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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顾有紫宫宠-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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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识复苏的同时,八个字重击而来:你且随意,我自应允。
  一口浊气上涌,我连连咳嗽。
  茶杯递到嘴边,偏头看是迢儿,秋水和鸿雁也围在榻侧,脸上皆是担忧。对上迢儿通红的眼睛,我反而一滴泪也没了。
  “小姐,先喝口茶。”迢儿哽声道。
  我只觉周身酸软,秋水扶着我坐起身,就着迢儿的手喝了半口茶,胸口舒畅一些。
  迢儿不放心,想宣个太医来瞧瞧,又有顾忌。听她话音,是将司徒鄞的话都听去了,我打发下旁人,独留下迢儿,告诉她不必请太医。
  “我担心小姐的身体……”
  我又喝了一盅茶,精神好了点,强撑笑脸:“我自小就不常生病,身体好着呢……”
  见迢儿的眼睛一直定在我肩膀,低头一看,是一片衣襟掩盖不住的深浅吻痕,还有指头压下的淤青。
  迢儿不知怎么劝,“小姐,皇上也许……有苦衷,未必是针对您……”
  “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拍拍她的手,无力一笑。
  但凡有气性,我就该一头碰死,如今苟活着,不过为了物尽其用。
  我不是一个人,倘若我死在宫里,凭哥哥的脾性,不知要闹出多大的乱子。
  “想哭的话小姐就哭出来吧。”
  言毕迢儿倒是先哭了,哭哭啼啼间还道:“小姐进宫来,可不是为了叫人作践的,都怪迢儿没照顾好小姐、都怪迢儿……”
  “怎么这样说。”我无奈地揩去她的眼泪,迢儿一哭,我反而半点哭不出来,原本该她安慰我,现在倒是我要好生宽慰她了,否则这妮子非哭上一夜不可。
  “好了,莫要哭了。”我抬起手,肩膀毫无征兆地一阵刺痛。
  呵,火气真是不小。
  那双深沉黑眸恍如雾魇,而我恰恰讨厌未知。
  眉心微动,我叹道:“迢儿……我病了。”
  “什么?”迢儿从哭声中惊讶地抬起头。
  我看着她,“放话出去,就说我突患急症,将养宫中无法出门。”
  刚刚确实晕倒了,也不算胡诌。
  迢儿转了圈眼睛,抓住我的手,恳切地摇头,“小姐,这可不能胡说的,再说躲避也不是个好法子!”
  “目前看来,已是最好的法子了。”我和衣躺下,闭上眼道:“太医院里打点个稳妥的人便是。”
  司徒鄞对此心知肚明,想他也懒得计较。
  “那……愈期呢?”迢儿抓紧问了一句。
  愈期?我拉着被子蒙住头——恐是遥遥无期了。
  话传出去第二日,如素便来看我。
  由于前一晚的惊疲,我的脸色仍不太好,若非如此,还不好掩盖过去。
  尽数收下她带来的补品,如素听我道谢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妹妹别见怪,我是久病成良医,这都是上好的补气补血的药材,并不会伤身。”
  我笑了,歪头娇声道:“所以我才谢你。”
  镜葵在旁打趣:“都说娴妃娘娘在外面如何大方得体,怎么病起来,也像孩子一样撒娇?”
