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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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梁这才随意抬了抬手:“看,早这么听话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再掌一盏灯进去,今天我就守在这里了,要是你写不完——”
易梁目光邪毒地扫了衣裳鬓发凌乱一团的何云娘一眼,冷冷嗤了一声:“冬夜寒冷,正好看些好戏让人发发热!即使保山做完了事,爷手底下这几个兄弟可都是等着的!”
易长安忍住了想把递进来的那盏油灯泼到对方脸上的冲动,腮帮子咬得死紧,默默接了灯搁在桌上,重新坐下来拿起来墨锭,在砚台里添了些清水慢慢磨了起来。
清水渐浊,随着墨锭一圈圈儿地磨过,又渐次变黑,逐渐深浓起来。
易长安取过搁在笔架上的那支惯用的湖笔,微颤着手蘸了墨汁,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落笔飞快地疾书起来。
易梁坐在椅子里看着,这才从鼻子里喷了一股气出来。易长安这个贱骨头,还想着跟他玩心眼儿,只可惜这人啊,就不能有软肋——
易长安一门心思地迷在何云娘那个贱货身上,何云娘又挂着她生的这个儿子……瞧瞧,不过是用些小小手段而已,要让易长安乖乖听话,实在是让易如反掌!
易长安既然要跟何云娘“伉俪情深”,等那本《折狱释要》写好了,他就做个好人,送这对同命鸳鸯一起上路!到时正好借口要把何云娘的骨殖埋回祖坟,让江浪和江涛兄弟俩个往宣州河间去。
燕京此去宣州河间,路途遥远,期间正好下手,两个长随久去不回,也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易梁正思量得当,地窖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由皱了皱眉头,转头向出口看去。
一人三步并两步咯吱咯吱地踩着木梯子疾步下来:“二爷,外面情形不对,有一队人马摸进来了,守在前面的兄弟跟他们交了手,对方似乎是锦衣卫的人!”
锦衣卫的人,半夜里却摸进这府里来……
易梁猛然转头看向易长安:“你不是被锦衣卫多次提调协助办案吗,为什么他们会——”
是陈岳!一定是陈岳发现了不对过来了!易长安压住了擂鼓般的心跳,面上的讶然一闪,然后是一片惊愕的明悟:“锦衣卫里派系争斗也很是厉害,这个时候偷偷摸进来,只怕是上次办的那起案子……”
只要易梁不知道他跟自己真正的区别,易长安相信自己总能等到机会!
是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当初他不也是斗倒了那几人,这才在里面得了二爷的位置?锦衣卫里面有派系争斗实在是很平常的事。
易梁这会儿倒是把易长安恨得有些牙根痒。也不知道这个易长安帮着另外那一派到底办了什么案子,竟然引得这一方半夜过来偷下杀手——
要是他把易长安抛出去,倒是可以免了自己这一方的人手伤亡,可是他如今已经到了这一步……只要能躲过这一回的截杀,他回去还是刑部的易大人,年纪轻轻就居了正四品的易郎中,四旬之前登阁拜相都有可能!还有那张已经到手的藏宝绣图——
易梁转眼就思量停当,一咬牙挥了挥手:“把人都给我带上!我们先从后门跑出去,保山,你即刻去把我母亲请到后门去!”
脚上拖着铁镣响动既大又不方便,很快就有人过来开了易长安脚上的镣锁,将她双手反缚在背后,跟何云娘一道堵了嘴押了上去,直接先往后门奔去。
沐氏虽然已经卸了妆,但是还没有安寝,很快也被保山接了过来,惶急中没来得及做什么,外面穿了一件大毛衣裳,头上只挽了一个圆髻,却是把易梁送她的那支碧玉梅花簪插在了头上。
第448章 她的豆豆!
走得太急,宛嬷嬷手中提的那只玻璃灯盏一时晃动个不停,灯光照到沐氏的脸上,晕得她脸庞一片朦胧。
易长安心里乍然划过一道亮光,沐氏的面容和神态……难怪她之前曾经有过那么一瞬,觉得沐氏的模样有几分奇怪的眼熟,在这一刻易长安才突然感觉到,原来沐氏有时候偶尔现出的神态,竟跟她在夏依土司看到的梁妙极其相像!
