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相亲记-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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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氏受母亲影响,在家中供了佛陀; 但眼下乃是非常时期也就顾不得那许多了。“都说陆天师是神仙化身; 修为深不可测。之前十四娘的事便被他说中了。所以; 我想替蒋四郎去求上一卦。”
安素一向把蒋澄当作自家的子弟,谢氏也是爱屋及乌,萧锦初想了想:“我陪阿姊一块去。”
陆天师乃是重虚馆的馆主,本就不必应酬外客; 似前次替萧静宜批八字那回,乃是江州萧氏搭上不少人情促成,且得提前定日子。似她们这样突然上门的,就更难一见了。但许是萧侯与道家有缘,名帖刚递进去,便有人出来请她们进馆。
萧锦初认得这便是上回带路的那个道童,很觉亲切:“天师今日可在,我们有桩难事想求教一二。”
那梳着双角髻的道童笑嘻嘻地答道:“每日里这重虚馆里人来人往,可不都是有事想求教天师么?”
萧锦初闻言先是一怔,继而也失笑道:“说得不错,芸芸众生,所求的本也没什么差别。”
谢氏听着他们打完机锋,便笑盈盈地问道:“小道长,素闻天师大名,可惜未曾谋面,不知道今日是否有缘得见?”
“天师吩咐了,带二位贵客去观星楼。”道童指了指耸立在馆中极显眼的三层飞檐楼阁,“请跟我来吧!”
重虚馆本就建在山巅,观星楼又是馆内最高的一栋楼,夜来确可做观星之用,这名字却也名副其实。只是装饰很是简朴,整个三层只放了几个蒲团。
两月不见,陆天师仍是荆冠芒鞋,一派仙风道骨,开口便道:“萧侯此次可是为了友人而来?”
萧锦初还没怎的,谢氏已经惊为天人:“天师明察秋毫,既已知道原委,还请慈悲为怀,拔救一二。”
“当不得尚书令夫人一礼,快快请起。” 陆天师急忙避开,“天地之大德曰生,那位蒋郎乃是有后福之人,不必我拔救,也必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谢氏心中本就有几分信服,此刻听陆天师说得有形有影,更是再无疑虑:“天师大德,他日若能收道家经卷为总纲,妾愿捐资勘印……”
“阿姊,”萧锦初赶紧插了进来,“天师在此整理道家典籍乃是得陛下首肯的,他日颁行天下更是大功德。”
谢氏立即领会,忙道:“是妾欢喜糊涂了,天师勿怪。”陆天师只是抚须不语,端的一派世外高人的风范。
若是一般的出家人,遇上这等施主,此时不是求财便是求利。偏偏陆老道名也有了,利也不缺,他图的是甚么呢?萧侯有心试他一试,便道:“阿姊,听说重虚馆的合香最是有名,有清心凝神之效,圣人也曾称赞过……”
这才露了个话头,谢氏的反应极快:“妾一向醉心香道,今日可是难得,若是方才那位小道长无事,可否带妾去见识一二?”
“夫人赏脸,自是重虚馆的荣幸!”
目送谢氏背影离去,陆天师禁不住赞了一句:“不愧是尚书令夫人,温文尔雅又知情识趣。”
“阿姊乃是名门之女,自然别有风度,若是与尚书令比起又如何?”萧锦初貌似不经意地问道。
陆天师不解其意,沉吟了一会方道:“这……贫道与尚书令并不相熟,如此问法可是难为贫道了!”
萧侯一笑起来,目光灼灼,越发英气逼人:“天师过谦了,能让尚书令出手烹茶,我以为应该算得上相熟才是。”
虽只是一碗清茶,但水温火候,这些习惯是改不过来的。就算当时没想到,但总有一天会想起来。比方说,现在……
“天师,您是出世之人,不知道尚书令是许了您什么,才让您与他一块做局来套我的话呢?”萧侯一只手轻叩栏杆,唇角的弧度怎么看都透着几分危险。
饶是陆天师这等功力深厚的,也不禁要脊背凉上一凉:“萧侯这是不用审案,便直接定了老道的罪了?”
“自然不是,”萧锦初神色忽尔为之一肃:“我盼着天师的良言成真,蒋四郎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陆天师闻言不禁捻须微笑,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貌极闲适。“上回替贵府的女郎批八字时,贫道曾说过天命难测,不知萧侯又是如何看待天命二字?”
