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香缘-第2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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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心难安,咬咬牙又返回去,用刀子将赵月婵身上的绳子磨断,不再看她一眼,牵了马回到林锦楼身边。将他推醒。
林锦楼环顾四周,摇摇头道:“不必骑马了。从这里下去极近便有一条河,河边皆是密密麻麻的芦苇荡。眼见天光就要大亮了,咱们先去芦苇荡里避一避罢。”
香兰点点头,她早已又累又饿又乏,勉力将林锦楼架起来,捡了一段树枝与林锦楼当拐杖,一摇一晃往山下走,走了一回,实在走不动,二人便停下来歇息。香兰回头一望,赫然发觉身后有一抹身影,踉踉跄跄的往他们这边走来,她顿时头皮发麻,再仔细望去,竟发觉跟在他们身后的人竟然是赵月婵!她披头散发,裹着一件斗篷,步履蹒跚,见香兰发觉了她,遂止住脚步不动。
此时芦苇荡已近在眼前了,香兰顾不得再理睬赵月婵,仍将林锦楼扶起来,二人终走到芦苇荡中,找了处背风的芦苇丛中安身。林锦楼再支撑不住倒地,香兰忙将两件毛皮衣裳铺在地上,口中央求道:“大爷,你好歹再撑一时。”一面说一面拖着他躺到毛皮上,又再他身上盖了两件。仍把那张薄毯裹在自己身上,抱着膝守在一侧,她实在太累,这一松快只觉浑身好似要散架一般,心里仍满满装着惊惧恐慌,她深深吸一口气,勉力镇定下来,如今林锦楼这般虚弱,她是他们二人唯一的指望。
香兰摸了摸林锦楼脖子,只有微微温热,她生怕林锦楼有何不测,不断搓着他的手和脸,在他耳边轻声召唤着,可她实在太累了,搓了一阵再搓不动,偏又别无他法,原本她对林锦楼便说不清是感激、恼恨还是那些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如今见林锦楼一动不动的倒在那里,不似往日飞扬跋扈,蛮横不讲理的霸王模样,仿佛折断了翅膀的鹰,浑然无力,虚弱无助,此情此景恍若前世她在流放途中抱着萧杭的尸首,声声悲泣却唤不回亡夫的命,这剜心刺骨之痛令她再难忍住,扑在林锦楼脖颈边,哽咽道:“大爷,大爷,你。。。。。。你。。。。。。你若醒着便同我说句话,同我说句话罢。。。。。。”
她睁大眼睛,只见天上明月已渐渐下坠,群山苍茫不语,目之所及,山外还是山,却能见着几处山腰上火光通明,显见正在起刀兵厮杀,香兰侧耳听闻,却听不到喊杀声,唯有西北风呼啸,将芦苇吹得东倒西歪。
她与林锦楼躲避叛军追杀流落至此,不知能否得救,而林锦楼身负重伤,也不知能否活命,她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她只觉这天地间自己如此渺小,他们二人竟如此孤独无助。
林锦楼只觉自己好似浑身浸透在冰水里,昏昏沉沉处于迷雾之中,浑身疼痛凄楚难以言表,有人不住搓他的手和脸,还有人在他耳边不住说话,他因疼痛耗尽了全身气力,努力聚精会神去听那呼唤之声。方才他冷得要命,如今有人在他身上盖了东西,他身上好过了些,又有人在他口中塞了药丸子,他慢慢含着,正要滑入梦境,忽听到女子哭泣声,仔细辨认,似是香兰,那傻妞儿就是爱哭,他直着嗓子吼两声,就能眼泪汪汪的,只是近来她哭得少多了,其实她哭,他心里头也不是滋味。他想说两句别哭了,哭得爷脑仁都疼了,可却张不开嘴出不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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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狰狞(五)qian20051978和氏璧加更
