
一眨眼,岩哥儿就要长大了,过了年就能行冠礼了。以后,她不能再象从前那样,对他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了如指掌,她把他握在手心里,他就长不大,永远长不大……
长大,是要付出代价的,她就曾经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金太后顿住,抬手抚了抚檐廊上挂着垂垂累累的吊兰,掂了一朵,看着那吊兰脚上已经突起的根芽,稍稍用力掐下那朵吊兰,掂了手里看了看,示意韩尚宫,“让花儿匠栽上,就放在我那屋里,我要看着这朵兰长成的象这盆一样。”
金太后指着眼前姿态优美、生机勃勃的那满满一盆吊兰。
韩尚宫小心的接过兰朵,亲自捧着,赶紧去找花匠。
金太后接着往前走。
这放下,她早就打算好了,他来问她那天,她就打算好了,可临到头上,她才知道,这一放心,是多么揪心!
金太后闭了闭眼,就这一会儿,刚刚松了手,她这心里,就已经忐忑的没有半分安宁,她这心里,怎么净想不好的事呢……
垂花门外,黄太监小步紧走,跨进垂花门,迎着金太后过来。金太后站住,看着黄太监,等他过来。
“娘娘,郭胜那边,查到了一点。”黄太监跟在金太后身后,低低禀报,“郭胜跟李县令说,要去查看紫溪盐场的工役,从横山县衙出发,直接去了溪口镇,到了溪口镇,就四处打听镇上一户姓赵的人家,这赵家……”
黄太监细细介绍了赵家,“……午时前后,郭胜离开溪口镇,去了桥头镇,进了桥头镇就打听胡家,之后,就回了横山县,隔天,一早进了衙门,就钻进了横山县堆放旧案卷的屋子,一直在里面呆到下午,到了给李县令幼子和幼女上课的时辰,才出了卷宗房。
下课之后,郭胜就从县衙借了马,就往杭州城来了,在城外马家脚店歇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到万松书院找的李文山。
郭胜从万松书院回到横山县衙后,换了匹马,就直奔江宁府去了。”
金太后一边凝神听着,一边进了正殿,在炕上坐好,黄太监才刚刚禀报好。
“让人去查横山县旧档了?”金太后眉头微蹙。
“是,已经在查了,那户姓赵的人家,扬州那边,也传了话在查,胡家老三胡明德和王大魁,也在查。”黄太监问一答十。
金太后嗯了一声,想了一会儿,十分困惑,“一个书办而已……”
“老奴也觉得奇怪,淫祀祸乱这事,老奴觉得,应该确是偶然发觉,可江宁府为什么要查这赵姓人家,十分奇怪。”
黄太监比太后更加困惑,下面报上来时,他再三追问,又重新打发了一拨人去查了,江宁府查赵姓人家,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这不是大事,记着留心就是了,哥儿那边,你多看着些,我放了手,可这心,总放不下。”金太后轻声吩咐。
“娘娘放心。”
………………
横山县后衙里的李夏,这会儿正提着心吊着胆,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缩着脖子,一动不动的当上半年几个月的缩头龟了。
她刚一伸手赵家这桩案子,竟然牵出了当年那桩曾经让她好几夜睡不着觉的淫祀案,这桩案子,她不能不说,而且不能不赶紧说,她一天都不敢拖。不瞒不拖的后果,就是她现在必须乖乖的一动不能动。
自从被郭胜看出端倪,再投到门下,她这心就一直提着,郭胜是个聪明人,可象他这样的聪明人,或者比他聪明得多的人,至少现在的杭州城里,多的是!
她得小心再小心,多小心都不为过!
