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女提刑-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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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了。
易长安起身走了出去,转手就端了几杯热茶进来,给周玉惠手边放了一杯,一杯就捧在了自己手里,慢慢啜了一口。
梁守弘想让易长安坐冷,可是他家里的下仆就没有这么硬气了,易长安张口要了茶,下人很快就端了茶来;梁守弘瞧着易长安那旁若无人的模样,自然是气了个够呛。
易长安可不管那么多,见周玉惠好容易止了眼泪,将那杯热茶往她手边轻轻推了推:“来,先喝杯热茶稳稳心,再慢慢把那天的情形给我说一说。”
周玉惠忙拿袖子拭了拭眼泪,低声道了谢,将那杯热茶捧进手心里。热茶的温度透过瓷杯壁传到周玉惠的手心,让她一瞬间又涌出了眼泪。
有多久,她没有接触到这热乎的茶水了?在女牢里,别说热水了,就是一口牢饭,都是透着一股冷乎劲儿的馊饭馊菜……
雷三娘在一边重重咳了两声;这腻歪娘们儿要是再哭,可别怪她一手把这娘们儿拎回牢里去哭个够再提出来!
好在周玉惠也知道事情轻重,抬手用力揉了揉眼,低低说起那天的情形来:“……那天我嫁过来,一直顶着盖头坐在床上……”
后来听到人声,知道是众人簇拥着新郎进来了,周玉惠心里更是紧张起来。新郎有些喝高了,在喜娘的帮助下挑开了红盖头,不等周玉惠抬着看他一眼,就一阵发呕,差点要吐出来。
下人们忙扶着新郎去净房洗漱了,又有人去厨房端醒酒汤,忙忙碌碌这一阵,倒是并没有人太多注意到新嫁过来的周玉惠。
因为害羞和被冷落的虚怯,也因为记着母亲反复教诲自己的要矜持端庄,坐在床上的周玉惠一直没好意思抬起头来,本来听到新郎的脚步声往自己这边过来了,谁知道这时候阁楼的楼板上突然响起了几声异响。
周玉惠听到新郎带着醉意低咒了一声:“该死的老鼠,可不要咬坏了东西!”然后新郎的脚步声就往阁楼上去了,过得片刻,上面就发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撞击声。
半盏茶之后,新郎下了楼,和周玉惠喝了合卺酒,然后两个人就洞了房。第二天一大早,新郎就醒了,还跟周玉惠说让她再睡一会儿,自己到时辰了再唤她起来。
结果新郎一直没有唤她起床,等周玉惠被贴身丫环芍药唤醒梳洗时,发现箱笼上有些不对,过去一摸,竟是一手的血!
两人惊骇大叫,梁家来人查看后,才发现新郎死在了阁楼上,胸口被利刃所伤,阁楼上流了一滩的血,还顺着楼板缝流了下,淌在了新娘的嫁妆箱笼上……
听到这里,坐在一边的梁守弘已经忍不住大声叱骂起来:“你这!明明就是你杀了宗儿,跟奸夫成的事,却还要栽到我宗儿头上,我梁家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竟然娶了你这进门——”
第130章 谁是新郎?
砰——
易长安重重将茶盏砸在了桌子上,脸上挂满了严霜:“本官正在审案,旁人不许喧哗!再有敢打扰本官审案的,以咆哮公堂论处!”
跟在易长安身后的魏亭立即响亮地应了一声“是”;他早看梁守弘不顺眼了,要不是陈岳吩咐他一切听从易长安行事,他一准儿把梁守弘这老王八给拎趴下!
易长安先礼后兵,从礼法大义上谁也说不出她的不是;梁守弘也知道这一点,自己要是再过了,只怕真会没有好果子吃,立即讪讪住了口。
周玉惠说是新郎跟她洞房之后,第二天早上走的,可是仵作验尸却是说,梁耀宗是戌时末死亡,这中间可是有好几个时辰的跨度,仵作会有这么大的误差吗?
可是她分明记得,仵作验尸的尸格上写着,尸体已经形成了尸僵,还有几处起了尸斑,尸格除了梁家人签了字外,周家人也是签了字的……
易长安略一思忖,盯着梁守弘站起身来:“案发现场在哪里,我要去看一看!梁先生不会想阻拦公务吧?”
