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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顾有紫宫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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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一个岔道,迢儿突然转左,妄图分散注意,我则毫不犹豫拐进前面一条巷口,却不料一转,就撞进一个人怀里。
  嗅到这人身上的气味,我一时茫然若失。
  小时候,我一度将这个味道和糖果联系在一起。
  未等寒喧,他的视线越过我向后瞥了一眼,而后提起我的肩膀,足尖一点飞上檐壁。
  我吓得惊叫一声,紧紧搂住他的腰,只觉整个天地都在旋转!
  可恨这厮明知我有晕高症,故意跑得飞快,待我五脏六腑几乎移位,才收足停下,已是到了将军府前。
  我扶墙干呕,心里大骂丧心病狂。
  对方却负手闲立,不阴不阳地笑:“野性不改?嗯?”
  眼见这家伙兴师问罪,我连忙摸鼻尖扮可怜,“只是手痒,会还回去的。”
  “人海茫茫,哪里还?再说,你找上门,人家还不把你剁成肉馅包馄饨?”
  我心中不服,嘴上却没出息:“千万别告诉娘。”
  “小时候我练功偷懒,你可一次没落地全报告给爹。”他眼中暗盛戏谑,狐狸一样阴险。
  我忍不住粗声道:“钟辰,你别太过分!”
  哥哥不屑地哼了一声。
  从小到大,每当我大声吼他的时候,他总是这副反应,骄傲地表达一个意思:我还真懒得跟你过分。
  每一次,都弄得我很挫败。
  哥哥揽着我走进家门,我隐隐觉得忘了什么事情,但似乎没有什么比哥哥回家更重要。
  直到晚饭时,迢儿灰头土脸地回来,我才想起忘了什么。
  见她一身狼狈,我露出十分恳切的笑容,“迢儿你去哪儿贪玩了,瞧这一身土。”
  迢儿回我的幽怨眼神中,多少有点没有得遇明主的郁闷。
  晚饭过后,哥哥把我叫到花园,看上去满腹心事。
  边关战事正吃紧,他此时回来,也只我有这天大的面子。
  妹妹嫁人本是喜事,但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开心。
  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钟辰,伴着金戈铁马这么多年,他的面皮丝毫不见粗糙,还是那么细腻俊朗。
  我常常奇怪,凭哥哥的文采品相,怎么就没个敌国的公主一见倾心死活要嫁给他,那样百年稳固河山就唾手可得。
  哥哥说这太不靠谱。我却没告诉他,娘亲常常从夜梦中惊醒,就怕自己唯一的儿子死在战场,她连尸骨都收不回来。
  那一晚,钟辰对我说了很多,我们兄妹俩已许久不曾这般谈过心事。说到最后,他认真地看着我道:“若是你不愿意,我立刻去宫里退婚。”
  哥哥的话锋同他在战场上一样强硬不疑,盯着他眼里的星辰,有那么一刹,我很想点头说好,然后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躲进他怀里撒娇。
  只可惜我已长大,许多事情,即使哥哥肯拼了性命护我,我也不能再任性自私。
  入宫之事,实已没有半分退路了。
  回房时,迢儿刚备好一桶洗澡水。
  我缩在热气弥漫的水里,很长时间没说话,迢儿也不说话。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直起身子,唤她一声,注视她的眼睛。
  迢儿的杏核眼灵动漂亮,总有一层淡淡光晕包裹,似喜似嗔。小时候我将自己的衣服给她穿,携伴上街时大家都以为我们是姐妹。
  她只是倒霉有一个赌鬼父亲,但被卖到我们家又似乎没什么不好,我一直拿她当亲人看待。
  所以我不舍得她跟着我探这场龙潭虎穴。
  “进宫是势在必行,我担心的只有一件,就是你如何安处。我本想带你入宫,但你不趟这趟浑水也好。”我散漫地呵着气,等她的反应。
  “我自然是跟着小姐。”迢儿柔柔地笑了,不甚辩驳。她知道若她不允,我撇不下她。
  我刚要叹气,又听她说:“我担心的也只有一件——小姐,你真的不顾自己,要去做政治联姻的棋子?”