第93章 一个小乞丐
郭胜从杭州城回来,却兴奋的几乎一夜没睡。
姑娘交给他的头一件事,就是这样一桩骇人听闻的恶案……也是这几个恶人前世不修,撞到了姑娘手里……
不知道王爷会怎么处置这桩案子……他还没来得及打听清楚,他也不敢多打听了一句半句,现在的他,肯定被明涛山庄紧紧盯着,他得小心加小心,可不能露了姑娘的行藏……
姑娘不知道是哪方神圣,能投到姑娘门下,是他这三十几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以后,他这生活中的波澜壮阔,他已经可以预见……
这桩案子怎么样了,不知道舅舅知不知道……不行!他身后藏着姑娘,他得稳住,得沉得住气,否则,要是惹了姑娘厌弃……那他死了都要再后悔死几次……
郭胜胡思乱想了大半夜,好在一天一夜跑的实在是累极了,离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时,总算睡着了。
………………
眼看就要进腊月,这是太后和王爷在杭州城过的头一个年,早几个月前,朝里、宫里,照着国礼家礼,往杭州城送各式各样过年物什,以及皇上和皇后、各嫔妃,诸王府的各种节礼的车队船队,就开始络绎不绝,到了十一月开,车队船队更是多的挤挤挨挨。
罗帅司几乎隔天就召集宪司林明生和漕司郑致远,分派诸如接待京城过来的各式各样的钦差以及车队,巡查各处,安排放灯放烟火,防火关防等等等等大大小小各种事……
三个人,连同三司衙门里的所有人,统统忙的脚不连地,连去个五谷轮回之所,都得一路小跑。
好在林宪司和郑漕司都是聪明人,知道这个春节要是过不好,出点什么意外,别管这个派那个党,统统都得搭进去前程,说不定还得搭上身家性命,要知道,本朝天子个个至孝,太祖就是个事母至孝的大孝子……
这件事上头,林宪司和郑漕司难得的目标一致,利益一致,紧跟在罗帅司两边,两浙路三司以从未有过的精诚团结,齐心协力一定要过好这个年。
罗帅司如臂使指之余,感慨万千,要是平时也能这样,那该多好啊!
这天,皇上孝敬的十几船烟花靠岸钱塘码头。
烟花爆竹极易出事,出了事又都是大事,一大早,宪司林明生就到了钱塘码头,亲自看着卸货,宪司衙门诸人沿途看着,一车一车送进城外的仓库。
船靠了岸,顺顺当当卸了两三船,临近中午,林宪司往搭在码头上的暖棚过去。
离暖棚十来步,一个瘦小肮脏的乞丐,团成一团蹲在地上,抱着个破了一半的大碗,正呼呼噜噜喝的震天响。
“要饭的,到一边儿喝去!”长随上前喝斥,乞丐仿佛没听到,震天的呼噜没有丝毫停顿。
长随气的干咽了口口水,上前用脚尖碰了碰乞丐,“要饭的,说你呢,你吃饭也得找个不碍事儿的地……”
长随话没说完,乞丐回头看到穿着件焦糖色长衫的长随,一声凄厉的尖叫,猛的扔了手里的碗,抱着头蜷在地上,一声接一声尖叫:“我不知道!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我不知道!别杀我……”
从乞丐手里高高飞起的碗在林宪司脚下摔的粉碎,小半碗不知道什么汤,直直的扑在林宪司胸前,溅的林宪司胡子上脸上,星星点点沾满了菜叶肉碎。
林宪司恶心的张不开嘴,透不过气,就耳朵里清清楚楚的听着小乞丐凄厉恐惧异常的尖叫:“……我不知道!别杀我……别杀我……”
长随小厮吓的魂飞魄散,扑上来擦的擦蹭的蹭,奔过去端水的端水,拿帕子的拿帕子,忙成一团,乱成一团。
林宪司稍稍擦了几把,勉强透过口气,急忙吩咐:“把那个乞丐……别让他走了。”
长随提着颗心,赶紧把刚刚轰走的乞丐再拎回来。
唉,竟然砸了他们宪司一头一脸的溲汤,别说宪司,就是自己,怎么着也得把这小叫花子臭揍一顿……
“带他过来。”林宪司擦干洗净,又换了衣服,再漱了四五遍口,吩咐把乞丐带进来。
长随提着捆成一团,嘴巴里塞了麻核的乞丐进来,见林宪司皱起了眉头,急忙解释道:“他拼命叫,怎么都止不住,堵了嘴,他就拿头往地上撞,实在是不得已……”
“解开吧。”林宪司打断了长随的话,长随一边解开乞丐身上的绳子,一边示意另外两个长随,三个人警惕的盯着小乞丐,唯恐他再怎么着了他们林宪司。
“……不要杀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小乞丐看样子离吓疯不远了,声音嘶哑的几乎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以头撞地,不停的喃喃,不要杀他。
林宪司脸色沉了下来,看着长随,“他这口音?”