梁守弘腮帮子抖了抖,咬着牙将易长安一行带到了当初布置的新房院子里。
因为案子未判,院门上还贴着定州府衙的封条。魏亭一把上前将封条扯下,推开了有些蒙尘的院门。
梁家是书香人家,家中并不宽绰,为了尽量匀出空间,所以给梁耀宗当新房的房子,是起了两层阁楼,二楼就当了库房使用。
那天周玉惠嫁过来时一些不急着在手边用的嫁妆,就是搁在了二楼。
而实际上,梁家之所以要跟周家定亲,也是指着周玉惠的嫁妆贴补家用的,梁耀宗三五不时地生病吃药要钱,读书要钱,以后要考举试,要考春闱也要钱。
有了周家这个商户出身的亲家,怎么也能帮衬点;所以那天晚上听到阁楼上面似乎有老鼠的声音,梁耀宗才会那么着紧。
要是咬坏了周玉惠的嫁妆,那可都是他家的钱!
虽然距事发已经过了这么些天了,易长安还是仔细勘查起来。
第一案发现场应该就是这新房二楼的阁楼上,从墙壁上面迸溅的血迹可以看出,凶手杀人手法残忍利落,应该确实是仵作验尸时所述的:捂住了梁耀宗的口鼻,然后一刀割喉……
易长安仔细看了看摆在阁楼上的几十个箱笼,发现大部分箱子外的锁头都是完好无损地挂着,只除了两只箱子的锁被打开了;眉头不由皱了皱,指着那两只箱子问道:“这两只箱子的锁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
周玉惠茫然地摇了摇头,梁守弘则面色忿然地呛道:“我们梁家可没有翻过这的箱笼,肯定是这打开箱笼给她那奸夫送财物!”
周玉惠眼泪不由又汪了上来,气苦地摇着头:“我没有!那天我才嫁过来,都一直在下面的新房里没有离开,根本就没有上来过!”
易长安打开那两只箱笼,见是两箱子都是玉器或香木摆玩,把周玉惠叫近前来:“周氏,你来看看这里面可少了什么?”
周玉惠的嫁妆是她母亲拿着嫁妆单子一件件点了数放进去的,商户人家的女儿早早就学了当家,周母做这些事时,自然把女儿唤在了身边看着。
因此周玉惠翻看了半刻,就点出了数来:“回大人,少了一柄羊脂白玉魁星笔摆件和一座雕观音沉香山子。”
这两样东西是这两只箱子里面最值钱的两件了,周玉惠忍不住看了梁守弘一眼。梁守弘顿时脸红脖子胀地喷粗气:“,你看什么看!我梁家才没有拿你的东西!”
魏亭上前一步低声跟易长安禀道:“易大人,当初发现命案后,定州府衙来人验尸勘查后就封了这院子,刚才那封条确实是没有动过的痕迹……”
梁家那时正是丧子之痛,怎么可能有心思去翻新妇箱笼里最值钱的两样东西来藏了?定州官府来人勘验,那种场合下基本也不会有人浑水摸鱼,那么,这两样东西是在之前就失窃了?
易长安脑中灵光一闪,忽地想起了一事,连忙转头看向周玉惠:“周氏,你那套陪嫁的攒金丝牡丹镶红宝头面呢?”
“那套头面原本是民女打算第二天敬茶要戴上的,又是常用贵重之物,所以并没有放在这些箱笼里,而是搁在了下面房里。”周玉惠连忙解释着,带着人下到一楼的新房里。
因为当场就封了这里,所以新房里一应大红的铺设还没有撤下来,床边的高柜上还贴着剪有双鱼图案的大红双喜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周玉惠忍着心中酸痛,取过床边矮几上的一只花瓶倒了倒,只听“哗啦”一声,一串儿小银钥匙被倒在了矮几上。
见周玉惠倒是会藏东西,梁守弘忍不住冷冷哼了一声。周玉惠只当自己没有听到,捏着里面的一把钥匙打开了高柜的门:“那天晚上梳洗后,民女就把首饰盒子放在这——”
周玉惠的话嘎然而止;高柜中有几沓衣服整整齐齐地放着,可是中间却很突兀地空了一块地方,她原本放在那里的首饰盒子居然不见了!
“我藏钥匙的时候,谁也没有看见的!”周玉惠急急转向易长安解释道,又有些不敢相信的回头看了高柜里一眼,“可是、可是怎么会不见了呢?”
那只盒子除了家里给她添妆的各色首饰,里面还放着两千两压箱底的银票呢!
