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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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胜叹了口气,徐焕脸上透出几分寥落,太婆和族里交恶,他对族里也印象极其不好,这些年,他和太婆除了过年回去一趟祭祖,其余时候,从不来往。
他小时候,有一阵子,就特别羡慕学里那些堂兄弟表兄弟沾亲带故一扯一帮的孩子。
“你看看,六哥儿和九娘子天天过来找你,你姐夫说,六哥儿成天把舅舅说的挂在嘴上,你姐姐、姐夫想留你住下,也存了心疼孩子的心。”
徐焕想着岚哥儿和阿夏,心里一片温情暖意,“这两个孩子,是真好。冬姐儿也好,懂事的让人心疼。”
“嗯,第二条,从你来说,更该留下,跟着你姐夫,学一学民政经济。你学问文章都极好,可政务经济民情这上头,说你一无所知,也不算太过。你真要是中了进士,十有八九要选做地方官,你这样一无所知,家里又没有支撑,那真是……”
郭胜担忧的看着徐焕,没往下说。
徐焕一听就明白了,“这事我也想过……可后来又一想,做天子门生,除了学问文章,还得看运道。
你看看我这运道,头一趟考春闱,好好儿的,竟然莫名其妙拉了小一个月肚子,硬生生误了春闱,这运道上……
唉,老实跟你说,我觉得吧,我这辈子的运道,在遇到太婆这件事上,已经用掉了八成,别的,真不敢再多想。偶尔想到你说的这个,刚一想就转念,进士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就想这个,想的也太多了!”
第164章 强多了
郭胜想笑又赶紧忍了回去,连连咳了好几声,才说出话来,“那个,这趟误了春闱,不是没运道……咱们先不说这个,你这几句话,才真是想多了,下一科,我觉得你必定能高中。”
“算命先儿都这么说。”徐焕一边笑一边接了句。
郭胜忍不住又笑起来,“我不是安慰你,咱们处了这一两个月,你的才学,我也看出来了,你又是个豁达有福的性子,福运不会差,下一科能不能中进士,我不敢多说,五五之数总是有的……好好好,就算,九一之数……好好好,万一之数,那也要未雨绸缪,不然到时候,好不容易考出来,却栽在不通仕事上,那不是亏死了?”
徐焕被郭胜说的笑不可支,“明明是便宜死了……先生的意思我懂了,跟着先生历经几年,至不济,还能做个师爷,比我原来做塾师的打算强多了。”
“你们郎舅两个,这不通世情上头,倒真是一家人!”郭胜又气又笑,仰头喝光了一杯酒,“我跟你姐夫说话,凡事都得说透,这跟你说话,还是凡事都得说透!”
徐焕瞪着郭胜,“你是说五哥儿?”
“你比你姐夫聪明多了!”郭胜用空杯子点着徐焕,急忙夸奖道。
徐焕斜着郭胜,半晌,长长唉了一声,“这趟春闱,我本来打算直接进京,是太婆说的,正好路过高邮,过门不入不好,太婆还说,当初过继我时,往京城和太原府写信,都是说姐姐没有娘家兄弟,往后有什么事,连个能出面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才要过继,结果我过门不入,这是打她的脸呢。”
“这话在理!”郭胜连连点头。
“不过太婆的打算,我心里明明白白的,太婆常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她是想着让我走这一趟,看能不能攀一个朝中有人,万一呢!是不是?”