  迢儿正沏茶,闻言连忙接口:“小姐呀,平时的样子才不像大家闺秀呢,淘气得很。”
  “听听,我这病就是被她气出来的。”
  一句话逗笑了众人。如素细细看了我一会儿:“看妹妹的样子不像什么大碍,好生休养几日,也便好了。”
  我和迢儿对视,迢儿冲我眨了下眼睛。
  后来话题不知怎的转到司徒鄞身上,谈到之前司徒仪与老臣暗里结党的事情,镜葵道:
  “后来皇上说调查不实,纯属谣言,但体恤一干老臣年事已高,给了他们赏,命他们告老还乡。内外十几人,便如此都给打发了。”
  我默然喝茶,每一个娘娘身边都有一个爱八卦的宫女,这话果然不错。
  “那云靖王如何?”迢儿忙问。
  镜葵道:“云靖王如今是亲王了,皇上加封了他,还在宫外选址,建了一处亲王府给他。”
  “如此一降一升,朝野无怨,朝纲必稳,皇上这着釜底抽薪真是妙计。”如素声音温柔如水,眼里全是倾慕。
  我压下眼底冷寒:“有他在,江山不稳也难。”
  殿里一缩一月有余,宫中各处都在为除夕忙活,只有眷瑗殿清静。迢儿第一个挨不住,三天两头往出跑,回来时总能带一大车话来供我消遣。
  我都听着,很想告诉努力逗我的迢儿,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开心。
  唯独那晚像一场噩梦,一直想忘了,却始终萦绕心头。
  不论我怕他、恼他、或要躲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保护自己活下去。
  有一日无意听一个小宫女抱怨,眷瑷殿和冷宫无甚区别,气得秋水把人拉到刑房,打了十几板子撵了出去。
  我只是一笑,人情冷暖我是看得开的,难得如素频繁过来探我,她自己也拖着病,又是寒冬,我每次都告诉她等立了春再走动不迟。
  司徒鄞没再来过。
  想必他对一个心不在他那儿的人,也没多少兴趣。
  春节将至时,意外听闻太皇太后染病的消息。
  开始只是轻微的风寒,太皇太后却不知何故顽固起来,就是不肯吃药,而且无召谁也不见,生生地把身子拖到气虚血亏的地步。
  “六宫皆乱,皇上急得也无法,再这样下去这年是不能好过了。”
  听着迢儿的话,我蹙起眉心,深深叹了口气:“开始我以为只是小病,便没去探望,如今这般……迢儿,咱们去看看吧。”
  “阿弥陀佛,小姐总算想通了!”迢儿眉眼俱笑,双手合十满天神佛地乱念。
  我无奈摇头,自己如今这等没用,对哥哥已然抱愧,如果再不能到待我如祖母的太皇太后面前尽一尽孝,当真是不忠不孝了。
  挑了一件素黄色的衣裳,暖手笼未拿便匆匆出了殿门。走到二重门,才发觉外间寒气这样重,迢儿又忙回去找了银貂厚氅给我换上。
  未进瑞祥宫的门,就听得里面忙作一团,我心头一紧,想起素日太皇太后的好,愧疚又多几分。及至外殿,司徒鄞和应妃都在,并着一地太医奴才,乱纷纷如锅上蚂蚁。
  时隔一月再见司徒鄞,我面色冷沉,仍是施礼。
  应妃娇颜依旧,不冷不热地开口:“哟,妹妹也来了。听闻妹妹病了,如今可是大好?”
  我一欠身,“近日来觉得好些,听闻太皇太后病了,是以赶来探望。”
  “那可真是奇怪,”应妃的娇声软语令人反感,“怎么太后刚病,妹妹这病便好了?”
  我不睬她。一个太医从内殿趋步而出,跪伏地上嗫嚅道:“皇上,太皇太后不肯吃药,病入中灶,恐怕……”
  司徒鄞面色一寒,“什么恐怕!没用的东西!”
  这一吼中气不足,司徒鄞吃不住力,先咳起来。
  他这般憔悴的样子,与那晚的刻薄有天壤之别,我淡淡敛睫,“皇上,我进去劝劝。”
  司徒鄞微一犹疑,着人进去通传,太皇太后竟然允了。
  满宫人喜出望外,司徒鄞目光沉静,点头道:“辛苦娴妃。”
  我短促地皱下眉头。
  太皇太后躺在榻上,形如槁木,面似死灰。一见这等情形,我眼睛先湿了,哽咽着唤她。
  太皇太后费力地歪过脑袋,嗫嚅着干瘪嘴唇,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我心痛至极,扑到床边软着声道:“太皇太后这是何苦,生病了吃药才是,为何这般与自己过不去?”
  “娴妃……你再不来,可见不到哀家最后一面了。”
  “太皇太后休要这般说。”
  “哀家那日梦到太上先皇了……”
  说完这一句,太皇太后停顿好久,虚弱续道:“梦中,他的样子与年轻时一般无二,我却垂垂老矣……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他说想我了……我这一生荣华见得够多,活得也够久了,就这样随他去,也无不可。”
  我拿帕子替她揩泪,勉强笑道:“太皇太后是痴人。殊不知‘梦饮酒者,旦而哭泣,梦哭泣者,旦而田猎’。故人自然是希望太皇太后长命千岁,颐养天年的。”
  说到这儿,我忽然想起娘从前的一句话:
  若不是怕你们三个子女孤苦无依,我早已随你们爹爹去了,红尘世界自然好,可没了那个人,再好的风景总像缺了一块,任何东西都补不上的。
  连娘都如此放不下“那个人”,人世间的情爱,当真如此令人执迷?