“天师要与我论道?”萧锦初蹙起眉来,这个陆老道虚虚实实,实在叫人看不透。
只见陆天师双手结印,意味深长道:“非也,《阴符经》中曾开宗明义,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贫道是想说,万事皆有定数,此时的烦恼到了也彼时也许就不算什么了。萧侯不妨放开胸怀,静待来日。”
说来也奇怪,就在萧锦初与谢氏从崇虚馆回来的那天,蒋澄便醒了。从此,一日好似一日,让楚向澜这个医者也颇有些讶异。
“果然陆天师道行高深,堪称神数……”谢氏叹服之余,险些把家中供的佛像都改作了三清。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觉得陆天师到底是神仙还是骗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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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当这个故事得到了全新的演绎,会变成怎样?
第76章 元日朝会
萧锦初却一直在想天命二字; 那个老道指的究竟是蒋澄,亦或是自己。不论当初是算还是蒙,他总是知道她的心事的; 所以才劝她放开吗?
不过对她而言,这位陆天师究竟是江湖骗子; 还是得道高人已经不那么重要。对于卫潜,她固然不能忘情; 但也学会了不再为难自己。
轮值、休沐、觐见; 查找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对手,日子就在这样重复的过程中如水一样流去。
当蒋澄能起床行走的时候,明德将军也终于从西戎返回京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恰赶在了元日之前悄然而至,又将是新的一年了。
萧锦初一直不喜欢元日的大朝会,因是一年一度的盛会,百官与外国来使都会参与。光是准备; 就得提前个把月。依仗、护卫; 都是她的事。
而且这样冷的天气; 卯正便需在中华门外列班。算上赶路的时辰,寅初便得起床。为了能多睡会; 她索性连新平侯府都不回了; 在值房歇了一晚。
东方天色未明; 钟鼓渐次鸣响,临近中华门的御道上冠盖云集。爵高位显的臣子还能捞个便座,那位卑职小的只好边站着聊天边跺跺脚取暖了。
待得众臣使者到齐,乐师开始奏乐; 太极殿前一束束捆扎整齐的豆萁麦秆被点燃,火光熊熊,直向天际。
百官依次而进,在东阁下坐待。至此,乐声稍止,直到天子莅临。本朝尚玄,每到重要场合卫潜都会身穿玄色礼服。然而今次的又不同,黑色袍服上以金线绣出重明鸟的图案,愈显华丽尊贵。
就算是萧锦初这样时时能见到天子的人,都不由目眩。更不要说那些从各地赶来的州郡官吏,个个倾倒于丹陛之下。
御座上端坐着这样一位帝王,就连原本冗长的叩拜,献礼,朝贺等一系列仪式,都显得不再无聊了。
萧锦初身为征东将军,本来该在下头站班。不过她如今兼着虎贲中郎将,有护持御驾的职责,所以反而立在天子左近。
拜贺完毕,谒者令带领有王爵者以及秩中二千石以上的官员至太极殿领宴,其余人等可依次退出,回自家私宅合家欢聚。
其实宫宴吃多了也就这样,无非是多几样熊掌鹿筋之类,但人争的便是这个面子。元日能不能进太极殿是一道分水岭,天然地把臣子们分成了两个阵营。
今日的主题有两个,明德将军出使西戎归来,是有功的。卫潜在太极殿上亲自对其旌表,官升一级为轻车都尉。这样的喜事,朝臣们自然纷纷祝贺。而对于副使变正使,原本的正使不知所踪一事视若无睹,似乎没有任何看法。
萧锦初看着这些同僚,再次深觉若要在天下找一处比朝廷更虚伪的所在,应该也是不容易了。
既然表彰完了出使的功臣,剩下的事大家自然也都心知肚明。两国正式交换文书之后,皇帝与龙城公主的婚事就算板上钉钉了,在元日宣布这样的喜事算是挺合时宜,一杯酒既贺新年伊始,又贺陛下订婚。
这种时候,大家自然都是一心看着皇帝的,唯有萧锦初发现尚书令一直在分神瞧她,不由有些好笑。今日是她值守,不要说不能喝酒,就算能喝她也不会醉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只听丝竹声暂歇,卫潜先开口道:“今日适逢嘉会,众臣股肱皆在列,朕有一事正好宣布。”
来了来了……两国联姻之事已经传遍天下,就算平日工于城府的老臣此时也不禁面面相觑,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萧锦初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了陆天师的赠言:观天之道,执天之行,万事皆有定数……这便是师兄的定数,也是她的。
“兹有广陵王四子简,初封安乐侯,性温有礼,宜立为储。西戎龙城公主少而婉顺,行止有度。既得西戎国主之许,二人匹配合衬,令为眷属。着有司筹备礼仪,各路州郡,宗亲大臣同贺嘉礼。”
卫潜这一番话的声量不高,效力却不啻是除夕的爆竹,直把下面的列位臣工炸了个昏天黑地。
萧锦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问离她最近的陈千户:“陛下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懂。”
她这一问,陈千户的冷汗都下来了,虎贲卫里谁敢说比萧侯有学问?