郭胜哈哈笑起来,“你太婆想的明白。”
“我是觉得,这么些年,连个来往都没有,现在看人家做了官儿了,哥儿有出息了,就赶着来了,这面皮……”徐焕划着自己的脸,“太婆说我这面皮不值钱。”
郭胜噗一声笑喷了,“这话……也是,老徐啊,我就说一句,从前那些年,你就是想来往,有那位钟老太太在,你能来往的了吗?别说跟你们,就是跟京城伯府,那十几年不也是断了来往?你姐姐、姐夫至少没糊涂到这份上。你姐夫说过不知道多少回,和亲戚都断了往来,是他的错。这一件,你想多了。”
“就算这件想多了,五哥儿那么大点孩子,一个人在伯府,不容易,我这个舅舅帮不了他也就算了,还想着托他的福,这说不过去。”
“你比你姐夫强点,也强的有限。”郭胜哼了一声。
“嗯,他十窍通了九窍,我通了八窍。”徐焕扔了粒花生到嘴里。
“你通八窍半了。”郭胜不客气的说了句,接着道:“你这,也是没家没族的人的通病,你这样的,算是没家没族。”
徐焕点头。
“五爷头一趟到江宁府,李漕司一看这个侄子是个可造之才,当时就遣了七八个精干管事长随,先到横山县候着侍候五爷,那时候,钟氏还在,你姐夫看他那个大哥,还横鼻竖眼呢。”
徐焕剥花生的手停了,若有所思的看着郭胜,郭胜迎着他的目光,笑起来,“说错你了,你差不多通了五窍了。明白了?这连亲带族,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一家一族,亲族姻亲中,这人才要越多越好,同气连声,相互支撑,各人就都容易了,只有一根独木,就算撑起来,也极其艰难。”
徐焕敛了笑容,慢慢嗯了一声。
“永宁伯府,这会儿看,也就五哥儿这一个有出息的,好在如今结了唐家这门姻亲,要是你这个舅舅再能立起来,五哥儿至少不是独木了,六哥儿心性单纯,太爱风雅,好在他读书极有天份,往后入到翰林院,做个侍讲什么的,可做半份支撑,李家还有几位姑娘待字闺中,如今有了五哥儿,要是你下一科再考中进士,几位姑娘,大约都能攀到好亲。”
郭胜一边说,一边看着徐焕,徐焕看着红红的炉火,片刻,抬头看着郭胜,笑起来,“我懂了,多谢先生指点,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不要老想着从前没有来往,如何如何,从前有从前的不得已,就象我常劝你姐夫的话,俱往已已,真有这份心意,往后,有的是机会。”
徐焕连剥了四五粒花生吃了,拍拍手,语调十分轻松,“那我写封信到明州,再问问太婆的意思,郭兄不知道,我这个太婆,虽说是妇道人家……太婆说:这男人嫌弃一句妇道人家,多半是不及人家妇道人家,又要撑着脸,就只好强压一句:妇道人家!”
郭胜哈哈大笑,拍着徐焕的肩膀,“你太婆这话,与我心有戚戚焉。”
隔天一早,徐焕写了信送回明州,就先暂时在高邮县住下了,隔三岔五带岚哥儿李夏出去,就由郭胜一个人,成了郭胜和徐焕两个人。
……………………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这天出了衙门,郭胜和徐焕商量,这会儿正是河鲜肥美的时候,不如去平津码头,看看漕运,赏赏河水白帆,吹着春天的河风,再饱吃一顿河鲜。
徐焕连连点头,不能再赞同了。
平津码头离县衙不算太远,一行人就安步当车,一路慢慢逛过去,围着码头转了大半圈,找了家视野开阔的酒楼,要了二楼正对着河的一个雅间,点了炝青虾、炒螺蛳、白水鱼等六七样河鲜,闲闲坐着,吃着饭,看着河里来来往往,繁忙密集无比的船只。
高邮号称车船汇集之都,并不是徒有虚名。
李夏和李文岚都坐在靠窗的位置,李夏对着河水下游方向,正对着半条白水鱼,低着头,仔仔细细剥着鱼刺,一点点吃着鱼肉。
第165章 看一看柏家
刚吃了一半,就听到郭胜示意徐焕,“那几条船,桅杆顶上那旗子上,好象是个柏字,只怕是刚刚离任的江南西路柏帅司一家,进京述职,算着,正差不多该到高邮了。”
徐焕忙探身往外看。李夏不剥鱼刺了,抬头看向从南而来的几艘光鲜大船。
正中一只两层大楼船,正落着帆,缓缓往码头靠过来,后面跟着条稍小一些的楼船,再后面,是三四条大货船。一齐靠向原本就十分拥挤的码头,码头上顿时杂乱的如同在平静的鱼池上撒了一大把鱼食。
徐焕皱着眉,一边看着站在船头,冲四周船只挥着手大叫的船老大,一边和郭胜担忧道:“咱们是不是得下去看看?这码头上这么挤,怎么挤得进来?别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是帅司,再发了火,姐夫……”
“这平津码头是运河一线数得着的大码头,这几条船还能挤不下?你坐下吃你的螺蛳,看着就行,就算挤不下,这会儿也不宜下去。你坐回去,别耽误阿夏吃鱼,咱们就看着,正好看看这位柏帅司家风如何。”郭胜推了把徐焕,示意他坐回去。
见郭胜这么淡定,徐焕心里稍安了些,坐回去,将桌子和椅子都挪了挪,斜对着码头,以便看的更清楚。
果然象郭胜说的,看似密不透风的码头,在几个船老大和众多船工挥着胳膊又叫又吵一通乱动之下,竟然真挤出了容下柏家这几条大船的空儿,五六条船,都靠到了码头边上。
那只两层大楼船居中,稍小的楼船紧挨着,似停稳还没算太稳,船上就往码头上放了跳板出来,其余几只货船,排在楼船左右,也很快放下了落了锚,放下了跳板,船上的人下到码头,各自忙碌。
从柏家几条大船出现,到这会儿停稳,也不过两刻来钟的样子。杂乱的码头,重新又恢复了刚才的秩序和平静,柏家那几只大船,仿佛一直就停在那儿一样。
徐焕长长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郭兄这眼力果然厉害,还码头还真是,眼看着挤不下了,怎么就挤得下了?”
