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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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未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的一件罩衫展开,跟易长安手里那件罩衫一样的暗蓝色,一样的细棉质地,一样的带着酒味,只是那罩衫的左袖处却有一片油渍,在方未手掌的特意托举下,十分显眼。
“这左袖处有油渍的罩衫,才是旷参军昨天穿的衣服,关于这油渍的来处,今天上午王参军在录口供时就有证明,这处油渍是他当时不慎带翻了汤碗浸上去的。”易长安抖了抖自己手中的那件罩衫,揉了揉袍角一处地方,“至于这件衣服,却是本官的,上面还有内子特意绣的一个‘易’字。”
没想到易长安这一招“请君入瓮”竟然做得这样滴水不漏,姚伟义的脸色一下子发了青,声音嘶哑地开了口:“你为什么会怀疑是我?”
“一点直觉而已,只是本官也不确定。”易长安自然不会跟姚伟义详细解说他当时做口供时有说谎的体征表现,只是随口答了一句。
姚伟义苦笑了一声:“所以你就设了这个笼子,只等着我钻进来……”他还真是发蠢,明明知道易长安办案洞若神明,之前怎么就没多想一层呢?如今落到了这个境地,也不知道——
易长安可没有耐心听姚伟义来什么内心独白,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旷参军的小儿子,你们把他绑到了哪里?!”
姚伟义目光微亮:“旷家二郎被绑到何处,我可以告诉你们,只要宁大人答应我一件——”
那个“事”字还没有说出口,外面就突然传来了江浪有些急促的声音:“大人!旷二郎找到了——”
第270章 贤儿
之前江浪回来禀报说旷家二郎的失踪可能是被绑架了,易长安跟宁玉堂禀报以后,就让沈捕头调了几个可信的捕快跟着江浪一起去寻人。
这会儿听到江浪回来,说旷家二郎已经找到,易长安心中一喜,急忙转身,脸色却骤然大变。
江浪脸色沉重,手中横抱着一名七八岁的男童,只是那男童的脸色一片不正常的青白,身体也呈一种奇怪的僵硬姿势……
易长安只一眼就判断出,那男童已经气绝身亡!
江浪低着头,声音有些低沉:“大人,小人无能,找到旷家二郎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易长安紧紧抿着唇,上前仔细查看了旷二郎那小小的尸身,半刻后声音有些微哑地转头跟宁玉堂禀报:“旷家二郎是被人扼颈窒息而死,死亡时间大概是今天上午辰时末至巳时初……”
孩童上学差不多都在卯时,也就是说,旷二郎在上学途中被掳走后不久,就被人杀害了!差不多就在那个时间,她还去了旷家调查情况,旷老夫人和林氏还忧心着儿子、丈夫,相扶着殷殷将她送到门边,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就在那个时候,一个孩童在无助地挣扎,却逃不过那只紧紧扼在他颈上的罪恶之手呢?
看着那孩子临死还睁得的眼睛,宁玉堂有些难过地别开眼:“来人,去把旷参军带到……大堂上。”
大牢中只点了一盏昏暗的油灯,虽然牢头看在同僚的面子上格外照顾,给旷扬名安排了一个单间,里面好歹有一张薄木板床,之前易长安又让方未送了厚实的被褥进来,但是牢房里的情形又能好到哪里去?
旷扬名抱着被子倚墙而坐,对空气中弥漫的陈臭味充鼻不闻,盖在被中取暖的手上却细细摩挲着一片银锁片。
银锁片做工并不精美,不过因为在身上戴得久了,银片有些圆熟发亮,正面打的是吉祥八宝的图纹,背面錾刻着“长命百岁”四个字,最末的右下角,还刻了两个小小的字:贤儿。
他的二儿子旷贤,从来不负他当初取的这个“贤”字,自小聪慧好学;旷扬名曾经无数次地和妻子林氏幻想过,再过十几年,他们的贤儿会高中皇榜,为他们风光请封。
贤儿会跟一户官宦人家结亲,娶一个跟他母亲一样贤淑温良的官家闺秀回来,那时候他也老了,做不动差事了,就回来含饴弄孙……
可是今天一早,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飞来的横祸将他打得懵了头!娄四德被人杀死,他有嫌疑被拘了来,旷扬名心中根本不惧,人本来就不是他杀的,府尹大人和推官易大人都是明事的人,他们不会无中生有冤枉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旷扬名却万万没想到,早上在老汤头送来的茶壶中并没有茶水,却放着贤儿从小戴在身上的银锁片,和一封威胁信……如果他不认下杀害娄四德的罪行,贤儿就会被——
他时运不骞,功不成名不就,年逾四旬也只是在衙门里混个从九品参军的差事,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可是他的贤儿才八岁,那么聪明好学,学堂里的夫子经常夸赞他,还说贤儿只要继续这么刻苦下去,再过三四年就可以下场一试。
再过三四年就能下场,如果得中,那就是十一二岁的秀才!旷家什么时候出过这样的人物?