“陛…陛下好像…是说要立安乐侯为太…子,让龙城公主做太子…妃……”结结巴巴地说完,陈千户只想给自己一巴掌。谁还能真听不懂啊?这不是不敢信么!
圣人春秋正盛,虽说膝下空虚也没必要这么早立太子,而且立的是个藩王的庶子。还有西戎公主,不是要当皇后么,怎么又成太子妃了?平日若是某人爱胡思乱想都会跟他说少做梦,可换了他真是做梦都梦不见这么离奇的事!
一个千户尚且如此,更别提满堂的王公与重臣了。尤其是广陵王,看着简直就像是要晕过去了。
正当所有人都如痴如聋之时,忽有一老者越众而出,顿首为礼:“臣等遵旨,愿陛下万岁,殿下千岁……”
人就是这么奇怪,要不动就都不动。可一旦有人领了头,就很容易跟随走下去。尤其是发现那位老者正是三朝股肱谢丞相之后。
一些人露出恍然的神色,也有人打了个激灵,更有人仍是茫然。但不论究竟作如何想,众臣此时还是尽皆伏下身来,跟着唱诵道:“陛下万岁,殿下千岁,佑我国祚,永传后世……”
“佑我国祚,永传后世……”整齐宏亮的声音,一直传出太极殿外很远很远。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转折有人想到了吗?
容作者大笑三声,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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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天涯路远
元日; 新年的第一天。易经中的第二十六卦为“复”卦,坤上震下,六爻中; 二爻、三爻、四爻、五爻和上爻都是“阴爻”,但“初爻”是“阳爻”。是顺利回归之意;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但今年的元日与复卦实在有些不搭; 若要硬套一个卦象; 该是第五十一卦,“震”卦。震上震下,震惊百里。爻辞曰: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
祭祀时,雷声浩大; 来势汹汹。有人吓得发抖; 也有人镇定自若; 连勺子和酒杯都不曾掉落。
萧锦初两边都不挨着,她倒是恪尽职守。先是在太极殿内护卫; 宴罢出来巡视; 派人换班; 目送所有赴宴的大臣出中华门。行为举止一切如常,就是眼神像蒙上了一层雾,有些看不分明。
直到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宫女奉命来寻她,那宫女拿手比划了半天; 她全没在意,只是淡然道:“知道了,待会就去。”
那宫女是醴泉殿,而醴泉殿里头只有两个人,不是楚向澜便是蒋澄,不必非在一时半刻内弄清楚。
找她的是蒋澄,蒋澄如今的模样可比刚送回来时要强得多了。虽然还是瘦,脸颊上的肉多少长了些回来,眉宇间的桀骜之色被打磨去了不少,只有一开口那刻薄劲让人确定没被换了芯子去。
他说:“今个是元日,按说就算有邪祟,也该被昨晚的爆竹和桃符驱得差不多了,怎么倒让你撞上了?”
“你才是见了鬼!”萧锦初大怒,要不是念他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个伤患,她简直想咬他一口。
“哦,既然没遇上甚么邪祟,你干吗做出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来。” 蒋澄躺了几个月,耐性好了许多,不疾不徐地回道。
萧锦初被激了这一下,终于醒过了神,随即又陷入了沉默。她再次想起了陆天师的那句话,万事皆有定数,这个来日说的会是今日吗?
蒋澄很是奇怪,他与萧锦初相交多年,知道她是藏不住话的。骤然摆出这么个态度,必有缘故,便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