易长安在看着沐氏面庞的时候,何云娘却惊愕地盯着沐氏头上那支碧玉梅花簪。
这支碧玉梅花簪她第一次看到时,就觉得华美高贵,想来沐氏也是极其喜爱的,不然也不会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头上还独独戴了这支簪子出来。
碧玉雕就的簪身在黑夜中并不算显眼,但是簪头那朵淡青色五瓣梅花的花瓣尖处的鎏金,却在灯烛下间或闪过几点星芒——
何云娘猛然想到了那五点星芒像什么了!只是她这时被堵了嘴,就是想告诉身边的易长安也不成,只能被那几个大汉推搡着踉跄奔出了后门。
易府前院。陈岳一刀砍翻了迎上来的敌人,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懊悔。
他本来是想先偷偷摸进来探探虚实,没料到连日赶路终是疲惫,脚下的步子略微重了一点儿,竟让藏在暗处的一名暗哨发现了踪迹,召了人打斗起来。
前院并没有看到易梁出来,看来是借着沐氏生病要侍疾,一起都住在了内院,从这儿赶去内院还有一段距离,要是因为这一场打斗误了大事……
陈岳又是一刀横撩逼退了一人,哑声发了话:“亭子负责这里,我赶去后面!”说罢飞身往后院奔去。
满心愧疚的江浪和江涛见状,也手上杀招频出,砍伤了面前的敌人,急急追着陈岳而去;他们俩还是跟着易大人的长随,要不是陈大人过来,他们就呆在这府里,竟然连易大人出了事都不知道……
江浪羞愧得简直连自裁的心都有了,只是现在请罪事小,把易大人成功救出来才是大事,只希望老天保佑,让易大人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一出了后门,易梁就一把抓过宛嬷嬷手里的那盏灯笼,朝后巷一边用力扔去,返身却带着人往另外一个方向急奔;明明夜空中星辰黯淡,月亮也躲进了云层,后巷里乌漆抹黑的难辨道路,他跟手底下那一伙人却脚下生风,似是极熟悉后巷这一片地方。
七弯八拐之后,一行人径直进了一处民宅,抵上了大门后却是立在庭院里并不点灯。
示意两人伏到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易梁刚刚松了一口气,一声响亮的啼哭突然在耳边炸响——被小被子包成一团的易祯,颠簸了这一路,终是因为不舒服而醒了过来。
触目不见熟悉的灯光和熟悉的奶娘,月亮虽然从云层中穿行出来露了脸,光亮却是一片惨白冷清,即使才丁点儿大的小小人儿,也本能地感觉到了恐惧;易祯立即扯着嗓子大哭了起来。
“让他赶紧闭嘴!”易梁身上一阵冷汗直冒,生怕那伙锦衣卫听到小儿夜啼会循声追过来,急忙压低了声音喝道。宛嬷嬷连忙将易祯从别人手中接了过来,轻声低低哄着。
才一岁多的小孩儿乍一醒来,不见光亮也不见自己熟悉的人,加上外面冷风呼呼吹着自己的脸,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哄得住的?易祯根本就不听宛嬷嬷的低哄,只顾着大哭,四肢也乱划乱蹬起来。
宛嬷嬷一个没抱住,竟差点让易祯连人带被子都摔到地上,幸好还是及时搂了回来了;在一边看着的何云娘生生惊出了一头冷汗。
见宛嬷嬷没哄住孩子,易梁烦躁起来,一把抢过易祯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孩子的哭声虽然暂时低了下去,可是动静还是不小。
正在这时,伏在门边听动静的一人突然低低开了口:“好像有人往这边来了!”