“是山阴县口音。”长随急忙答道。
林宪司嗯了一声,站起来,示意长随往后退,自己围着乞丐,转了一圈,停在乞丐面前,弯腰仔细看他。
小乞丐大约十岁左右,面黄肌瘦,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宪司那件月白长衫,一口长气透过来,好象不怎么害怕了。
林宪司松了口气,往后退了几步,坐到椅子上,看着小乞丐吩咐道:“拿碗安神汤喂他。”
“是。”长随答应一声,很快盛了汤进来,端到小乞丐面前,已经安静下来的小乞丐正闭着眼睛喘气,听到长随的声音,睁开眼,入眼看到那一身焦糖色,立刻一窜而起,再次惊恐万状的尖叫起来。
长随吓的连连后退,手里的安神汤洒了一地,两边的长随急忙上前按住小乞丐。
林宪司看看长随,再看看小乞丐,这个小乞丐,好象一看到他这个长随,就惊恐万状。林宪司眯眼看向长随。
长随被林宪司这一眼寒光看的猛打了个寒噤,急忙尖声解释:“我不认识他,从没见过!我……”
第94章 公私兼顾
他也觉出来了,小乞丐看到他就尖叫……
“先带回去,你别靠近他,你们两个,看好他,他要是有个好歹……”林宪司阴沉沉扫过诸长随,冷哼了一声。
看着烟花全部运进仓库,林宪司回到宪司衙门,喝了几杯茶,歇了歇,让人带了小乞丐进来。
半个时辰后,林宪司一张脸阴的简直一路滴水,招进了几个心腹幕僚,几刻钟后,一拨接一拨的护卫长随就冲出宪司衙门,往山阴县疾驰而去。
第二天中午,林宪司铁青着脸,进了帅司衙门。
小乞丐是山阴县人,名叫王铁锤,是个孤儿。和宁安寺里的小沙弥通宁是极其要好的好朋友。
一年前,也是十一月里,有一天,通宁惊恐万状的逃到他那间破棚子里,说看到宁安寺的主持空戒,知客僧德清,和县里杨秀才家的陈大奶奶,三个人光着身子在佛像后头妖精打架。
通宁看直了眼,忘了躲闪,被德清一眼看到,德清拿了把刀要杀他,通宁吓坏了,拼命逃了出来,荒不择路,就来找王铁锤了。
王铁锤也吓坏了,头一个想法,就是逃的远远的,想着走远路得偷几块红薯带着,就让通宁等着他,他跑到旁边村子里,找了个地窖,偷了一包红薯回来,刚跑近棚子,隔着到处都是窟窿的破席墙,正看到德清一刀一刀的往通宁身上捅,捅的一地都是血,空戒就站在旁边。
他已经让人借着讲经,把空戒拘了回来,还没来得及审,德清说是犯了不持金钱戒,已经被开革出寺,现如今落脚横山县,以求子灵验著称。
罗帅司听的一张脸铁青一片。
这案子刚刚揭开一角,就已经扯进了宁安寺这样的大寺主持和知客僧,秀才家媳妇,以及,求子灵验!
罗帅司又急又怒,额头青筋乱暴,临近腊月,却揭出了这么一件污秽不堪的大案,这个案子,是无论如何压不下去的,不能压,更不能拖,得立刻着手查证审理,这大过年的……
罗帅司和林宪司面面相对,两个人都恨不能吐出几口血来。
“我去趟明涛山庄。”罗帅司用力压下那股子要吐血的感觉,“你写份节略,回来我看了,得赶紧上报朝廷……这帮秃驴!”
………………
林宪司赶往帅司衙门前,林宪司最心腹的幕僚姚先生,先出了林宪司办公的那几间上房,回到自己屋里,叫进了书办胡明德,先夸奖了几句,随即笑问道:“听说你大嫂是横山县溪口镇人?”
“是。”胡明德有些摸不着头脑,问这个做什么?
“你大嫂娘家都有些什么人?仔细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