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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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速速交降!”朱治断喝一声,正要发号施令,明芷走上前来,冷漠道:“怎么,诸位这是要在我府上大开杀戒?”
一阵窸窸窣窣后,一时间又无人敢动,就在这极静的当口,忽有人振臂一呼:“就是这成去非要将我等赶尽杀绝!”说罢一刀劈砍下来,这一刀极快极猛,众人定睛时,那刀已凝在半空,原是成去非拿剑挡了一挡,却借力不够,最终手握环刀,虎口处鲜血顿时汩汩而下。
“成大公子!”朱治心底不由惊呼一声,只见成去非已反手一剑刺穿了对方胸膛,随之抽出那柄血淋淋的长剑,趁众人错愕间,一连舞向身旁围最近的一干僧人,见他杀起人来易如反掌,片刻间便有数十人丧命剑下,更是惊得余人纷纷丢了兵器,抱头跪倒认罪告饶。
成去非随意在其中一具尸首上来回揩了几下剑刃,抬首冲明芷微微一笑:“殿下要这群乌合之众想干些什么呢?”明芷手心早出一层冷汗,她到底是第一回见这般血腥,方才还在她眼前只管争议的活人,此刻已身在血泊,横七竖八地叠躺在一处,皑皑白雪间满是刺目的红。
那边朱治回过神,连忙命人将剩下的人捆了带回,正动作间,外头留守的一徒隶慌张进来禀报:“不好了大人!乌泱泱来了一众僧人,不知有多少人,杀气腾腾,正是朝殿下的府邸……”
一语未了,只听府外一阵厮杀声漫天卷了过来,朱治心底一沉,不敢置信地望向了明芷,惊道:“殿下您……”而成去非已几个箭步跨到门前,潮水一样的人群,果真已杀到门口,同朱治的人乱戳滥打起来!
成去非攥了攥剑,冷冷回眸盯着明芷:“殿下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第216章
明芷眼中分明掠过一丝怪异的光芒; 她静静看着眼前混乱如斯,人群中爆出的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大乘教主!新佛降世!大乘教主!新佛降世!”整齐划一的振臂高呼,刺破苍穹,火与雪之间是四溅的鲜血; 朱治夺门而出; 见此情景,暗叫一声不好,眼前僧众明显比他的人手多出不少,没完没了地冲这涌来,他不禁跨至明芷面前,急道:“殿下,这些人,明摆着就是谋反; 您难道要……”明芷立刻反诘道:“司隶校尉大人; 你也要随意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的头上?”朱治无法,只得闷闷回了句“臣不敢”,转而疾步走向成去非道:“录公; 情势危急; 还请录公拿个主意!”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不绝,成去非扭头看了看院内蠢蠢欲动的僧众; 显然欲要再度反水,遂扬手厉声斥道:“全都就地正法!”里头那些徒隶早早等得不耐; 听成去非下令; 立刻提剑砍人; 转眼间,方才的喧嚣只化作融雪的血迹蜿蜒流淌。
“你们住手!”明芷忽扬声喊道,于一片嘈杂鼎沸中沉稳有力,那些僧众果真暂且停了下来,明芷十分镇定地走了下去,一旁本正在奋力抵抗的徒隶,见她下来,也不自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自觉为她让出一条路来。
明芷问道:“你们哪一个是头首?我有话问他。”人群中很快窜出一人,手中还握着长剑,回答道:“殿下请问。”明芷上下打量他一眼,点头道:“你们何所闻而来?”
“殿下,您是新佛,新佛出世,当除去旧魔,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我等正是为殿下而来,先替您铲除人间魔鬼。”这人目中闪烁,言辞掷地有声,明芷赞许地颔首,轻轻从他手中取过长剑,道:“仅仅凭这把剑吗?”
