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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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许酒水和油渍的痕迹,袖口处却并没有血迹。
易长安让张衙役将那件罩衫折收了起来:“这件衣服我们得带回衙门,让昨天跟旷参军一起喝酒的人辨认辩认,看是不是昨天旷参军穿的那件。”
第258章 积蓄
官府的人要带走件衣服,林氏哪里敢不同意?只是总觉得今天这位易大人来得有些奇怪,心里愈发沉重起来。
自儿子一大早跟衙门的人走了以后,旷老太太就觉得自己右眼皮直跳,这会儿见易长安把儿子昨天穿的衣服也要带走,分明就像是找什么证据,旷老太太到底年纪大,经过些事,此时忍不住声音颤抖地问了出来:“易大人,可否告知老婆子,我家二郎他、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这一问,林氏突然就觉出了不好,婆媳两个两双眼睛紧张地盯向易长安。
易长安沉吟了片刻,斟酌着话慢慢说了出来:“今日拂晓,有人发现府衙的娄参军被人杀死在杨柳胡同。”
娄参军被人杀死了,府衙的人却一早把儿子带走了……想到儿子几回在家里说到娄参军仗着有后台,故意在差事上欺负他的事,旷老太太眼睛一黑,身子就软在了椅背上。
林氏连忙上前又是给婆婆揉胸顺背,又是掐人中的,瞧着婆婆悠悠醒转了过来,这才眼泪汪汪地“扑通”一声跪在了易长安跟前:“易大人,我家夫君他不会杀人的!他虽然厌恶娄参军,但是他真的不会杀人的——”
易长安连忙起身避开:“事情尚无定论,本官也正在查证,旷夫人不必如此,如果这事不是旷参军做的,本官也绝对不会冤枉他半分。”一边示意方未上前去扶林氏。
方未忙上前将林氏扶了起来:“旷嫂子放心,我们易大人一向断案如神,之前庶王府的夏氏命案嫂子可知道?那就是我们易大人破的!”
寿王被废为庶人,起因只是因为一起自家侍妾的命案,这件事虽然为着皇家的脸面,官方遮遮掩掩的,但是如此传奇大事,在燕京城民间却很是流传了一阵。
林氏以前买菜和跟街坊邻居闲嗑的时候,也知道这件案子,听到方未说这案子就是易长安破了,连忙抹了一把眼泪顺势站了起来,向易长安深深一福:“易大人,我、啊不,民妇相信我家夫君是清白的,恳请易大人详查!”
易长安郑重还了一礼:“旷夫人放心,本官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有罪之人,事实如何,自有证据说话。不过现在要得罪旷老夫人和旷夫人一二了,你家中本官还要仔细搜查一回。”
旷老太太已经回过神来了,她也是坚信自己的儿子不会杀人,听到易长安要搜查,连忙撑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易大人只管搜就是!媳妇,你先带易大人去你们那屋里头搜查,我就在这里等着。”
难得旷老太太这么态度配合,易长安一揖谢过,留了方未在这里陪坐,自己亲自带着那两名衙役跟着林氏进了她和旷扬名的卧室。
旷家虽然生活简朴,但是家里各处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卧室里更是如此,一样样东西都放得规规整整的。
易长安一眼扫过,看了个大概,担心两名衙役粗手粗脚,索性让他们守在那里,自己亲自上前翻找了一番。
林氏见她虽然找得仔细,但是却是轻手轻脚的,翻找过一遍后几乎没看出什么痕迹来,并不像自己先前想像的一片狼藉,知道这是易大人给自家留了情,心里不由感激万分,主动又上前问了一句:“易大人还要去哪里查看,民妇这就带你过去。”
易长安客气道了谢,却并不因此放松,仔细将旷家里外都搜查了一回,见洗衣盆子是干的,证明昨夜以来旷家并没有洗过衣服,家里也并没有发现凶器,心里基本有了底。
等从厨房转出来,瞄到旁边的杂物房里码得一垒垒齐墙高的柴禾,易长安目光微转,看向林氏:“这些柴禾倒是劈得齐整,都是旷参军做的?”
