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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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师爷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阵,易长安这才弄清楚易梁生前还忘记交待她这么一回事了。
原来李泰发了火签打了易梁板子后,虽然允了他休息三天养伤,但是却明令规定了,要他第四天的时候就把案情结果拿出来,否则就拿他个失职押了人往州府里报了。
见墨竹和修竹都缩头乌龟似的,垂着头不敢上前给她解释这位是谁,易长安心头不爽,随意拱了拱手:“我要再去库房看看。”
皮师爷守在这里,本来想着易长安会识趣地给他塞上只荷包,让他在县令大人面前说说好话,多通融些时间,没想到易长安连声“皮师爷”都不叫,直接就说要去库房;当即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大人说了,未时之前再无结果,易推官这个推官也不用当了!”
第3章 激将
易长安不理会那狐假虎威的师爷,转头看向墨竹和修竹:“带路,我要去库房。”
墨竹赶紧上前带路,低声跟易长安解释了一句:“少爷,刚才那位是李大人身边最得力的皮师爷。”
修竹在一边低低啐了一声:“那是个有嘴没儿、朝进不朝出的,人家背地里都叫他貔貅呢!刚才肯定是想找少爷敲点杠子。”
易长安不由哑然:看来易梁在衙门里的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啊?怎么说也是这大燕朝的二甲进士出身,到了这地头还要被个不入编的小吏给敲银子……想来到了未时还没能破案的话,那个李泰李县令绝对不会给她什么好果子吃了。
库房就在县衙里头,原来是间倒座房,被加固后用来存放税银。守门的老钱见易长安过来,不等她吩咐就长叹了一声,上前把门拉开了:“易大人,你又来瞧了。”
自从上次发现库银失窃,为了查案进出方便,这库门就没有再锁上。这锁是三把钥匙一起才能开得了,一把钥匙在李泰那里,一把在县丞杨同兴手中,还有一把就在老钱手上。
库门是硬枳木包了铜皮钉了铜钉的,并没有损坏的痕迹。易长安仔细看了看那把完好的锁,暗自摇了摇头,却排除了李泰和杨同兴监守自盗的可能。
四千八百两银子对太平县来说不少,但是对李泰来和杨同兴来说也并不算多,易梁在书房里有些记述,这两个都是有些后台的,在太平县只是为了熬资历。
太平县虽然偏远又小,但是同样各方面的关系也没有富庶之县那么复杂,族中有人,他们只要熬个一任两任的,自然就能上去了,而且想要银子大可以暗中收受,犯不着为着这么点动不得的库银自毁长城。
更何况外面还随时有一队库兵把守,这么大的事要堵了这些库兵的嘴,不是几两银钱能够打发的;那四千八百两银钱这么东一分西一分的,剩下的只怕给李泰和杨同兴打汤都不够!
而且案子要是破不了,李泰和杨同兴今年的考评别说“中”了,只怕得个“差”都是有可能!也难怪李泰气急败坏地捉着易梁发狠了。
事情已经过了这么几天,什么足迹之类早就找不到了,易长安慢慢踱进库房,仰头仔细查看着屋顶,又让墨竹和修竹端了梯子过来,细细看了房梁。
房梁上满是灰尘,看着很有些年头了,并没有后来特意做出来的痕迹。
易长安拍了拍手下了梯子,只当没瞧见墨竹和修竹两个眼巴巴的样子,慢慢走到了那几只箱子前,蹲下身查看起来。
据说发现库银失窃时,这几只箱子上的锁都是完封未动的,如果不是一名衙役觉得重量不对嚷了出来,李泰也不会想着使人打开来看,进而发现春季收入库房的税银已经不翼而飞的事。
那这几箱子银子到底去哪儿了呢?难道这个时空还真的有隔空取物的法术不成?
