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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故千秋-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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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苏晏被用绳索绑缚在高台的一角,林望安握着渡生直指他心口,一贯冷定的手指微微发颤,苍白的脸上抹了血色,艳丽如妖:“到此等地步,你还妄图挑拨我们!”

    虽然话是如此说,他心里却一时冰火交集,痛楚难当,这时来自药医谷风若逝谷主的吐真丹,服下的人……是不可能讲假话的。

    “林道长,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啊?”苏晏昂着头,半边脸上覆着面具,神色晦暗不明,然而语气中却没有半边恐慌,冷笑道,“撷霜君,云姑娘,你们也想一想,殷景吾到底是不是内应?”

    被点到名字的两人都没有动,只是静默无声地凝视着林望安的背影。

    一天死寂中,苏晏陡然睁圆眼睛,死死地盯住林望安身后,眼睛里闪过复杂而冷漠的光,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他的瞳孔隐隐倒映出如雪的亮光——是剑影?

    林望安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一转身,翻腕一沉,渡生铮然弹出:“果然是你!”

    与此同时,朝雪的刀刃和菱花镜的微光交织成阵,将殷景吾笼罩紧扣其下,不得解脱。

    “殷慈”,长剑刺入对方身体的时候顿了顿,林望安眉目黯沉,声音逐渐低落下去,“我以为不是你的。”

    “好,好!”殷景吾半跪在地上仰脸看着他,目光倔强,脸若寒冰,沈竹晞在回忆中凝望过来,却觉得他的冷漠像是强自支撑起来的薄冰,轻轻一触就破碎了。

    然而,那时候,撷霜君却只是缄默地握到站在林望安身旁,刀剑指向了一处——殷景吾抓住渡生的剑刃,冷笑连连:“好,真是好——林望安,这就是你所谓的同心同德,同去同归?”

    仿佛被无形的剑刃刺中心口,林望安眉眼陡然凌厉起来:“你当初在六合差点害死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句话?我说过,一旦捉到那人,决不轻饶!”

    渡生迎头斩下的一刻,殷景吾不避不闪,内心荒凉若死。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三位同伴心中的信任就像纸片一样脆薄,被苏晏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挑拨。他仔细回想着在六合城里发生过的诸事,零散的线索终于在此刻被串起,他瞳孔猛然一缩——是苏晏!就是他!

    祈宁剑弹铗而出,然而,倏然而至的白影快如鬼魅,夹杂着劲风掠过,是一群战力惊人的阴狠凶尸。为首的那个殷景吾认出来,是三无阁的段其束,不知何故,居然也被苏晏做成了凶尸。

    他持剑而起,然而,与此同时,渡生和朝雪一前一后刺到他面前,鲜血狂涌中,祈宁从他张开的手指无力地滑落到地上。

    就要结束了。

    然而,想象之中最后的一剑穿心之感并没有来袭,迟疑良久,他震惊地睁开眼,看见苏晏豁然崩开绳索探身而起,冲过来死死地抓住撷霜君。

    ——青衫少年的腹部被金色的剑刃贯穿,他居然生生地挡在了殷景吾面前。

    “不是你。”濒死的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在殷景吾手中写下这样的字句,眼神里有雪亮的光,在一瞬看穿了死死抓住他的苏晏。

    此后,在沈竹晞死去成为亡灵的时刻,夺朱之战最终惨烈地终结在那里。

    “砰!”回忆就此中断。

    原来,七年之前的他,竟是这样去世的?

    束缚着的劲力陡然松懈,沈竹晞被重重地抛到寒凉的玉石台上。这是神像的手掌,然而对于他来说,却与平地并无二致。

    他顾不得旁边侧卧着的、昏迷不醒的云袖,跌跌撞撞地紧靠到边缘坐下,万分紧张地往下看。

    沈竹晞坐在半空中,浑身发抖,一时间,对于高处与生俱来的恐惧驱使他紧闭双眼,手指紧绞在一起,面色惨白,一动也不敢动。

    然而,场上忽然有了声息,对于陆栖淮的担忧压倒了恐惧,他猛地睁大眼,死死地盯着悬在半空的人。

    陆栖淮凌空悬浮,广袖飞舞,鲜血从他的指尖一滴滴留下,却没有丝毫落在地面上,只是殷红色的一颗颗悬在半空,宛如错乱排开的珍珠,也似星辰遍布。

    地底下最深邃的地方,有幽幽的琴声响应,低如咒术。

    陆栖淮静静听了片刻,面色忽然一变,横笛吹出一个尖利的单音。

    “叱!”音节如同锋利的剑当风掷出,精准无误地切入绵延不绝的笛声中,瞬间将声响切断,高台下寂静若死。

    陆栖淮忽然抬手,当胸作出一个手势,沈竹晞远远看到,心顿时沉了下去——他在说,点亮燃灯咒!