“不,殿下”这人见明芷如此动作,本愣了一下,此刻忙接道,“我等几千余众,已将此处包围,皆愿唯殿下马首是瞻!”明芷淡淡一笑:“那就先替我杀一个人。”
这人听罢顺着明芷微转的目光望过去,正是成去非的方向。
“小僧愿为殿下……”此人一语未尽,明芷忽用力一剑戳穿了他的胸膛,他万分惊愕地转脸看着明芷:“殿下,您……”明芷便又重重往深里刺去,直到此人僵直地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她方冷冷看向众徒隶道:“逆贼人人皆得而诛之,你们还在等什么?”众僧见状,登时大乱,明芷朝稍远处望去,金吾卫的身影她并不陌生,最前面赵器的身影她更不陌生,一双清冷凤目便移到成去非身上:
“这些人聚众生乱,已成谋逆之势,大公子尽力平叛吧。”说罢丝毫不理会身后的嘈杂鼎沸,举步穿过尸首堆积的道路,径直往公主府后院去了。
一旁朱治看得目瞪口呆,此刻将将回神,忙去同赶来接应的金吾卫汇合,那边赵器冲出乱众,奔至成去非面前,匆忙禀道:“除了金吾卫,廷尉署也遣来了帮手,大公子,您……”赵器扫到成去非右手虎口上缠着的帕子目中不由一紧,那正是芳寒悄悄凑上前来给系上的,他忧心不已,问道,“大公子伤势重吗?”
成去非摇了摇头,也不管前面朱治等人,反而命府里一家令带路,直往明芷日常歇息处走去。那家令左右为难,一则成去非不仅贵为驸马,更是当朝重臣,二来因殿下有过旨意,无她准许,是不见任何人的,其中自包括成去非。无奈成去非轻描淡写两句便将家令吓得魂不守舍,忙给带过去,只跺脚暗道自己定要死在这夫妻二人之手了。
室内暖意薰然,明芷已安坐如常,正一人下盲棋,余光扫见成去非身影,并不吃惊,抬首望了他一眼:“大公子又可立功了,只怕中枢赏无可赏。”成去非平静道:“臣不得不佩服殿下的智慧和勇气,臣本还在担忧是否有歹人居心叵测,利用殿下,如今看,是臣多虑了。”
明芷手底动了动一颗黑子,冷漠道:“大公子替我想好罪名了吗?”
“殿下一定知道,援国朝的律令,皇室宗族,非涉及谋逆作乱大罪,不过就是夺俸降爵,殿下这一步,走得很妙。”成去非顿了顿,“至少殿下会觉得自己走的还不错,也确是如此,殿下很有智慧,毕竟殿下自幼浸淫于深宫,哪些是底线,还是清楚的。”
落子无声,是否无悔,便无人能知了,成去非静静看她半晌,明芷终丢下一副残局,缓缓就了口热奶酪才道:“我倘如说,这后续来的,我并不知内情如何,你定也不会信。”
“不,臣信,”成去非不假思索道,“殿下向来诚实,因殿下从不屑于说谎,即便是错,也要错的光明正大,这正是臣十分钦佩殿下之处。”
明芷虚虚一笑:“大公子不开口则以,一开口,便有把假说成真,把真说成假的本事,这也正是我十分钦佩大公子之处。”
成去非嘴角微微一扯:“殿下谬赞了。”他慢慢敛去方才的疏离客气,冷目了明芷片刻,终道:“殿下以为杀了我,一切便皆可如愿?”明芷挑了挑秀眉:“大公子岂是那么好杀的?你是在沙场出生入死的人物,又经过钟山一事,倘连那几个人都对付不来,也辱没你骠骑将军封号,我听人说大公子有西楚霸王之勇,今日一见,当真如是。”她忽嫣然一笑,竟是成去非从未见过的神情,她笑起来当真是极美的,春风吹开的第一朵桃花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她说的很慢,“你死,或者不死,同我都无半点干系,我何苦要杀你,成去非,你这种人,别人是杀不死你的,能杀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要自取灭亡,那是谁都拦不住的。所以,我为何要杀你?你迟早要死的,兴许有一日,你会想,还不如此刻一剑了结了你,”明芷渐渐走至他面前,稍稍仰首望着他,“你信不信,你不会有好下场?大将军也曾起高楼,宴宾客,权倾天下,莫与争锋,今何在?他的冢前草未必就不是你日后的穷途末路。”
她随即转身离去,重新坐定:“我知将你比他,你定嗤之以鼻,细想想,有何不同呢?你同皇叔,同东堂上那些人,都不过是长了同一颗心,你们爱权力,生杀予夺的滋味是世间任何事物也比拟不了的,不是吗?”