易长安轻轻揭开了一只箱盖,被带起了一点微尘呛得鼻子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箱子里的些许木屑轻轻动了动,一下子就吸引了易长安的目光。
伸指在箱底的细屑上沾了沾,易长安看着指尖上除了浅黄的木屑外,还有一点微微发亮的白色粉末,不由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将那只箱子倒扣在地上。
果然,箱子虽然四角都包了铜片,但是板壁后面被驻了不少细细的虫眼……
“把这些箱子都移开!”易长安目光微动,吩咐墨竹和修竹把几只空箱子全都搬开,果然在堆着箱子的角落里发现了极淡的一道白线,像是用什么粉末洒出来的,如果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来。
“老钱,你去找几个人过来,从这里给我挖下去!”易长安对着角落一指,另外又吩咐了墨竹和修竹两个,“你们两个去给我取柴火和一只大炉子过来。”
老钱向来老实,听了吩咐马上去了,墨竹和修竹两个也赶紧去找东西了。易长安净了手,神情轻松地从腰间系的荷包里摸出一粒粽子糖含在了嘴里。
在路上看到有货郎挑担卖,她就买了一小袋;心情轻松下来的时候,她喜欢嘴里含块糖等着出结果。
等几个人再回到这里,县令李泰也得了信赶了过来,面色阴沉地喝住了拿着锄头铁锹的几名杂役,冷冷盯着易长安:“易推官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找不出银子打算要掘地三尺么!要是挖坏了县衙的库房——”
“要是挖坏了县衙的库房也没找出银钱,下官自当赔钱修缮。”易长安看着面前这位年约三旬的男子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急步走过来,就知道这人定是县令李泰了,三两下嚼碎了嘴里的糖,不紧不慢地顶了一句,“李大人不是命下官在未时前破案吗?若是不让下官动作,那下官就不管了。”
以前李泰和易梁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是当着人前,易梁还从来没有给李泰这么没脸过。见今天易长安跟吃了火药似的,竟然敢拿话呛自己,李泰顿时满肚子火地暴躁起来:“怎么,易推官这是打算当众立下军令状?!”
刚搬了柴火和大炉子过来的墨竹和修竹两个顿时急出了一身汗:以前少爷不都是说要韬光养晦吗?怎么这一错眼的工夫,竟然这么硬打硬地跟县尊大人扛起来了呢?
易长安不是没看见墨竹冲自己挤的眼色,不过李泰上回不顾同僚情面,就把易梁狠打了二十大板,指不定还暗中吩咐了动手的衙役什么,所以易梁才会咳血而去——
易梁和李泰之间的那点面子情早就被撕破了,易长安这会儿哪里有必要再去拿自己热脸贴李泰的冷屁股?何况她也不是这种性子。
见自己只是稍稍激将,李泰就恨不得挖个大坑把自己给整个儿埋进去,易长安心中冷哂,脸上却装出一派热血冲动:
“这军令状下官立了又如何?要是我易长安在这儿挖不出失银,不仅愿意赔偿这库房修缮费用,就是下官本人,也任凭县尊大人处置!”
李泰听得眼睛一亮,死死盯住了易长安:“易推官真是年轻气盛,你可知道这军令状一立,轻忽不得,光凭这‘任凭处置’四个字,本官就能稳稳将你拿下大狱?!”
说得好像自己不立这军令状,你就没想着把我扔进去一样!易长安暗自腹诽,面上却摆出了一副傲然的模样:“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下官有一点不服,这军令状素来有奖有罚,军令状一立,若下官真的挖出了失银,县尊又当若何?”
第4章 炼蚁
李泰是同进士出身,如果不是家族使了力,也得不到这太平县一把手的位置。
有道是“同进士,如夫人”,都占的是个偏名声,因此对正经二甲进士出身的易梁,李泰那是一直看着不顺眼,时不时地就给易梁小鞋穿。
这会儿见易梁不像往日那样傲气隐于骨,反而形于颜色,简直就是大刺刺地跳出来打自己的脸,李泰哪里会容得?张口就对了上去:“好一个有奖有罚,要是易推官真挖出了失银,本官二话不说就让皮师爷销了这案子,另外再给易推官一百两养伤银子算奖赏!”
易梁一年的俸禄也就是四十两银子,一百两也相当于两年的工资了。易长安洒然一笑,看向站在李泰身后的皮师爷:“那就有劳皮师爷笔墨为证了。”
仿佛没瞧见皮师爷一副不屑一顾不想动的模样,易长安转而看向李泰:“县尊大人金口既开,除了人证,自然少不了物证,县尊大人以为如何?”
