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后-第1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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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春末到秋末,约莫是半年未见,吴氏没多大变化,苏令蛮却几乎是大变样了,不看容貌,光行走气度,便与定州那野丫头完全不同,在吴氏眼里,便跟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差不离,她笑得合不拢嘴:“变大人了!变大人了!”
苏令蛮却注意到了花厅旁另安静坐着的苏覃,诧异道:“覃弟怎么也来了?
这边蓼氏略聊了几句,便知趣地退了:“阿蛮,你们娘俩有些体己话,我这大伯母也就不做那讨人嫌的,你们便自便吧,有甚要的,便问门外的小丫头。”
“怎好如此客气?”吴氏不好意思地起身,奈何却不过蓼氏,两人不论言谈还是举止总差了几分,所幸吴氏天生带着娴雅,纵规矩差了些,倒也让人看着舒服。推却一番,蓼氏顺当走了,娘俩连同苏覃这才坐下,絮絮说了些别后之事。
吴氏当家,丽姨娘因靠她吃饭,自然不敢再硬气,尤其老爷近些日子完全不要西厢院人伺候,但凡她殷勤小意地凑过去,还会被毫不留情地斥责,日子久了,心也便淡了。如她这般的还有西厢院里那一堆的姨娘妾室,妾通买卖,正室本就有随意处置的权力。吴氏也不想养着这帮子每日都要花去一大票脂粉钱的闲人,老爷又不肯给杨家银子,便全被她二两一个银子好好地放回去了,至于往后营生如何,全不由她管。
老爷倒像是一门心思地“从良”,只是不论妻妾,谁的身子都不沾,正儿八经地宿在书房半年之久,跟改了性一般。
苏令蛮心下却清楚,那是居士临走之前下的“好物”,阿爹这好面子的,自己不行自然不敢大肆宣扬,倒也是一桩好事。
“你大姐姐日子不大好过,嫁过去婆母不喜,丈夫不疼,听说阿镇半年都没进她房门,婆母怨她留不住人,肚皮不争气……”说到这,吴氏不免唏嘘,不过心软只是一瞬,她扬起笑:“这回来,阿娘专给你来置办嫁妆来了。”
苏覃在旁听这些絮叨毫不烦躁,苏令蛮不免问,“阿覃不还要读书?你将他带来阿爹没意见?”
“二姐姐这是不希望阿覃来了?”
苏覃还是欠揍的皮实样,安安静静坐着不动便也罢,一笑便让苏令蛮忍不住拳头发痒,“好话不会说非得说歹话是吧?”
吴氏忙劝和,道:“这不是察举制下,定州有三个名额么?阿覃本有这名额,奈何性子倔,硬是拒了,不过两月前的童生试、州试都过了,嫁妆置办恐怕需耗些时日,阿娘便干脆将他一道到来,顺便参加明年的春闱。”
“……阿娘,是要在这常住?”
苏令蛮愣了一愣,吴氏小心地觑了她一眼,她这些日子掌家,早已不是以前那不分眼色的,“阿蛮莫担心,阿娘来前,便提前在城外租了个小庄子,一会便过去,不会叨扰国公府的。”
苏令蛮倒不是这个意思,吴氏来她自然是高兴的,只她如今也是寄住,要是再投奔人来挤住在这,纵然她面皮厚,也觉得委实过意不去。
吴氏这次来,除了带来大半家私要给阿蛮置办嫁妆,上好的皮料甚或一些好木料,她在阿蛮老早开始便已经准备起来,正在运来的船上,只有些时兴的东西,定州没有,看信里说阿蛮又是嫁给那等人家,她势必不能让人小瞧了,大兄又暗地送来许多资费,她自然要过来操办。
“明年三春时,阿蛮便要及笄了。阿娘办完这些事,再回去。”
吴氏感慨道,日子悄没声地一打眼就过去了,她眼里的阿蛮还是个窝在怀里哭鼻子的小娇娇,一转眼,都快要成人妇了。
她也老了。
两人聊了些别后之事,苏文湛便被蓼氏吩咐来,领着苏覃出门去转悠了。
吴氏来,还有一桩事,“阿蛮,这……过继之事,对你是好事,你有甚好犹豫的?”
“莫忧心阿娘,如今我有吃有穿,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阿爹又是个不成器的,阿娘看方才进来那郎君待你不差,有这样一门亲戚在,便将来不得意时,威武侯欺负你,你也有娘家去奔。”
在吴氏眼中,这威武侯与鄂国公府也不差仿佛,都是京里的贵人,若阿蛮受了委屈,有这样的娘家总比千里迢迢无着落的好。
可怜天下父母心。
只苏令蛮心里还过意不去,好歹阿娘生养了自己一场,虽前些总将自己往后排,可到底是待她不差,后边改过来后,更是将她看成了心窝子一般,她如何舍得将来对着自己亲娘喊“婶娘”?