旷扬名想得清楚,他这一条命不足惜,死了也就死了,可是贤儿不能有事,旷家以后都靠在贤儿身上了!
所以易长安提审他的时候,旷扬名毫不犹豫就照着那封威胁信上写的,把事情担了下来;只是现在天早黑了,也不知道贤儿怎么样了,那写信的人知不知道他已经供认了这罪行,会不会把贤儿放了呢?
再不放人,只怕家中老母亲和妻子会牵肠挂肚地担心了,如今家里只剩下妇孺,又让她们去哪里寻人?
旷扬名紧紧握住那片银锁片,沉沉叹了一声,正想先合衣躺下,过道里却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咣当”一声牢门被打开:“旷参军,宁大人请你即刻去大堂!”
这个时候,宁大人还要亲自过一回堂?旷扬名有些吃惊,一时倒是忽略了来人说的那个“请”字,忙把那片银锁片揣进怀中的暗袋里,跟着来人走了出去。
府衙的大堂里灯火通明,两边并没有站班的衙役,却立着几个捕快。
旷扬名面色有些惊疑地看了眼分坐在大堂上的宁玉堂和易长安两人,正要跪下,却被宁玉堂叫住了:“旷参军,你——”
旷扬名诧异地抬起头来,却看到宁玉堂和易长安的脸色都有些阴沉,让他心里也忍不住跟着突地一沉;宁玉堂闭了闭眼,声音中带了些叹息:“你去方未那边看吧。”
看?看什么?旷扬名有些茫然地转头,看到立在堂下右侧的方未,见方未正一脸悲悯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咚咚”跳了起来,脚步有些僵硬地向方未走去:“方……”
“旷参军,还请节哀。”方未低低劝了一声,让开了身形,露出了身后的一张案桌。
案桌上垫着一张织缎小褥子,褥子上静静躺着一个七八岁的男童。
旷扬名身形一个踉跄,绊倒着扑在那案桌上:“贤、贤儿!”触手是儿子冰冷发青的小脸,旷扬名却像感觉不到温度似的,轻柔地抚着儿子的脸颊,“贤儿,贤儿乖,莫睡了,会着凉,会感风寒……贤儿快起来,你跟爹回去,不然你阿婆和阿娘会担心的,贤儿你起来啊……”
只是无论他怎么说,旷贤乌青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圆圆睁着,一眨也不眨。
公堂上众人都不忍地别开了脸,方未只觉得鼻腔发酸,连忙用袖子紧紧按住了自己的眼睛。
一只手轻轻拍在旷扬名肩上,易长安有些低哑的声音轻轻响起:“令郎是今天早上辰时末至巳时初,被人扼杀……旷参军,对不住,我们刚刚才寻到他……”
今天早上辰时末至巳时初!辰时末至巳时初!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他在背那封信中教他供认的罪状!他的贤儿!旷扬名一口热血突地喷出,尽数洒在了儿子冰冷青白的脸上。
或许是因为得了鲜血的热气,或许是别的,旷贤那双一直大睁的眼睛,竟然缓缓地、缓缓的阖上,遮住了那双眼中的不解、惊惧,也遮住了他对家人的无尽眷恋……
旷扬名悲痛至狂:“贤儿啊!我的贤儿啊!苍天!苍天你还我的儿子啊!为什么?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夺走我的贤儿……”
第271章 背后
宁玉堂静默了片刻,轻声开口发了话:“沈捕头,你遣几个人送旷参军和……旷贤回家,帮他家……好好料理后事。”
沈捕头只觉得嗓子眼儿被堵了一团棉絮,闷闷应了一声,点了几个人一起上前:“旷、旷参军,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还是、还是把令郎先送回家,让他走得安心吧……”
刚才那一阵撕心裂肺的悲怆呼喊似乎耗尽了旷扬名全身的精气,此时他虽然泪流满面,却如木头一般无知无觉,两眼只死死盯在自己儿子的尸身上。
沈捕头难过地垂下眼:“旷参军,公堂之处有神明庇佑,小孩儿在这里呆久了,新魂怕有损伤……”
失了神魂的旷扬名突然站起身来,木然抱着自己的儿子转身往外走去:“贤儿别怕,爹保护你,我们现在就回家,现在就回家……”
沈捕头看了宁玉堂一眼,带着几名捕快亦步亦趋地护着旷扬名慢慢走远了。
宁玉堂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长安,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即刻提审姚伟义吧。”
易长安在原地静默地站了片刻,轻轻一点头,坐到了堂审副官的位置上。
姚伟义很快被提了上来,明明只是小半个时辰的工夫,脸色却一片灰败,生生就像老了几十岁似的,只是任宁玉堂如何发问,他依然跪在堂下沉默着不肯开声。
易长安心头不由一片烦躁,开口时话语尖利起来:“怎么,姚主事难不成还想着让你背后的人来救你?那些人劫走了旷家二郎让你在这边要挟旷扬名,转头就把旷家二郎杀了,难不成你以为你不开口,那些人就能放过你?!”