正此时,他忽地浑身乱颤,牙齿咯咯作响,剧烈颤抖扯动伤口,令他愈发难捱,亦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感,险些将牙咬碎。香兰伏在他身上,用力抱住他,在他耳边喃喃低语,他却浑然听不清。不久,颤抖渐渐平息,然不多时又一阵痉挛攫住他。他咬紧牙根忍着,只觉虚脱无助,唯有香兰将他揽在怀里,搓着他的脸和手,不住呵气,口中念着什么“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仿佛为他念诵经文,他仔细听着那声音抓住了一丝活气,如此这般几次三番,早已精疲力竭,骨子里仍是硬气,不肯呻吟一声。不知何时,他终于能开口说话,只沙哑着嗓子断断续续安慰道:“不,不碍事。。。。。。。爷先前曾到辽东打仗。。。。。。冻僵了之,之后,身子复又暖回来,便会打寒战。。。。。。”
他似是听见香兰松了一口气,哽咽着说了句:“菩萨保佑。”他攒了全身的气力拉香兰躺下。她太累了,竟无法抵抗,只听林锦楼声音沙哑道:“事已如此,多想无益,生死有命罢。”顿了顿道,“睡一会儿,你今儿个吃了好多苦,我。。。。。。”手在香兰的肩膀上捏了捏,便说不下去了,艰难的挪了挪身子,将香兰包在他身上的斗篷里。香兰小心将衣裳盖在她二人身上,将薄毯蒙在二人脸上,此时林锦楼的手却捂住她的耳朵,低声道:“睡罢,爷守一个时辰,再换你。”香兰咕哝着应了一声。刚闭上眼睛便睡了过去。
林锦楼将盖在脸上的毯子拉下来,仰面看着天空,只见头顶的芦苇一摇一晃,那天边的月也时隐时现,两耳不闻厮杀声。这小小的芦苇荡仿佛就是整个天地。他浑身难过,疼得睡不着,不如让香兰好生歇一歇。他低头看了看把头埋在他腋下的女人,他自诩阅人无数,眼力过人,却看不透这个香兰。在林家的大宅门里呆着。他像熬鹰似的一点点磨她身上的锐气傲气,她从张牙舞爪慢慢沉默下来,可骨子里始终一股倔劲儿,渐渐地,这点子倔劲儿也消融不见。仿佛什么苦、什么委屈都能吞下去。可她在静默里逐渐变得和往昔不一样,倔强和傲气皆化为不见,可整个人沉凝圆融下来,在这样连番变故的风雪寒夜,竟是她一手撑起他半条命,竟然比男人还要勇毅坚韧。
林锦楼就这样睁着眼望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定定的出神。
天际泛起鱼肚白。林锦楼将香兰唤醒。香兰坐起来用力揉了揉眼,将腰上的锦囊解下,拉开从中取出一块已不成形的点心。去推林锦楼道:“大爷,吃些东西再睡罢。”说着把点心举到他唇边,林锦楼闭着眼咬了一口,嚼得极慢极慢,似是忍着恶心将点心吞下去,虚弱道:“他娘的。又干又硬,甜得腻得慌。比隔夜的干馒头还难吃。”
香兰道:“天这样冷,吃甜的好些。多吃几口罢。”
林锦楼皱着眉再咬了一口,缓缓咽下,睁开眼道:“哪儿来的点心,你也吃。。。。。。”他看到香兰的脸登时呆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脸儿,问道:“疼么?”
香兰一怔,摸了摸脸,方才觉出脸已经肿了,这一碰疼得如针扎一般,恍然想起昨夜她挨了那高瘦男子一记,只是当时只顾慌乱,又天寒地冻,这半面脸早已没了知觉。她摇摇头道:“不疼。”
林锦楼刚欲说话,忽地举起弩箭,眼睛直勾勾盯着身侧的芦苇荡,那芦苇荡中,忽然现出了赵月婵的脸。她头发蓬乱,裹了一件披风,形容狼狈凄惨,全然不复当初浓妆艳抹的妩媚之色,却仍难掩一张国色天香的俏脸,唯有眼睛红肿,脸上神情冰冷,嘴唇冻得发白,有一股子说不出的绝望。
林锦楼一怔,皱起眉,奇道:“赵月婵?”
赵月婵静静道:“是我。”顿了顿道,“可见造化弄人,想不到竟在此处遇着故人了。昨夜我就瞧出是你们。”
林锦楼问香兰道:“她怎会在这里?”
香兰小声道:“昨夜有人抢了他们的车马,她哥哥死了,她。。。。。。”她看了赵月婵一眼,含糊着未说下去。
赵月婵忽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老娘好得很!好得很!”她笑了几声,却难掩哽咽,忽一行哭一行骂道:“老娘怕甚!老娘怕甚!至多不过当老娘嫖了男人罢了。。。。。。呸!畜生,都是畜生!。。。。。。欺负我的,欠了我的,我百倍千倍讨回来!呸!畜生!统统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死无葬身之地!”她哭着骂着,间或咯咯笑起来,哭得愈发厉害。
林锦楼似是明白了,沉默半晌,方才平静道:“芙蓉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清楚得很,这是你的报应。”
赵月婵浑身一震,脸上挂着泪,前仰后合笑了几声,仿佛疯子一般,问林锦楼道:“如今你可满意了?”