吴氏只一门心思地为她好,哪里在意这些,不住劝着,最终苏令蛮终于还是勉强同意了。
有一句话说对了,花无百日红,若哪一日威武侯当真对她不好了,她总有个在京中的娘家可以奔。
“若我过继出去,阿娘可要与阿爹和离?”
吴氏怔然,半晌才叹道:“……有个和离的亲娘,对你来说终究不大好。”
不论苏令蛮如何劝,她都不肯松口,最后无法,苏令蛮亲自配了“不举药”给阿娘,道:“若来阿爹将来故态复萌,便一剂药下去省心省意。”
——天底下给自家阿爹下药的,从这方面来说,苏令蛮也算是离经叛道第一人了。
吴氏手险些握不住。
母女俩久别重逢,有说不完的话。
接下来的日子,苏令蛮沐休时,便会去吴氏租来的庄子住上两日,带着她将长安城大大小小的逛遍,倒是苏覃,颇让人刮目相看,不过短短月余时间,便就着鄂国公世子与威武侯未来亲小舅的关系在长安城那群纨绔里混得如鱼得水——
这果然是天生的本事,旁人羡慕不来的。
时间匆匆过隙,日子过得平静如流水,其底下的暗流涌动,却不足以与外人道。
一转眼,便到了年关。
苏令蛮日子过得顺意,过继之事早就报到族里,鄂国公府未大办,只选了一日祭祖,由着定州老家平阿翁那里,将苏令蛮的名字从苏护名下移了出去,移到了苏政那儿,成了正儿八经的国公府嫡次女,苏玉瑶往后退了一隅,成了嫡幼女。
全族通报了一声,鄂国公府阖府吃了顿饭,这事便顺当当地过去了。
第171章 上宫宴
临近年关; 书院也开始放假了。
小年之时苏令蛮本打算去庄上陪一陪阿娘的,毕竟如今她已被记入蓼氏名下; 于情于理正年都该在鄂国公府上过,小年前去陪一陪也还算合宜。但今上有谕; 正值大丰年月,宫中有宴; 今上要与众同乐。
“阿蛮; 恭太妃在宫里; 可是点了名要你去的。”
苏令蛮一愣,恭太妃?这号传奇人物在定州之时几乎是常年都要被苏家人拎出来提一提的; 及至长安; 这大半年里; 除了国公府过节时往宫里送的孝敬; 可从未见她有心招苏家人进宫面见。
初时苏蜜儿嚣张的底气亦是来自于此; 可惜亲姑姑常年不闻不问; 她渐渐也回过未来; 如今夹着尾巴殷勤小意地做人,渐渐也得了蓼氏几个笑脸,此时正坐在下首都逗趣,听罢双眼发亮:“姑姑可提了蜜儿?”
蓼氏颔首:“太妃宫中寂寞,趁着此次宫宴正好会一会家人; 点了名要你与阿蛮去的。”
苏令蛮去,是因了未来威武侯夫人的名头,蜜儿去; 是恭太妃的直系亲属,理由都是现成的,至于苏玉瑶,虽还有三年及笄,但蓼氏也渐渐带着出门,慢慢相看起来,这等热闹场面,她自是要去的。
倒是苏珮岚不上不下地夹在其中,反被人忽略了,她勉强笑笑,见苏令蛮几人觑着她,装作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那阿岚便在府中等姐妹们回来说道说道。”
到了小年当日,天公不作美,竟下起了鹅毛大雪,雪片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指往人脖子里钻,绿萝朝天望了眼,匆匆往碧涛苑里去,手中拎着的热水桶热气都快散没了,想到房里那两个几乎天天都要裹成熊样的一对主仆,眉毛都拧到了一块。
一会可得去宫里了,这样出门,可是不大体面。
苏令蛮也知道这般不大体面,可直往骨头缝里钻的冷意,让她一出门便忍不住打摆子,书院放了假,她便正好有借口不出门,练字、练舞、做女红忙乎个不停,就是不出这暖烘烘的房门。可怜岫云杨郎被一腔相思折腾成了个梁上君子,披着风霜上门来偷香,每每一身冷寒而来,再一腔热血回去,只恨不得时间走得再快一些,待阿蛮及了笄后,便赶快请期成婚。
房内上好的银丝炭烧得整个房间暖融融。
绿萝刚进门,便被热得出了一身汗,她放下热水桶,一边脱了外面厚厚的袄子,一边服侍锻炼许久的二娘子盥洗,见小八人跑得没影,没忍住问了一句。
“阿娘让去拿东西,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过继后,连称呼都得跟着改,苏令蛮初时还叫得别扭,可蓼氏拿出十二分的心思待她,时时提点,真做足了娘亲的样,日子一久,苏令蛮那股别扭劲儿便没了。
说曹操曹操便到,小八跺着脚缩着脖跟乌眼鸡似的进来,见绿萝还热得脱了袄子,没忍住“嗷”了一声,“绿罗姐姐,这人都快冻成冰坨子了,你还脱衣服?”