    已经严重到了要点亮燃灯咒的地步了吗?

    不,绝不能留陆栖淮一人去对敌!

    沈竹晞拔刀而起,朝雪挽起的浅蓝刀光萦绕着他,宛如一团蓝色的雾气。然而,雾中却有劲风凛冽,在陆栖淮分指再次结印的一刹,他忽然一闭眼,咬着牙纵身跃下!

    然而,就在此时,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着,高台下方居然有人形虚影缓缓升起,如同纸人浑不受力,十指在空中飞舞交错,在虚幻的桐木古琴上挥弦而动。

    那是个金衣女子,赤足、金钗、华衫,长发如霜雪,容颜却很年轻,似乎只有二十多岁。她五官空无,飘飘悠悠地悬停在高台上,长长的衣袂深深地拖入底下,被地底的力量束缚着。

    天哪,这是什么样的存在!沈竹晞心中惊呼,从暗影里一掠而过,不及变招,与虚影里的女子遥遥对了一掌,只觉得有深不见底的力量涌来,微微一晃,凌空退出三丈。

    然而,下一刻,朝雪直斩而下,千万刀光寒若朗星,织成细密的网,将虚影死死地束缚住!

    “朝微过来,那是结界!”陆栖淮一眼认出女子十指翻飞结印的手势,陡然喝道,一边长身而起,急速掠到他身旁。

    高台上的女子挥弦急奏,满头霜雪似的长发随风飞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竹晞居然觉得她的身影在逐渐清晰,甚至……他猛地睁大眼看着刚才剧斗中被割下的白色发丝,居然是实体的!

    女子凌空而舞,满头长发化作银色的火焰,在暗夜里,如同燃烧的月亮,居然彻底遮蔽了天上的月光!

    她十指微微动作,以几乎看不到的微小弧度划过虚空,刹那间,她面前忽然凭空升腾起蓝色的焰火!银色的长发如同触手,千百道齐发,将并肩而立的两人包围。

    “那是犀角的火!燃犀照夜!”沈竹晞失声惊叫。

    怎么可能,这个女子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响,不用任何媒介,就发出了燃犀之火?

    天上地下的袭击一齐攻来,转瞬将他们的视线完全淹没成惨白。

    沈竹晞不再犹豫,侧身看了陆栖淮一眼,刀剑争辉,同时刺出,青色的剑影与浅蓝的刀光倏然掠出,如同闪电划破夜空——两道闪电旋转而起,寒芒无数,摧枯拉朽,所有交错与之交错的,不论是火焰还是电光,都在顷刻间覆灭!

    陆栖淮紧拉住身旁人,防止他掉下去,长剑挥过的地方,瞬间破开烈火。他目光淡然地注视着高台上一瞬暗淡下去的影子,那些奇特的火焰也迅速熄灭,再无光芒。

    然而,女子忽然身形一动,如纸鸢在半空中翩翩转折,再出现时,居然变成了千万个,同样的金衣长发,悬浮在半空中,天上地下,无数双空洞的眼瞳对着他们,冷冷地毫无波澜。

    下一刻,漫天的人影忽然动了,千百道符咒齐齐向他们飞来!

正文 第55章 狂心入海市其九

    “别以为术法就能对抗住武学!”沈竹晞冷然道。

    无数的刀光剑影如流星呼啸而出,每一下,都锐利地将一道虚影钉死在半空中,沈竹晞如惊电般下掠,手起刀落,直直地刺向最正中那个指尖染血的虚影。

    “朝微,小心!”陆栖淮忽然断喝,祝东风脱手而出,不顾一切地刺了上去。

    就在那一刻,他背后空门露出,沈竹晞猝然回头,瞳孔猛地紧缩,居然有一柄长剑飞向陆栖淮后心,铮然破空,唰唰几声,似乎被他周身激荡而起的劲气所阻,然而,停顿地只是一刹,随即重重刺入刺脊背——

    祝东风不在他手中!

    沈竹晞一刀击杀了旁边逼近的虚影:“我来助你!”