“这算什么眼力?你看过这一回,下回不也知道了?那码头两边又没框住,也就是往边上挤一挤,你看看那头,还有这头,能停船靠岸的地方,还空着两三里呢,这会儿这码头,不算太忙。”郭胜一边笑着说着话,一边紧盯着那只大楼船。
李夏紧挨舅舅徐焕坐着,也专注的看着那只大楼船。
大楼船最上一层,几个长随上去,支起了竹棚子,片刻,柏景宁带着儿子柏乔,上到了楼船最上一层,凭栏站着,柏景宁一只手抚在儿子肩膀上,一只手指着四周,和儿子说着什么。
“这是柏家父子?”徐焕凝神看着,问了句,郭胜嗯了一声。徐焕又看了片刻,感叹不已:“柏家人这气势,真是没话说。这父子两个,就象两杆枪,一股子锐不可当的气势。至少看起来,是一员良将。”
“这柏家,家风确实不错。”郭胜看着李文岚解说,“象他这样进京述职,也算是有差使在身,有些威风大的,是不肯这样和民船挤在一起的,多半会动用官防,命民船回避,拦出一块地方专用,就算征用整个码头,也不算太少见。象他这样,跟民船一样,硬挤进来,十分难得。”
“要是征用整个码头,是不是得阿爹出面,替他征用,那阿爹是不是就得过来?在码头上侍候着?”李文岚已经学会了不少明规矩和潜规矩。
“嗯。”郭胜扫了眼看着楼船上柏家父子出神的李夏。
柏家几只船上,下来四五个管事,带着诸多长随下到码头,个个脚步飞快,没多大会儿,挑着青菜肉食,以及各种各样东西的挑夫们,就开始流水般往船上送东西。
一个多时辰后,管事和长随回来,船工抽起跳板,撑起船,离开了码头。
“这柏帅司,倒真是不扰民。”徐焕赞叹了一句。
“咱们也该回去了。”郭胜会了帐,牵着李夏,徐焕牵着李文岚,下了楼,往县衙回去了。
……………………
京城。
秦先生站的离文庙正中那堆激愤的人群老远,额头上冷汗一层接一层的往外冒。
他刚刚看了榜,永宁伯府大爷李文杉高中二甲,他亲眼过去看过,又花钱买了份抄榜,在茶坊坐着,心情愉快的喝了杯茶,刚刚会了茶钱,就听说这文庙前,有士子聚众闹事,抖了名单出来,说明尚书这一科按价取士,童叟无欺,乃国之罪人。
等他一路小跑赶过来时,没想到,这里已经闹成这样,眼前这一堆聚起来的士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人了,四周还有越来越多的士子聚过来。
秦先生又往后挪了几步,抬手抹了一把冷汗,目光从那群激愤无比的士子身上,看到离这群士子十来步,都扎着黑布绑腿,彼此呼应,仿佛在看热闹的精壮汉子们身上,却又不敢盯着狠看,那些汉子,一看就不是善茬。
秦先生瞄几眼,就赶紧移开目光,目光在四周溜一圈,再看几眼,脚下一步接一步往后挪,一路挪到了街道对面的茶坊里,干脆退到茶坊里面,要了碗擂茶,站在窗户边,心神不宁的喝着擂茶,看着越来越激愤的文庙。
京府衙门方向,一阵脚步声,水火棍撞地的警告声传来,秦先生咣的一声,将茶碗扔到桌子上,一步跨到茶坊门口,从伸长脖子看热闹的众多茶客看客中间,奋力挤到最前,正看到京府衙门的衙役们,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