  太皇太后声弱如絮:“哀家知道你是有孝心的,但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第14章 元宵宫宴
  太皇太后声弱如絮:“哀家知道你是有孝心的,但你不必劝我,我意已决……”
  “皇祖母。”我跪下来,郑而又重地叩了一个头,“钟了自小便没奶奶,第一次见您便觉亲切,一直想叫您一声袓母。臣妾尚且如此,更不必说皇上,您是没看到他憔悴的样子,若是瞧见,不知怎样心疼呢。
  “在民间小家小户,家有老人的,小辈尚且殷勤伺候,何况是天子之家。您就这么把我们都撇下不管了,岂不是陷皇上于不孝,让他令天下人耻笑?
  “皇祖母常读佛经,自然知晓无忧亦无怖,何处不安生的道理。佛佗言:放过他人为慈,放过自己为悲。您是大慈大悲之人,如何便这样执于一念,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更况,与太上先皇相聚也终有时的,请皇祖母暂且保养身子,全儿孙尽孝之心,否则皇上与臣妾等都寝食难安了!”
  一滴眼泪自太皇太后眼角流出。
  我眼含泪水,俯首深深一扣,“皇上在外面求您!钟了在这儿求您了!”
  太皇太后虚喘着气,一只手伸出床榻。
  我赶忙握住,对身后的人喊:“快端药来!”
  侍奉太皇太后服药忙了一时,待我出去,一众还在外间翘首等着。早有人将情况禀报出来,司徒鄞一见我就问,“药可是喝了?”
  心里不愿与他说话,免不得点头应答:“太皇太后已经服药睡着了。”
  应妃眼波轻摇,皮笑肉不笑地盯着我:“倒不知妹妹还有郎中的本领,这一屋子的太医,都不如妹妹几句话管用。”
  我默不作声。即使有再多不满,在司徒鄞面前,她也该收敛些。
  思绪被余光里的身影打断,司徒鄞走至面前,我不动声色地退避。
  低垂的视线中,那只雕玉般的手停顿了一下,仍握上我的指尖,温而有力。“你是如何做到的?”
  这话可是在质问?
  本以为自己涵养功夫不错,然只这一句,隐忍多日的怒气便压不住,我抬眼直视司徒鄞:“臣妾是久居深宫的无事之人,若日后太皇太后再不舒心,皇上只管宣召臣妾。左右臣妾也是——深,宫,寂,寞。”
  最后四字咬的格外重,不出意外看到司徒鄞铁青的脸。
  我心下痛快,避开他的眼:“皇上若有什么疑惑,随时来审就是!”欲抽回手,却发觉他钳得紧。
  我拧眉暗下用力,谁知司徒鄞竟被带得趔趄,身影一晃,面色土白地向后跌去。
  “皇上!”应妃尖叫,我下意识地伸手,抓了个空——司徒鄞被几个太监扶住,一大群人将他团团围住。
  太医慌忙请脉,我石像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怎么会,我只是稍微用力,他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透过人群缝隙,只得见龙袍一角。太医斟酌道:“是因劳心太过,肝气不足所致。”
  “要紧吗?”应妃焦急地问。她大概没有发觉刚刚的异样,否则此时必定发难了。
  “并无大碍,只是须得静养,再不可奔波操劳。太皇太后这里自有臣等日夜守候,还请皇上宽心,臣这就开方。”
  司徒鄞被人簇拥着回了霖顺宫,没人再注意我。
  我摊开手,掌心里密密麻麻的汗。
  回宫好久,我依旧魂不守舍。迢儿再三问怎么了,我愣愣问她:“迢儿,你是不是说过皇上身体不大好?”
  “嗯?”迢儿点着下巴想了一想,“也不是不好,只是自小体虚,听说是九岁时一场大病落下的病根。那一次人差点救不活,幸亏太后娘娘日夜陪伴,足足折腾了一个月,方渐渐回转过来,不过自此皇上的身体也孱弱起来。
  “小姐知道,褚国崇文尚武,但凡皇家子弟,修文习武都不能少的,云亲王便是,还有太后的内侄户部尚书胥大人也是,只有皇上不会武功。”
  “是这样……”既是身子病弱,那晚又怎么有那样的好力气,那样的好怒气?
  迢儿白我一眼,“小姐,你怎么什么事儿都不上心!”
  我压下莫名的情绪,捏捏她近来发胖的脸蛋,“心里装太多事儿,人会胖的。”
  翌日过太皇太后那边去,司徒鄞果然没来,只差陈公公过来请安。陈公公传话给我:“皇上说一切劳烦娘娘了。”
  我应下,犹豫一刻,问他司徒鄞身体如何。
  不知是否看错,陈公公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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