姚伟义的头动了动,抬眼飞快地瞥了易长安一眼,又沉默地低下头去。
宁玉堂只觉得太阳穴被气得一阵阵发胀,伸手就从签筒里取了火签出来:“姚伟义,你再不招供,别怪本官不念半点同僚情分,让人大刑侍候!”
姚伟义的身形明显瑟缩了一下,却还是不肯开口;宁玉堂正要把火签扔下来让人上刑,易长安却轻轻阻住了他:“大人不必动怒,姚伟义已经招了同谋,稍候我们就派人按姚伟义招认的话四处搜拿嫌犯!”
姚伟义明明没有招供……宁玉堂怔了怔,突然明白了易长安根本就是要来一出无中生有,借机打草惊蛇!立即点了头:“长安所言极是!”
京府衙门连夜派人四处搜拿嫌犯,这消息轰动效果更大更好,那些心里有鬼的,指不定就要露出马脚来!
姚伟义的脸色却一片煞白:“大人,不可!”
这样的无中生有,不仅可以打草惊蛇,还可以将姚家置于死地!那些人只会以为他已经背叛了他们,已经把他们招供了出来……
姚伟义“咚咚咚”地拼命磕起头来:“大人,不可啊大人!我姚家会被人灭了满门啊,大人!”
“旷家二郎的命就不是人命,只有你姚家人的命才是命么?他一个孩童,孤伶伶地在下面只怕孤单得紧,有你那一家子去陪着,倒也相宜。”易长安轻飘飘的一句,让姚伟义一下子顿住了磕头的架势。
易长安太年轻,年轻人容易冲动,易长安说的这个法子,分明是为旷扬名不平,生生要拿他出气啊!他之所以扛着不说,不就是怕说了之后,自己阖家会被灭口么?
可是府衙只要这么一搜查,把他招供的事放出风去,那他就黄泥巴落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啊!他家里一大家子人,还有那刚满一岁正长得白白胖胖刚刚会喊“阿翁”的长孙……
想到先前看到的旷家二郎那张青灰色的脸,联想到自己最疼爱的长孙可能也会那样,姚伟义心里就狠狠一个激灵,猛然抬头看向宁玉堂:“大人,大人我招,只求大人即刻派人护住我家——”
现在他已经失手被擒的消息那边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家人应该还是安全的,他招,他什么都招,只求宁大人能够抢在那些人动手之前,护住他的家人。
他原来仔细合计过自己做的这事,哪怕之后定罪下来逃不过一个“死”,祸及妻子受流放之苦,但是家中未成年成丁的子嗣是可以免罪的,比如他的幼孙……
只要留得命在,留得姚家这条根在,他什么都愿意,什么都愿意啊!
宁玉堂的脸色微微舒展了一些,可是听着姚伟义的招供,脸色又慢慢黑了起来:“你说那人,是沉香巷向家?”
谁不知道,沉香巷向家,原来是武国公府放了身契出来的家奴,虽然换了良民的身份,却是一直忠心于武国公府的;向家老太爷自当年放了身契出来后就一直经商,他既有经商的天赋,又有武国公府人脉的支持,十几年间竟然也挣出了一片大家业,成了燕京城里有名的富商。
据说,向老太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