    他一把抓住迎面急劈而至的祝东风,全然无暇顾及为什么陆栖淮刚刚提醒他小心什么。下一刀凌空而起,朝雪光华四起,带着鬼神莫挡的气势,居然映照得黑夜明明如昼。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那柄冰蓝色的、仿佛是冰雪凝结成的长剑,在一瞬间袭涌贯穿而上,陆栖淮只来得及微微回手,用袖间的玉笛稍稍阻挡长剑。

    然而,冰剑破开皮肉刺入身体的时刻,陆栖淮的表情却不是痛苦的,而是惊骇到极点,死死地盯着沈竹晞身后。他一咬牙,指尖劲气激荡,冰剑碎裂成片,有的还滞留在他的伤口处,鲜血疯狂地涌出来,在半空中如同细小的血剑,细密尖锐地喷散开。

    沈竹晞想要开口叫他,然而提起的一口气却被生生地顿在心口,他来不及回头,只能凭借本能,往左竭力一闪,噗,尖利的一截剑尖从他心口直穿出来。

    “朝微!”陆栖淮飞身掠过来接住他,单手迟疑着按上祝东风,只觉得呼吸仿佛在一瞬停止了。

    他全身僵冷地站在那里,颈侧的瓷纹霍然剧烈抖动,仿佛要裂开,而掌心画着的燃灯咒如同最锐利的光束,一瞬间洞穿了高台上的女子。

    陆栖淮闪电般地出手点住他穴道,血微微地止住了,他平平地一伸手,柔和平稳的气流将沈竹晞的身躯向上托起,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他指尖牵引着。他淡淡地侧身看了一眼,神色居然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眼瞳之中却有狂澜万丈。

    “你真该再死一次。”他淡淡道,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高台上的虚影,横笛到唇边,再度吹奏。

    这一次笛声凄厉如血,一声一声地高亢连绵,毫无陡转。陆栖淮手指死死地攥住笛子,黑衣猎猎吹拂而起,连同身上不断流出的鲜血激荡而出,他当空而立,眉目如雪,宛似杀神降世。

    一曲《兰因》,吹出之后,再无转圜余地。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

    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吹奏到“回身”时,长风蔽天,皓月无光,陆栖淮一身黑衣浸满血色,指尖鲜血淅淅沥沥地滴下,仿佛是在应和着节拍。高台上的影子仿佛倏然被无形的剑刃洞穿,剧烈的一晃,在低低的嘶吼中渐渐散佚。

    这是禁忌之音——他在驱逐着执念深重、滞留此地不肯离去的魂灵,斩断一切尘思牵绊,忘尽今生之事,成为飘散在天地间的一缕荒魂。

    最后一个音节“兰因”未落定的时候,陆栖淮微微冷笑,眼神凝肃地望着下方最后绕了三匝的虚影,有些意外:“你居然能撑到这个时候?怎么,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下面琴声断断续续,虚影里将要消散的女子拼尽最后的余力,弹奏出短暂的一段音符,哀而不伤,并无杀气,陆栖淮警惕地横笛,听了半晌,忽然一怔,好熟悉的旋律。

    在哪里,是在哪里听过呢?

    他忽然面色一变,是了,是在琴河的幻境中,三无阁的掌门谢拾山临死前,吹奏的就是这一段音乐!

    陆栖淮迟疑半晌,缓缓收敛了眼中的杀气,笛声一转,居然变成了探幽。祝东风一瞬飞过去,千百光华将女子裙裾的四角钉在高台上,居然如有实体,阻挡住她的消散。

    ——朝微已经受伤了,这女子身份特殊,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

    然而,只是一刹迟疑的功夫,女子虚虚勾画的金袍忽然再度凝实,连同她的人也笔直站起,缓缓向上悬浮在半空。她的容貌愈见清晰,五官锋利而冰冷,透出难以掩饰的肃杀冰冷。

    高台下的无数光影汇聚到她身体里,陆栖淮清楚地看出,每一道光,居然都是燃着犀角的亡灵。

    这是怎样的存在?不死不灭,亦不散魂?

    陆栖淮有一瞬的茫然失措,然而,他很快握紧了手中的玉笛,祝东风悬浮在他身侧,剑尖遥指女子的眉心,那里有一点朱砂如血,汩汩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出来。

    他不再迟疑,探幽之曲从唇边玉笛中流泻而出:“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金袍女子动了动,霜雪似的长发扬起,露出的半边脸颊上绣了半弯新月。她轻启朱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声音却被禁锢在舌尖无法发出。

    人鬼殊途,亡灵的声音不能存于阳世。

    陆栖淮艰难而谨慎地辨认着对方的唇形,忽然一震,连笛音都顿了一拍:“金……金楼主?”

    莫非,凝碧楼的前任楼主金夜寒,没有栖身在凝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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