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华-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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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帅客气了,能和柏帅并肩厮杀一场,了了人生一大愿。”郭胜先围着柏景宁看了一圈,见他完好无伤,愉快的笑道。
柏景宁的目光从郭胜身边,移到正往海里扔尸首,抬起自己家伤者死者回去的胡磐石等人。
不等他问,郭胜先打着哈哈笑道:“接下来怎么办?柏帅是怎么打算的?此地可不宜久留。”
“就近靠岸,这船……”柏景宁看了眼另外两只已经烧的差不多的海盗船,“也放一把火吧,我们改走陆路。”
“好!”郭胜答应一声,一边示意胡磐石,一边和柏景宁说道:”多叫几个人过来搬东西……”
“不用了。”柏景宁止住郭胜,看了眼看着胡胜等着领吩咐的胡磐石,“身外之物,不必理会,走吧。”柏景宁伸手牵了儿子,吩咐护卫头领和管事。
郭胜呆了下,轻轻吹了声口哨,冲胡磐石挥了挥手,急忙跟在柏景宁身后,上了胡磐石那条船。
柏家人这气度,果然不一般的很啊!
靠着胡磐石船的那条船,已经扯起船帆,顺风南下了,柏景宁站在船头,看着那条往大海深处走的飞快的大船,一句话没问。现在不是问的时候。
胡磐石的船上,因为站了柏景宁父子,一下子拘谨安静下来,郭胜站在柏景宁和柏乔身后不远,背着手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一句话不说。
徐焕从船舱里出来,站在郭胜身边,看看郭胜浑身的血肉,再看看同样一身黏稠血肉糊身的柏景宁,和还是个孩子的柏乔,只觉得头很晕,君子远疱厨,圣人的话果然说的太对了。
船靠在一处前后荒无人烟的海岸,众人已经换下了鲜血淋漓的衣服,简单梳洗。
小船一趟趟将柏景宁等人和郭胜、徐焕送到岸上,胡磐石站在船头,背着手,极其不舍的看着他哥。
海庆最后一趟送好诸人,抓了船浆呆了片刻,突然从小船上一跃上岸,几步走到离柏景宁四五步外,扑通跪在地上,冲柏景宁重重磕了几个头。
柏景宁愕然看着已经磕完了头,正抬起头,泪流满面看着他的海庆。
“你?我好象见过你……”
“大帅……我姓海,小时候跟祖父到您府上拜过一回年,您拿了块定胜糕给我,若有来生,小人再跟着柏氏……大帅保重。”海庆垂下头,转身冲上小船,用力摇着船,往大船回去。
柏景宁呆了片刻,悠悠叹了口气,他知道他是谁了。
郭胜黯然,徐焕愕然的看着这一幕。
“咱们赶紧走吧。”郭胜轻拍了下柏景宁,柏景宁嗯了一声,推了把儿子,转身大步而行,众护卫长随紧跟其后。
黎明时分,柏景宁父子会合了汪夫人和女儿柏湘,买了几辆大车和几十匹马,启程南下。
郭胜和徐焕骑在马上,看着越走越远的柏景宁父子,呆看了片刻,郭胜甩了个鞭花,“这样不行,万一有失……你等着。”郭胜交待了徐焕一句,扬鞭抽在马上,直冲上去。
柏景宁勒马看着急冲上来的郭胜,郭胜急勒停马,再催马靠近,直视着柏景宁道:“关铨关将军还驻军杭州,离这儿不远,关将军的为人,大帅是知道的,不妨让人走一趟,这一路到福建……大帅一定要平平安安才行。”
柏景宁看着郭胜,片刻,拱了拱手,“好,我这就让人去寻关将军求援,多谢。”
郭胜欠了欠身,勒马回头,直奔徐焕回去。
汪夫人掀起车窗帘子,看着就在她车旁说话的柏景宁和郭胜。看着郭胜纵马走远了,柏景宁从马上欠身,和汪夫人解释道:“他怕咱们这一路上再有什么事,我让人去寻关将军,你放心。”
“你是个骄傲性子……”汪夫人仰头看着柏景宁,话说的极其委婉。