难不成我还怕了你这个刚长齐毛的?!有了军令状这笔墨,白纸黑字写得分明,到时就是易梁这小子想翻身也要被死死摁下去!李泰心中划算得当,示意皮师爷取了笔墨出来写好了军令状,见易长安率先签了字,自己也冷哼一声,提笔在上面一挥而就落了名字。
易长安小心吹干了军令状上的墨迹,顺手往自己怀里一揣,拍了拍手,招呼着墨竹和修竹两个赶紧生火烧水。
李泰瞧着易长安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不由泛了一丝狐疑,转念想到就算有人盗了银,也不可能不运走反而尽数埋到库房的墙角下,心中顿时又安稳了下来。
听到李泰鼻孔呼呼出了阵粗气,皮师爷忙附到李泰耳边低声道:“县尊,让姓易的这小子去作,这又是挖又是煮的,看他还能搞出什么鬼名堂!等他挖了煮了也没个结果,咱们刚好……”
刚好把这小子拿下狱,抄了这小子的家产来赔银钱,再把这小子定了罪推出去,让这易梁敢跟他叫板!李泰面色阴戾,重重哼了一声:“来人,取把椅子过来,本官就坐在这里看易推官怎么把银子找出来!”
易长安也不示弱,大声招呼着墨竹和修竹两人将火烧大些,又指挥着杂役们甩开膀子往墙角挖下去,自己则抱着手在一边转来转去地看着,嘴里还念念有词:“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李泰听得脸色发青,围观的一众衙役碍着县令大人杵在前面,想笑又不敢笑,只憋得脸上一阵扭曲。
杂役本就是做力气活儿的,人多就是力量大,几锄头挥下去,很快就从墙角挖出了一个偌大的白蚁窝。
巢穴被毁,白蚁们慌慌张张地想蹿走,被易长安指挥着墨竹和修竹两个提了那只大炉子将烧开的水浇上去,将那一大窝白蚁尽数烫死了,又招呼着杂役们将白蚁的尸体都扫作一堆。
李泰见易长安兀自忙个不停,冷笑了一声:“易推官,本官是让你找失银,可不是让你来灭白蚁的!”
易长安指着白蚁轻笑了一声:“李大人稍安勿躁,银子可不就是在这里?”转头指了几名杂役,“你们几个,把扫出来的白蚁全扔进这炉子里炼了!”
柴火燃大,炉子里的水气早就烧干,这会儿正是高温,杂役们将烫死的白蚁扫在簸箕里,一簸箕一簸箕地倒进了那只大炉子里。
蛋白质特有的焦臭味很快传了出来,李泰捂着鼻子站起身退了几步,听着身后的几名衙役在窃窃私语:“难不成易大人会道法,可以把白蚁炼成白银?”
屁的道法,怎么不干脆说易梁会五鬼搬运之术呢,尽在这里弄些蛇蛇蝎蝎的,莫不是易梁明知道找不到失银了,故意拿他戏耍的吧!李泰心头烦躁,回头厉喝了一声:“谁敢妄言鬼神之事!”
还要再说,一名衙役突然指着那炉子失声大叫起来:“那不是银水么!”
李泰不由愕然回头。
只见易长安一边指挥墨竹和修竹先撤了火,一边冲自己微微一笑,伸手一请:“李大人请看,窃库银的罪魁祸首下官已经找出来了,正是这些白蚁;只要再把剩下的那些白蚁也炼了,那四千八百两库房失银虽然得不出原数,大概也不会差距太大了。”
皮师爷抖着手指着那炉子里的银水,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这怎么可能?这真的是银水?不是白蚁汁?”
易长安嗤地笑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一块长石片,从正在冷却的炉子里轻轻挑了一块儿渐渐凝固的银水出来,递到了皮师爷面前:“皮师爷不信?那不妨好好看看,这世上有这样的白蚁汁么?”
见那银水被挑出来后被冷风一吹已经凝固,皮师爷试着摸了摸,从长石片上将不成形的银块儿揪了下来仔细看了又看,甚至还放在嘴里咬了咬,这才喃喃道:“还真是银子……”
不等易长安开口,皮师爷想起了什么似的脸色微变,往后疾退了几步:“易、易梁!你是不是施了什么妖法!”
他这一退,其他的一众人也跟着都刷地退开了距离,敬畏地看向易长安。
易长安不由有些啼笑皆非:“我要是会妖术,前天还会由得那板子打下来?”
听她这么一说,想到那天易大人确实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板子,屁股打得血肉开花,还在家里养了三天伤,今天才一瘸一拐地过来当差,几名衙役胆气立时回来了:“易大人,那刚才这是个什么理?”
白蚁食银本来是为了降低自身的甲酸浓度。白银遇到蚁酸会发生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