林氏摇了摇头:“我家夫君虽然身体康健,只是原来也是个读书的秀才,哪里做得这些体力粗活;民妇每回都是多花十个铜板,请卖柴禾的人帮忙劈好码好的。”
易长安“哦”了一声,见没有什么再查的了,就此告别;旷老太太和林氏连忙起身相送到门口。
易长安转身正要告辞,瞧见旷家婆媳两人殷切又担忧的眼神,心中一动,突然低声问了一句:“旷参军在府衙当差也有五六年了,本官冒昧问一句,现在你家中积蓄几何?”
这是……要问自家还能有多少银子疏通吧……
易长安虽然问得冒昧,林氏扶着旷老太太的手紧了紧,还是低声如实答了:“有五百多两……”
五百多两……易长安怔了怔,只略微一算俸禄,也明白这应该是一个小官吏的正常储蓄水平,只是同为参军,今天她从娄四德家里搜出了价值快两万的财物,而被人怀疑是凶手的旷扬名,家中却只有区区五百多两,这悬殊——
见易长安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林氏心中一紧,生怕易长安以为自己隐瞒或者是嫌少,急急解释起来:
“这几年虽然夫君能进了府衙当差,民妇也接了些绣活在家里做着,但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要养,如今大儿虽然跟着他舅舅去行商跑脚了,二儿却还在学堂里读书……哪怕民妇再节俭,也只能攒下了这些银两了。
大人,只要能让我家夫君少吃些苦,能够好好儿,这些身外之财,民妇绝对不会舍不得;还请大人稍等,民妇这就去取过来——”
易长安愣了愣,这才明白林氏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旷夫人,本官不是那个意思;你放心,旷参军现在只是有嫌疑而已,并不是犯人,根本不存在什么需要银两疏通的问题。
而且旷参军本来是府衙里的人,大家同僚一场,事情没有定论之前,我们都会照应他的,这案子是本官手上审理的,也绝对不会出现什么屈打成招的情形。”
方未也连忙接了话解释起来:“是啊,婶子,嫂夫人,你们只管放心,旷参军是我们的同僚,他如今只是有嫌疑,所以府尹大人才让他先回衙门等待事情定论,那些皮肉之苦什么的,是绝对不会让他挨的;要是有什么消息,我一定会马上过来的告知你们的。”
那位易大人,旷老太太和林氏以前并没有见过,但是方未却是认识的,也知道这人是个实诚的,跟旷扬名两个也说得上几句。
听到方未这么一表态,旷老太太和林氏这才微微放了心,再三谢了易长安和方未。
易长安走出了好远,无意中回头看时,却看到婆媳两个还在倚门望着这边,心里忍不住恻然慨叹了一声:现在按她所调查的,除了那句酒话,并没有别的什么证据指证旷扬名就是杀人凶手,她也希望这人真的不是……
第259章 王参军和姚主事
方未见易长安回头,也回头看了一眼,见那婆媳两人还在远远看着这边,轻叹了一声:“真希望人不是旷参军杀的……易大人,现在我们是不是回去问讯旷参军?”
跟一大早去娄家相比,旷家这种平民家庭更容易让家境相似的方未引起共鸣,所以忍不住才会有那一声轻叹。
易长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抬头看了看天色:“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先去香粉街一趟,找到娄四德常找的那个粉头问问情况再说。”
张衙役本来跟在易长安身后,听到她这话,连忙上前紧走几步:“大、大人,这时候去香粉街……有些太早了,那些姑娘们只怕还没有起来……”
欢场上基本都是夜里做生意,灯红酒绿中,常常玩乐到半夜才会歇息,早上则高卧不起,大多要到近午的时候才会起床;易长安如果这时候过去,只怕会吃个闭门羹。
易长安恍然“哦”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那我们就先回衙门吧,不仅问一问旷扬名,那娄家那仆妇也问一问。”
一行人马不停蹄回了衙门,易长安让方未将昨夜与旷扬名一起饮酒的几名同僚分别请了过来,先问了问昨天的情况。
大家虽然语气不一,说的情形却是基本都相同。
时近年底,衙门里盘账已近尾声,为了赶进度,所以司户主事姚伟义让几名司户参军加了一会儿班,等下值后为了慰劳大家辛劳,做东请了几名司户参军去外面用了一餐;娄四德和旷扬名自然都在其列。
席间两人虽然是明显不对盘,互不说话往来,不过看在姚主事的面子,倒是并没有争吵起来。
姚伟义体恤大家辛苦,特意在燕京有名的金不换酒楼请的客,菜美酒香,几人饮酒闲谈之下,不知不觉就费了些时间。
大概到戌时末的时候,旷扬名就以自己不胜酒力为名,向姚伟义先告了辞,随后姚伟义一看时间,发觉时辰不早了,于是跟大家都散了。
王参军大概跟娄四德有几分交情,跟易长安说完了情况后又急着问了一句:“易大人,这案子如今是你在审理,听说你早上去了旷家,可查清旷扬名杀人的事了?”