  我苦笑不语。我当然明了,古今历史,皇帝和将门之女联姻,没有几个女子有好下场。
  只因兵权大于皇权,皇家要保江河安稳,将军要避震主之嫌,从一开始就是一桩生意,没有半点情感可言。
  既是如此,我保证不赔本便是。
  七日后我踏上大红花轿,拜别母亲兄长,十里长街大放鞭炮,此起彼落。
  坐在轿中的我耳听环佩铮鸣,茫然得不知何去何从。
  宫中那一套礼法繁多,我又是太后钦点的妃嫔,是以未见皇上,却要先去宫銮各处行礼。
  我换上一身粉红的百蝶穿花金丝福缎,外罩五彩勾丝的祥云褂,头顶各色耀目珠宝,宫中各处峥嵘风光领略不及,惟有三叩九拜而已。
  之前最担心的便是谒见太后娘娘与太皇太后,都道丑媳难见公婆,想来这两位后宫之主自都不是好惹的。
  结果却有些出乎意料——太后面上淡淡的,我却看出她眼里流露欣喜,不知是满意我这个人还是我的家世。
  太皇太后辈份更长,却慈祥如祖母,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奶奶以前待我的好。行过礼后,太皇太后拉着我亲亲切切聊了许多,告退时除了寻常赏赐份例,还赏了我一对太上先皇送她的龙凤玉镯,令我惶宠莫及。
  回到自己的宫殿已近薄暮,听迢儿说,眷瑷殿在后宫宫苑中,占地算是数一数二的,太后下旨特意为我收拾出来,“眷瑷”二字还是皇上亲提。
  “瑷为美玉,‘眷瑷’便是怜赏美玉之意了,小姐,皇上一定看重您。”迢儿开心地说着,用银剪将烛火挑得更亮了些。
  我垂头不语,只顾低头看手上的镯子。
  我在等皇上,这是入宫这日要过的最后一关了。
  适才宫中嬷嬷教授如何侍奉皇上,听得我面皮发烫,虽是假作不理,可心中的莽兔却要直撞出来。
  这副身子,便要交给一个不曾谋面的陌生人了?
  若说不甘,满屋烛影就是我的写照——因光而生,随风而动,半点由不得自己作主。
  不想等了一个多时辰,皇上不至。
  迢儿一次一次去剪烛花,渐渐地焦急起来。
  “别忙了。”光影晃得眼晕,我抬手抚额,望向摆满玉莲金桂的喜案,寻思吃点什么填饱肚子。
  饶是迢儿见多了我云淡风轻的样子,这下也慌了,“小姐,你不急吗?”
  我站起身,活动一下僵硬的骨头,然后把身上华纱重重褪下,只剩下内里一件衵衫。
  “皇上不会来了,吃点东西,早些睡吧。”我漠然说着,捡了个红枣扔进嘴里。
  “小姐。”迢儿快哭了。
  想必她也早知道我这一入宫门,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自古皇帝最头疼的便是筹码结姻,冷落则担忧边疆不稳,宠爱又忌讳祸水殃国。
  我倒真没什么悲喜之感,只是感叹司徒鄞这小皇帝倒是敢下这步棋。
  我的哥哥可是掌握着褚国大半兵马,而这下马威何等威风!
  “蜡烛熄了吧,睡觉。”我拆下头顶珠钗,一头长发披散下来,甩了甩,伸手去揉紧绷的头皮。
  迢儿闷声应了,一根一根吹灭绢笼里的红烛。
  待她吹到最后一根,我不紧不慢地脱下玉镯,塞在鸳鸯枕下,随口道:“‘眷瑷’是‘涓埃’谐音,如涓细小,如尘卑微。迢儿,这就是我的宿命了。”
  话音刚落,殿门外突然撩起一道尖亮嗓音:“皇上驾到!”


第3章 下马之威
  听到传旨的那一刻,迢儿慌了,她对着火折子猛打十几下,却徒劳无功。
  我也慌了,听见殿门一声推开,恨不得揪着自己的头发往床柱子上撞。
  这样一副鬼样子,真怕吓着皇上。
  脚步声愈行愈近,最后关头是迢儿回了神,提醒我行礼。
  我依言行跪拜之礼,心里毕竟没防备,话音微颤:“臣妾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头顶半晌没有动静,偌大个屋子只有一盏烛灯萧瑟,妖冶又寒酸。
  想来皇上大概从没遇过这种情况:新婚之夜,新娘子披头散发,只着一袭亵衣,跪在鬼影憧憧的房子里给他请安……
  寂静良久,皇上道:“免礼。”
  迢儿扶着我缓缓起身。我心想着得矜持一点,却忍不住抬眼去瞧,无奈光线暗淡,只看到一个隐约的脸廓。
  “爱妃这么早就歇了?”
  一根手指勾住我的下巴,抬眼,正撞上一对幽深的眸子。
  刚欲作答,那只手已抽回。
  不过须臾间,这高高在上的男人已转身,散漫地问:“我今晚是不是约了应妃?”