林锦楼不语,将手上的弩箭收了回来,侧过脸不再理她。
赵月婵用手捂住脸,哭声最终变为呜咽,浑身颤抖,哭声似断似续,低不可闻了。
香兰叹了一口气。她厌恶赵月婵入骨,从未想过报复,再见此人只想远远躲开,可如今她这番形容,香兰忽觉自己的心软了一块,只觉赵月婵又可恨又可怜又可悲。
赵月婵哭了一回,忽抹了一把脸,盯着香兰手上的点心,哑着嗓子道:“能不能。。。。。。给我点吃的。。。。。。我。。。。。”
香兰没有犹豫,从锦囊里拿了块点心递与她。林锦楼拧起眉,如今情势未明,他们还不知在这里困多久,每一口干粮都珍贵如珠。此时香兰已低下头,将剩的半块点心喂到林锦楼口中,林锦楼盯着香兰的脸,终究什么都没说,却轻轻捏了捏香兰的手。
赵月婵拿着点心半晌未吭声,仿佛说了一句什么道谢,只是这声音太微弱,夹在西北风里转了转便消逝了。
林锦楼吃了点心,实在撑不住便沉沉睡去。香兰重新为林锦楼上了药膏,只见他两肩上伤口已不再流血,胸口的箭伤却极重,着实令人担忧。
赵月婵背对着他二人坐在几步之遥的地方,彼此间皆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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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一年各种忙碌,工作上变动又要业余时间出去上课,几乎是连滚带爬过来的。尤其到年底,我几乎是每天晚上十点半开始才能坐到电脑跟前码字,几乎要到凌晨三点,情节看似简单,但是废,删,改过很多次,我是个能力很有限的人,写东西的速度也很慢,张贴出来的情节已是尽自己最大努力。就更新速度跟大家再次道歉吧,本来想把这个场景写完的,但是后续情节还有一些,个人觉得有比较精华的地方,需要仔细推敲,所以只好先写到这里了。下次争取把这一段场景更完,谢谢大家
☆、303 狰狞(六)
此时已天光大亮,天色依旧阴沉,风声渐悄。
林锦楼昏睡不醒,赵月婵亦沉静不语,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
香兰把斗篷裹得愈发紧些,半睡半醒的打了个盹,忽听不远处传来喊杀声,她一激灵起来,忙不迭四下张望。只见山脚下正有官兵在厮杀,一伙人且战且退,离芦苇荡越来越近,另一伙则穷追不舍。香兰辨不清来者是敌是友,只觉得一阵哆嗦,唯有紧紧握着弩箭,守在林锦楼身侧。
赵月婵满面惊恐,浑身瑟瑟发抖,拼命往后退将身形隐在芦苇丛中。
嗖嗖!
羽箭袭来,却因风力之故,偏射到芦苇丛中。香兰吃一惊,连忙趴下,却听见身后一声尖叫,紧接着传来“噗通”一声,似是赵月婵落了水。
幸而厮杀双方战况激烈,皆未发觉此处动静。
香兰只听得水中不断扑腾的声音,间或微弱的喊一声“救命”。她连忙起身过去,只见河面上早已结冰,河岸却未冻牢靠,赵月婵正是砸破薄冰落入河之中,唯右手揪住岸上芦苇,面如金箔,嘴唇无一丝血色,却怎么也挣不上岸,却拼命挣扎,一团血色从河水中荡开。
赵月婵看到香兰,脸上流露出浓浓的恐惧与哀求之色,抖着嘴唇道:“救,救命。。。。。。求你。。。。。。”
香兰没犹豫,立刻拉住赵月婵的手腕,拼命向岸上拖,她又冷又饿,本就没多少气力了。只能咬紧牙关,拼全力将她拉上岸来,又架住她双臂,往后又拖了一段,终于精疲力竭。不由瘫倒下来,仰面对着天空大口喘气。
赵月婵面色惨白,已露出青灰之色,亦大口喘息,她浑身上下几乎湿透,冷风一吹。冻得浑身蜷缩,颤抖不止,左臂被箭刺破,血流不住。
香兰勉力爬起来,上前去解赵月婵的湿衣裳。费力将她衣裳脱下,因再无干衣与她穿,便将自己的斗篷解下来裹在她身上,又将将药粉洒在她伤口上止血。
两人都已无一丝气力,双双瘫倒在地,耳边传来的喊杀声亦模糊起来。
良久,赵月婵挣扎着起身,对香兰勉强道:“多。多谢。。。。。。多谢你救我。。。。。。”
香兰侧过头看了赵月婵一眼,又扭头望着天,道:“你不必谢我。只是我良心过不去罢了,况你虽为人可恶,可你祖父平生重义轻利,忧患疾苦,因直言遭受横祸,我心里敬重。救你多半也是看他的面子。”
赵月婵喘息不语,咳嗽了几声方哆嗦道:“你一个。。。。。。一个奴才下人出身的。竟也。。。。。。整那些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