绿萝没搭理她,小八手里拎了一包裹,见二娘子拿了一细瓷罐子,忙不迭接过手来:“奴婢来,奴婢来。”
这拇指大小圆溜溜的细瓷罐子,是居士特意调配来给二娘子冬天抹脸的,还有个大罐子用来抹身子,这日日涂抹下来,还真别说,“二娘子您这皮肤啊,”小八呲溜了声口水,“跟那羊奶似的,雪白雪白,还一点没见着瑕疵。要小八是男人,恐怕也得栽。”
她想到偶尔几回在二娘子脖子那见到的红点子,脸红了红,原来还不懂,几回一来,便晓得那是什么了。谁能想到那清冷如月的威武侯有那啃人脖子的爱好?
绿萝那边已经将包裹拆了,一件雪缎子大麾,上好的松江布里,外面是桑丝缎料,摸上去光滑如雪,只在披风下摆一圈细细地绣了一圈凌波纹的朱色滚边,内里细细一层绒,也不知是什么制成,摸上去又轻又软,最引人注目的,是沿肩一圈又软又滑的雪狐毛,品相极佳,丁点不见杂色,实在是貌美得紧。
小八帮抹着雪肤膏又道:“这是杨郎君一大早差人送来的,送来那大兄弟还说,侯爷为了这雪狐毛,可是亲去城外二十里的厽山上呆了有小两日,才得来这么件大麾。”显然是身边人自作主张要为威武侯表忠心了。
苏令蛮嘴角翘了翘,眼里的笑都掩不住,穿戴好今日赴宴要穿的袄裙,手已经摸上了大麾,爱不释手道:“他便爱作弄这些东西。”嘴里说着怨,心里却是受用无穷。
眼见自家二娘子这刚硬身板都快被主公那一套又一套的手段揉成了绕指柔,绿萝才扶着她坐下,“二娘子今日便梳个垂髻?”
垂髻要比双垂髻成熟些,苏令蛮今日为赴宴,也特特选了件压得住的颜色,暗绯色蔷薇纹立领上袄,深青色八福罗裙,垂髻斜插一支点翠金丝牡丹流苏步摇,碧玉坠子,偏她肤白,便这般随随便便地一穿,竟也是貌美惊人。
绿萝没敢给她上脂粉,这般已是丽色夺人,若……幸好是主公要娶了,换成一般的人家,这般的容色,可是祸家之源。
见外面时辰差不多,苏令蛮穿上羊皮小靴,又披上威武侯特特送来的大麾,便领着绿萝与小八匆匆去了庆和苑,此次鄂国公府去的女眷不算多,老夫人、蓼氏,并苏令蛮、苏玉瑶和苏珮岚三人,三夫人也想去,奈何三老爷官位只得四品,只得怏怏作罢。
两辆马车“得律得律”地驶出鄂国公府,苏老爷与苏文湛在马车后领着家丁护卫,正巧遇上隔壁罗侍郎家,便干脆两路并成一路,一路往宫城方向而去。
长安城的街道宽阔笔直,排水做得好,奈何架不住大雪纷扬,便扫大街的够勤快,路面也还是积了厚厚一层雪,被来来去去的车辙压过,成了冷硬的冰坨子。是以,马车行进得并不快,到得宫前,递过牌子,入宴之时,人已经到了大半。
宴席摆在御林苑,皇家的宴席自然与别个不同,正中一张最华美的长几,其下两排绵延开去的一张张小几,几上美酒、果品、菜食若干,依品阶而下,各府身居要职的郎君们已经率先入座,一几一人,丝毫不乱。
女眷们则在另一个厅,由皇后跟前得脸的女官们迎进来,再分而落座。
庆国公夫人一眼便瞧见了进厅门那一行人,眼见蓼氏那张马脸春风得意,她便恨得咬牙切齿,往年庆国公府不说最核心那一拨,却总还是受人看中的,今年却被安排到了角落,人人见了都能戏说上两句,她便忍不住恨上了蓼氏这始作俑者。
奈何鄂国公府势起,竟是直接被安排到了靠前的那一拨里,紧邻着几个有名望的,庆国公夫人没忍住“啐”了一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