  我一愣,跟着皇上进来的太监道:“正是呢皇上,皇上答应了应妃娘娘今晚过去陪她。这都三更天了,再不去,娘娘可会生气了。”
  皇上手中折扇一抖一合,“那便去吧。”说罢走出眷瑷殿。
  我驻在原地呆了半晌,终于冷冷一笑。
  这主仆俩一唱一和,分明是说给我听的。
  我料错了司徒鄞,新婚之夜让新娘独守空房怎能算羞辱?
  当着我的面去宠别的妃子,才是践踏之能极!
  这才是真正的下马威。
  迢儿为我不平:“连表面上的和睦也不愿俯就,皇上真的不怕将军不满吗?”
  我一惊愣,连忙捂她的嘴,后知后觉这动作俨然娘亲附体。
  那一刻,我突然有些懂了娘的苦心,也学她语重心长的口吻道:“就凭你这一句,叫人听见我俩都得完蛋。这是皇宫,隔墙有耳。”
  “可小姐……”迢儿咬着唇愤懑难平。
  “休息吧。”我淡淡挥手,二度上榻。
  灯影后不知有多少冷眼相看的人,等着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我何必作践了自己给别人看戏。
  一夜无梦,还算踏实。
  翌日清早,太监总管来宣旨,司徒鄞册封我为娴妃。对这个俗气的字号,我只皱了下眉头,便欢天喜地地接旨谢恩。
  他既要做足表面文章给宫里那两位长辈看,我又何妨配合。
  宣旨的公公正是昨儿陪司徒鄞来的那位,我叫迢儿给公公赏赐,他却百般推却。
  我淡笑:“陈公公,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趁着我还能赏时便拿着,等将来公公纵使想要,恐怕我亦没有了。”
  “娘娘这是哪里话……”
  话说到这份上,陈公公只得尽数收了。他看着我的笑容欲言又止,踌躇了一番,终究没说什么。
  等陈公公走了,迢儿为他刚才的表情注解:“我估摸公公的意思是,从没见过小姐这么心宽的人,被冷落了还笑得出来。”
  “当着下人给我点面子行不行?”
  迢儿有时说话就这么刀子嘴,我也只能听着。
  鸿雁和秋水正在石阶下打扫,司徒鄞赐了十余个宫女并太监,这两个安静乖巧,我看着喜欢,便选到身边伺候。
  用过早饭,要去淑熙宫与瑞祥宫,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
  淑熙宫庭中沉香百合挂着水珠,在清晨的薄雾下开得正娇。
  仅仅隔了一天,我来此觐见的心情已大不一样,今后我便在宫里生了根,每日晨醒昏定是少不得的。
  太后娘娘最关怀的,自是皇家子嗣的问题。
  在我来之前,司徒鄞只纳了两妃,一个就是应妃,是从当王爷起就陪伴在侧的,另一个是湘妃,听说为人清高孤绝,一笑难求,渐渐的皇上就不怎么待见了。
  这两位虽跟了皇上多年,但直到如今都没有一男半女,太后焦急之心可想而知。
  昨夜之事太后想必知晓,只言来日方长,要我尽心为皇上分忧担劳。
  我一一应过,太后赞我乖巧,又赏赐了许多东西。
  出了淑熙宫,我叫鸿雁秋水送回眷瑷殿,自领了迢儿往瑞祥宫去。
  不似淑熙宫里的雍贵奢华,此处布置清雅,独有经世老人家的品味。
  太皇太后刚刚用完早膳,我行过大礼,太皇太后喜笑颜开地拉起我,让我挨着她坐,我便居下位坐了。
  老人家没那么些规矩,愿意说些家常话,她问一句,兴起了我多说几句,亦不怪罪。
  说实话,这宫里的长辈,唯有太皇太后是我愿真心亲近的,若非拘于礼法,我还真想叫她奶奶。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说到我的名字上,太皇太后轻皱霜眉:
  “钟了这名字凄冷,女孩子叫这名字终属不吉利。还有,鄞儿给你的封号也素雅了点,配不上你这么机灵的女孩儿。”
  我淡淡一笑,钟了这名字,常人第一次听见都觉太过萧条。
  将师父的批解一五一十对太皇太后说了,老人家听后沉吟片刻,复将我的名字念了两遍,细嚼之后,便也释怀。
  正在这时,外头通传皇上来请安。
  我呼吸一时不稳,刚刚吃下的酸梅反了胃。
  那道身影一进来,我便埋身请安。
  司徒鄞给太皇太后请过安,对我道:“免礼。”与昨夜的语气分毫不差。
  我起身,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样子。
  俗词不必多说,借迢儿包打听的光,我早已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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