易长安看了王参军一眼,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茶:“这案子要查清,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听王参军这口气,莫不是还有什么情况要说?”
王参军略踌蹰了片刻就开了口:“说起来,旷扬名和娄四德回去,差不多也就是前后脚的工夫,那杨柳胡同又是两人都要走的同一截路;若是旷扬名有心藏在路边等着娄四德回去,然后在他身后暴起袭击,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这种貌似无意的言语间所带来的心理暗示,对易长安来说根本属于小儿科;易长安心里不为所动,面上却装出了几分犹疑:“王参军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本官会好好查查的。对了,还请王参军认一认,这件衣服可是昨天旷参军穿上身的那件?”
前面已经问过了两名司户参军,那两人辨认后都点头确认了旷扬名昨天就是穿着这件罩衫赴席的;易长安拿出来还要问王参军一遍,不过是看看他的反应。
王参军仔细看了看那件暗蓝色的罩衫,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没错,昨天旷扬名就是穿着这件衣服。”伸指点了点衣服左袖处的一处油渍还特意说了一句,“昨天我跟旷扬名临座,喝了几巡酒以后不慎带翻汤碗,污了他的袖子,就是此处。”
见王参军说的是实话,易长安心里微微沉吟了片刻,就微笑着向他一请:“我这里已经问完话了,叨扰王参军了。只是还有一句惯常的例话还请王参军别怪本官说得难听,此案本官正在查证中,在这里问讯的任何话,还请王参军务必不要对外泄漏半点,否则法不容情!”
这确实是办案时例行说的话,刚才易长安每问完一人,都会这么说一声。王参军连忙应了,这才起身告辞出去了。
问完了王参军,下一个就是司户主事姚伟义。
姚伟义行礼坐下以后,开口前就先长叹了一声:“唉,易大人,你说这一年都要到头了,我正准备过几天就封印回家安安稳稳过年了,怎么就出了这事儿呢?”
姚伟义是司户主事,听说并没有中过进士,但是举人出身能够在燕京府衙里当上主事这个从七品的官儿,背后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查案是查案,易长安也犯不着给人家没脸,随意就点了下头:“事有意外,姚主事也不必多想。”
姚伟义却摇着头又叹了一声:“扬名是个老实人,又是个闷性子,四德的性子却是有些张扬,平常两人之间一直有些龃龉。
我素来也跟他们两个提过醒,大家都是同僚一场,能让就让一让、忍一忍,什么事儿不就过去了?没想到扬名到底还是忍不了,几次都扬言要打四德一顿。眼看着就要到年底了,结果四德出了这样的事……”
姚伟义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意味,如果有那先入为主的,很容易就会让他把思路带着走……易长安心中蓦地涌上了一层奇怪的感觉:这姚伟义,到底是只是自己这样想呢,还是故意把这话说在她面前?
易长安揣着心思,听着姚伟义继续说着:“……唉,旷扬名那些个话,说起来是酒话,可是老话常说,酒后吐真言,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好说。
今儿一早我本来是提前过来核算账册的,没想到竟然听到了娄四德被人杀死的事,这思前想后的,到底怕瞒下不好,这才跟府尹大人禀报了旷扬名说过的那些话。
不瞒易大人,我这心里,想到平时朝夕相处的这两个人出了这样的事,这心里也实在是难受得紧啊……”
原来旷扬名说的要打破娄四德的头的那句话,是姚伟义说给宁玉堂知道的。宁玉堂身为府尹,知道了这么一件事后,谨慎起见,自然是要把旷扬名先拘起来……
易长安借着端起茶盏喝茶,仔细观察了姚伟义一眼,心里隐约闪过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