“我知道,这个时候……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杭州。”柏景宁的顺从让汪夫人极其意外,呆看了他半晌,才噢了一声,猛的放下了帘子。
……………………
郭胜和徐焕悠悠往北,到了一处热闹小镇,找了间客栈,郭胜痛痛快快洗干净,出来和徐焕寻了家清静的小饭铺,临窗坐下,要了一桌子酒菜。
“大事办完了没有?”徐焕看着郭胜问道。
“差不多吧。再等几天。”郭胜看起来十分轻松自在。
“那咱们还往哪儿去?”徐焕已经回过了神,带着几分期待和雀跃看着郭胜。
郭胜斜斜的看着他,“你还想往哪儿去?出来这几个月了,还不够?回家!再不回去,你姐夫县衙里就得出大事了。”
“这就回去了?”徐焕一脸失望,郭胜哼了一声,斜了他一眼。
……………………
关铨接到柏景宁真真正正一个求援,愕然良久才反应过来,柏家人的骄傲性子可是出了名的,看来这位柏景宁十分不同,而且,这一次,看来是真正极其危机了。
关铨一句话不多问,挑了名心腹将军,抽了两三百名精锐之士,连夜接上柏景宁一家,一路送往福建任上。
第194章 回家
刚进了福建境内,柏景宁在墉泥镇就急令征调的柏家诸家将门人,也从青州老宅和京城家中两处,日夜兼程赶进了福建。
关铨所遣的诸人,严奉军令,还是看着柏景宁一家人进了帅府衙门,确定平安抵达了,才悄悄撤出,返回杭州。
柏景宁一边全神贯注整顿收拢南方诸军,一边收拢一路不断派出去打听的各路探报传回的信儿,先交给儿子柏乔整理。
柏乔每天整理了收到的线报,再派人出去打听,每天和柏景宁禀报。
明州城确实有个叫徐焕的才子,徐焕确实去年赴考春闱了,赴考途中,确实病倒,误了春闱,这病倒在途中,是病倒在高邮县衙姐姐家中,这也没错,姐姐家也是赴考途中。
都说从没听说过徐焕有个姓胡的表哥,不过,高邮县衙里,却有个叫郭胜的师爷,形容面相,极似胡胜。
刚出了正月,郭胜和徐焕就离开高邮县,说是外出游历了。
徐焕的姐夫,高邮县县令李学明,是江南东路漕司李学璋的弟弟,李学明的大儿子李文山,四五年前,就跟在秦王身边伴读,深得秦王和长沙王世子金拙言爱重。
秦王车驾返京那年,李文山跟着长沙王世子金拙言,也一起回到京城,如今住在京城永宁伯府,去年刚考过秋闱,是京城声名雀起的新一代杰出子弟……
这些,是柏景宁早就知道的。
郭胜临告别前,让他去寻关铨求助,关铨是太后的人……
柏景宁呆坐了半夜,亲笔写了封信,打发心腹管事,悄悄送进了京城。
……………………
郭胜和徐焕上了船,沿着运河,一边慢慢往高邮县回去,一边听着柏景宁的信儿,柏家化了名,悄声掩息,日夜兼程,走的很快,郭胜和徐焕慢慢悠悠进到高邮县境内时,收到信儿,柏景宁一家,已经平安抵达福建任上,从青州和京城,也新到了诸多的家将家丁。
郭胜松了口气,徐焕念了七八声佛,这一趟游历,真是让人心满意足。
回到高邮县衙,看到两人,整个县衙都十分激动。
李县令一向倚重郭胜,主心骨回来了,这份激动就不用提了,徐焕在家里住了小一年,和他说说学问论论文章,十分投契,又是自己内弟,多亲的人,两人外出这几个月,李县令的日子简直有点儿难熬。
徐太太纯是看到弟弟高兴,她是个相对简单的人,徐焕是她弟弟,小一年处下来,她是打心眼里,拿徐焕当亲弟弟看待的。
三个孩子,李冬虽然不好象弟弟妹妹那天整天缠着舅舅这个那个,不过舅舅一样疼她,而且,这个舅舅,随和通达,有点什么事不好跟阿娘阿爹说,却能和舅舅说,舅舅从来不板着脸训斥批评,每回,都能站在她一边……
李文岚和李夏就不用说了。
前衙的陈师爷,看到郭胜回来了,更是激动的差一点热泪盈眶,老郭回来了,他总算不用从早累到晚,应付完公文,还得对付后宅那两位一个不停的问,一个时刻盯着他看啊看个不停的两块掉进灰窝里的豆腐了。
他总算能去听听书听听戏了。
在一片热情洋溢的激动关切中,郭胜十分惬意,徐焕更是从里到外无比放松,回来才发现回来的好,跟在外面游历相比,还是家里好啊,多舒服!