易梁一个激灵,手掌猛一撑开,连易祯的口鼻都一起死死捂住了。沐氏虽然瞧见,想到可能暴露的危险,咬了咬牙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何云娘骇然瞪大了眼,拼命挣扎起来,却被身后的人也死死捂住了嘴,旁边“咚”的一声响,却是同样挣扎着想过去的易长安被一脚踹在膝盖上,被死死压着单膝跪在了地上。
月亮重新隐进了云层中,黯淡的星光只模糊照出了庭院的轮廓,让人看不清彼此的脸。泪水无声地滴落在脚下的地面上,溅不起尘埃,也溅不出声响,夜色一下子恢复了原来的静谧,只是这片寂静中却掩盖了很多很多……
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过了很久,月光重新洒落在庭院里,伏在大门后的那人伸手做了个手势,大概是已经安全了的意思。
易梁这才松了手,随手将手中那团小被子塞到了宛嬷嬷手里。被子里的易祯看起来跟重新睡熟了似的,只是院子里的人都知道,被子里的那孩子已经……
都说虎毒不食子,梁少爷虽然对这个儿子并不怎么喜欢,可是宛嬷嬷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能这么下得了手——暗自叹了一声,宛嬷嬷不敢转眼看向何云娘那边,瞧着庭院角落处有一张小凳子,慢慢走过去将已经没了气息的孩子连着被子搁在了小凳子上。
何云娘眼中的泪水已被冰冷的夜风吹得干涸,可是眼底却热辣辣的烧得厉害。
沐氏,易梁……她的婆母,她的丈夫,曾经她是那么天真地想一心对他们好,曾经她恪守着妇德一门心思地想上孝婆母,下顺夫君……
豆豆……她的儿子,曾经她轻轻拍着豆豆入眠,无数次地幻想着豆豆会长大成一个俊秀的儿童、一个英俊的少年,会成亲生子,会带着他的儿女们在她跟前尽孝,一家人和和乐乐……
豆豆,她的豆豆!前几天还在她怀中咿呀学语的豆豆,又香又软的儿子,高兴时会张开只长了几颗牙的嘴冲她嘎嘎地笑,生气时会皱起小小的眉头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表达着他的不满,吃到好吃的时甚至会发出满意又欢快的嗯哼声……
无声的呜咽在心底缭绕响起,何云娘死死盯着角落处那只小凳子上的那一团被子,即使看不清儿子的面容,即使眼前只有一团黑影,也半点舍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角落那处的墙头似乎有什么突然一晃,一道黑影飞身落进庭院,直奔跪在地上的易长安而来——
与此同时,几人的惊呼声也同时响起:“二爷小心!”
易梁急退了几步,被一众手下拥在了身后,见保山已经迎上前拦住了来人,而押着易长安和何云娘的手下也拖着那两人退到了墙边,并没有让来袭的人得手,心里顿时微松了一口气。
第449章 投鼠忌器
陈岳追出来的时候,本来已经失了易梁一行人的踪迹,却忽然听到了几声小儿的惊啼。
四周都静谧的半夜,任何一点响动都能传得很远,陈岳心中一动,立即循声赶来。谁知道才赶了一大半的路,那儿啼已经消了声,因此他又花了一些时间,在那一片民宅的屋顶上搜寻,却恰好看到了这处庭院里有人。
月亮从云层中穿梭出来,照出了其中被反缚了双手单膝跪在的地上的那人的身形,陈岳一眼就看出了那正是易长安!长安还活着!陈岳顿时心中激荡,飞身就扑了过来。
可惜庭院里并不乏高手,陈岳甫一跳入庭院,对方就做出了反应。眼睁睁瞧着易长安被人推搡着退到了后面,陈岳死死抿紧了嘴,才忍住了自己心中那一声声呼唤:他现在不能叫易长安,他现在叫出来,只怕易长安会更危险!
见来人虽然单枪匹马,却是武功极好,易梁展开怀中一块大方帕子蒙住了半边脸,一边指挥着人围上来犯之人,一边努力想跟押着易长安和何云娘的手下汇合一处。
本是想着要是实在不行,就把易长安推出去挡死,没想到打斗声传出以后,紧跟着又跳进来两人,却是江浪和江涛,竟是帮着那人的!
易梁瞬间就明白了先前易长安根本就是蒙骗了他,什么锦衣卫里面也有派系争斗,只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传出了讯息找来的救兵!
见保山已经带着人跟那三人围斗起来,易梁心思立转,趁机奔到了易长安旁边,摸出随身带的匕首,紧紧抵在了易长安侧颈上:“你们敢再动一下,我现在就割断他的脖子!”
陈岳心中一惊,立即停了手退开了几步;江浪和江涛也面色大变,忌惮地护卫在了陈岳身边。
易梁紧紧盯着陈岳,终于看清了那张脸庞,不由挑了挑眉,刻意放粗了几分声音:“我道是谁,原来竟然是陈副指挥使大人!”
见陈岳虽然薄唇紧抿并不开口,一双凤眸中的担忧却是遮都遮不住,而自己刚才只是一试,陈岳立即就停了手,易梁心头更是定了定:“陈大人惫夜赶来救人,想来我手中这人对陈大人实在是关系紧要了,只是不知道陈大人能为兄弟做到什么地步?”
匕首就抵在易长安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划,就能划开那根颈动脉……陈岳沉声开了口:“你要如何?!”
话刚出口,就看到对面的易长安冲他眨了眨眼。陈岳明白易长安的意思,她是想让他拖点时间,不要表露出急迫的心思!
胁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