想到楼上两只被打开了锁的箱笼,再看看锁得好好的、里面首饰盒子却不翼而飞的高柜,易长安心中已经有了猜想,慢慢问了出来:“周氏,你以前……可曾跟梁耀宗见过面?”
“没有……”周玉惠下意识地答了,猛然意识到了易长安话里的意思,脸色变得煞白起来: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恶毒的人,不仅……还……
易长安心里暗叹了一声,却不得不继续问了下去:“那天晚上,跟你同房的那名男子长得什么样子,身高几何,可有什么易辨认的特征?”
周玉惠身形晃了晃,摇摇欲坠,机械地答道:“他、他是容长脸,身高……比我高两拳的样子,其余、其余就灭了灯……”
不等她说完,梁守弘就已经叫了起来:“什么容长脸!我家宗儿明明是圆脸!身高有五尺七寸,比这高了四拳不止!你这,竟然在我梁家的新房跟别的男人——”
周玉惠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
第131章 厉害
雷三娘也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气得狠狠跺了一脚:“怎么还有这么无耻的人!不仅杀了人,还骗奸——”
她话没说完,周玉惠已经一头扑出往墙上撞去。周玉惠之前并不知道仵作的验尸结论,直到刚才才知道,那天晚上被自己误认作是新郎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杀了梁耀宗的凶犯!
凶犯杀了人,却没事儿人一样下楼来,应该就是自己当时一句“夫君,楼上是不是有老鼠?”,让那凶犯窥出端倪,故意走近前来。
她之前并没有见过梁耀宗,当时又哪里会想到那么多?自然是以为这新房里的男人就是她的夫君,今天晚上的新郎。可恨那凶犯见她误认了人,竟然也将错就错,把她给……直到天快亮了才大摇大摆地走了!
她还有什么脸面再活到这世上?!不如死了干净!
易长安急忙伸手想拉住周玉惠,却手慢了一着,幸好雷三娘斜刺里一脚踹出,将周玉惠踢到了一边,才避免血溅当场的悲剧。
刚才那一下求死不成,周玉惠鼓起的勇气也丧失贻尽,跌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你们让我死了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身子被人骗了,还害了表哥一家,你们让我死吧……”
“不就是跟个男人睡了嘛,做什么这么要死要活的!”雷三娘恨铁不成钢地一把拎起周玉惠,取出自己的手帕胡乱给她擦着脸,“你犯得着哭得跟死了娘似的吗?你也不想想,你长这么大,你爹娘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你就这么傻不愣登地死了,这冤怎么办?!”
易长安一边让莫离上前赶紧查看周玉惠的伤势,一边低声劝着:“这事又不是你的错,凭什么你要去寻死?雷三娘说得对,你——”
“你早就该死!”易长安话没说完,就被梁守弘突然激动地一声大喊打断。
他到底年纪大些,脑子里到现在才转明白是怎么回事;想到自己的儿子横尸楼上,新娶进门的儿媳妇却在楼下跟杀人凶手颠鸾倒凤,哪里还受得了这个刺激,气呼呼地一手抚着胸一手指着周玉惠唾骂:
“!!我早就知道没有骂错你!你是我梁家娶进门的新妇,丈夫横尸未瞑,你却在楼下、却在楼下……”
易长安腾地转回身盯着梁守弘:“要不是你梁家理家不顺、门禁不严,让贼人混了进来,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你不想着自己家的错处,却把这错推到周氏一个女子身上,梁守弘,这就是你所谓的读书人的风骨?!”
梁守弘被噎得一顿,很快又重新鼓足了气:“成亲那日家中忙乱……”
“真是笑话!成亲那天再是家中忙乱,要是平常管家严谨,下人各司其职,还会让贼人钻这样的空子吗?”易长安嗤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那别人家成亲都会出了一摊乱子了?”
别人家成亲,都只听说是顺顺利利的,哪里像他家,又是死了儿子,又是失了窃……梁守弘顿时闷了一口气发不出来。
易长安却并不肯住嘴,而是继续毒舌下去:“读书人的宗要,哪一个不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一不修身,只靠臆测就想置人于死,二不齐家,治家不严导致贼人混入杀了自己的儿子酿成惨剧,我要是你,哪里还有脸活到这个世上?早一根绳子吊死了事!”
梁守弘一下子面如死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易长安只是气恼梁守弘叫嚣着周玉惠就该去死,并不是真的想几句话逼死他,见他这么一副模样,也懒得跟他多说什么了,而是转而看向魏亭:
“魏军爷,上回本官从怀阴县公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