郭胜和徐焕当天午后回到县衙,一通热闹忙碌,各处送了礼物,傍晚又吃了接风酒,第二天,郭胜就和往常一样,起个大早,冲了冷水澡,打了一趟拳,神情清爽,头一个进了县衙。
从陈师爷屋里捧回薄薄一小叠公务,忙了一上午,就将他不在县衙这几个月的公务看了一遍,又理好了几件还没处理的公务,和几桩小案子。
午后,陈师爷捏上茶叶,端着他那把小破壶,心情愉快无比的去听书了,郭胜去给他那两个学生上课。
郭先生和舅舅回来,李文岚高兴的一个劲儿的跳,他不喜欢那位陈先生,古板倒是不古板,待他们也好,可是学问不够啊,三句两句就被他问倒了,就说让他等郭先生回来再问,好没意思。
李文岚把攒了几个月的问题,一个个问郭先生,缠着郭先生说了没多大会儿,就想起来了,这些问题问舅舅可比问郭先生强多了,舅舅学问更好!李文岚想到这个,兴致高昂的和郭先生告了假,跑去找舅舅讨论学问去了。
郭胜坐到李文岚的位置上,迎着李夏的目光,微微欠身颔首,以此代替磕头见礼,再迎上李夏的目光,一脸笑意,“总算没有辜负姑娘的期望,柏景宁一家,已经平平安安到了福建任上。”
李夏轻轻松了口气,看到他们回来,虽然已经想到了,可这会儿从郭胜嘴里得了确认,她这心算是彻底放下了。
这一件大事,她一直担心天命所在,从郭胜走后,这心,一直是提着的。
李夏挪了挪,端正坐好,拿起笔,看了眼郭胜,带着丝丝微笑,“仔细说说。”
“是。”见李夏明显十分高兴,郭胜的心情顿时飞扬雀跃起来,尾声也有些往上飞扬。
“姑娘也知道,在下经历复杂,小时候的事,更是不堪回首。在下小时候,有个算是一块儿长大,”郭胜顿了顿,自嘲的干笑一声,“一块儿杀着人长大的生死兄弟,姓胡,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磐石。”
李夏的心猛跳了下,脸上却丝毫不显,手里的笔依旧顺滑的写着字,只从鼻子里轻轻嗯了一声。
“我回到绍兴,磐石也跟着我到了绍兴,我从文,他学了武,开始是在街头打架,后来找了家武馆,不到一年就出了师。
之后,姑娘也知道,回太平村那趟,是磐石跟着我回去的,那趟回来,我弃了科考仕途,跟着舅舅入了师爷行,磐石跟着我到了舅舅入幕的地方,在当地下九流中间厮混,渐渐混出了些名堂。
罗尚书在两浙路镇守了十来年,这十来年里,磐石在两浙路的运河上,渐渐打出了名头。如今,运河在两浙路那一段,船工扛夫中间,都看着他。”郭胜说的极其委婉。
第195章 胡老大
李夏描完了一个字,放下了笔,挪了挪,对着郭胜,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他。
她知道这个郭胜是谁了,她就说,象郭胜这样的一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是个寂寂无声的人,她应该是听说过他的。
她让唐继明出任江南布政使时,唐继明上了道密折给她,说江南的百姓,受官府的压榨就够苦了,不能再受各个帮会流氓,以及各方势力的盘剥。
她将地方交给关铨清理,将那条运河,交给了陆仪。
陆仪用了两个月,从京城开始,从北一路扫荡到最南,以雷霆手段,将那条运河清理的从未有过的干净。
这两个月的扫荡,只在两浙路时,陆仪折损了不少人手进去,因为折损了人手,陆仪写了份极其详细的折子给她,解释两浙路的情形,和数次战况,以及胡磐石这个人。
胡磐石此人此名,她记的极其清楚,他和他的兄弟们,被陆仪斩首,一排人头沿运河码头挂出一两里路,腐烂风干成了骷髅。
一年后的秋天,朝廷的粮船在平江府段,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上千条满载的粮船,雄雄燃烧了整整三天。
大火烧到已经无可救的时候,有个自称胡老大的,摇着折扇,闲庭信步进了官府,投案自首,清楚明白的交待了他是怎么放的火,除了烧死在粮船上的押运兵丁,他没有别的同伙。
她恨极了,下旨凌迟了这个胡老大,地方一天一个折子飞马传报,这个胡老大,看着自己被一片片片成一具骨头架子,割足了七天,一刀剜了心才死。
那一年冬天,是她最艰难的一段日子,北军差点断粮,金拙言亲自前往北方,拿出金家和古家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