成去非面上寡味,淡淡道:“殿下又是依仗着什么,来说这些呢?殿下又是依仗着什么,敛财无数?颐指气使?殿下一面享受,一面嘲讽,是已习惯自欺欺人罢了,多说无益。臣此刻进来想告诉殿下的是,殿下私养的沙门,未上交一人,今日之事,臣已见识到殿下的厉害,不过殿下也知道臣这个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臣手上人命无数,”他声音还是如此清淡,“多殿下一条,也无妨。”
明芷一张脸顿时青白一片,只觉手足冰凉,刻骨的怨毒随着走样的声线咬牙而出:“成去非你这个逆臣……”她嘶哑的声音甚至无法道完余下所想说出口的话,一双美目中尽是跳跃着的蛇信。
“殿下看来不信,”成去非冷冷一笑,“臣看在同殿下夫妻一场的情份上,愿事先同殿下把话讲清楚,殿下倘配合国策再好不过,可殿下倘一意孤行,臣不得不将殿下谋逆的事情坐实了,宗室谋逆,该如何定罪,殿下比臣清楚。”
明芷心底早骇然不已,不由得眼前黑了一黑:“成去非你真以为自己可一手遮天了?谋害宗室你也敢?!”
成去非端详着她已扭曲的面容,温柔笑道:“我敢不敢,殿下可以一试。”
“噌”地一声,明芷骤然抽出墙上所挂宝剑,剑尖直探成去非的咽喉:“我要替兄长和母后杀了你这个乱臣贼子!”成去非不无失望地看着她道:“殿下失态的样子,不如冷似冰霜宜人。”他稍作停顿,“我知道殿下敢刺出这一剑,因为殿下不仅拥有这样的权力,亦有这样的勇气,但无论殿下拥有哪一样,殿下都应该明白,您已经失去杀臣的最好时机了,而殿下此刻不过恼羞成怒,只是恨不得杀了臣而已。”
他甚至懒得躲避,直到明芷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方伸手替她稳住:“殿下恣意妄为这么久,臣已不想再劝诫,即便单单从身为男子来说,本不该同女子计较,但殿下不是寻常女子,臣万不能等闲视之,”他冷冷施礼,“殿下好自为之。”
成去非走出没几步,便听见里面长剑“咣当”落地声,他仰面望了望仍飘洒不已的零星薄雪,风不断扬起他的衣角,成去非紧紧氅衣大步前去了,待行至府前,眼前如他所料,只是雪的清爽夹杂着刺鼻的血腥,味道实在很难让人愉快,朱治等人仍在清算,人群中郑重也正带着士卒低头左右查看,郑重抬首见成去非已从公主府出来,正要跨过横七竖八的尸首过来,地上忽伸出一只血手拽住了他腿,郑重垂首一看,随手便补了一剑,待那人彻底断气,方骂了句什么奔至成去非面前,低声道:“大公子,这里头不少僧人似服了药,疯子一样,定有人操控了他们,下官和他们交手时,能发觉明显不对,”他下意识朝朱治那看了两眼,“活着的,司隶校尉大人已命下官先投大牢了。”
朱治业已看见了成去非,遂也上前简单将事情说了,继而叹道:“我朝立国百年,京畿发生如此乱事,还是第一次,”朱治余光觑了两眼公主府,此刻心中渐渐平息掉了方才的震惊之意,遂让礼说:“事情既暂且了结,某还得赶紧回宫中一趟,录公,先告辞了。”
说罢看向对郑重道:“余下的事情,还请廷尉署多费心。”郑重连连应声,目送朱治一行人离去了,想问些什么,见成去非神情冷漠凝重,猜他许是因事涉殿下心底不痛快,只得道:“大公子奔波多时,还是快些回府歇息,这里的事交给下官即可。”成去非环视四下,思想片刻,交待道:“留些人手,看住公主府,你办完事情后,来乌衣巷一趟。”说罢执鞭上马,低斥一声,同赵器两人飞驰而去。
第217章
凤凰五年临到尽头之际; 忽发生僧众滥杀黎庶乃至冲击公主府一事,禁宫内的天子在听过朱治的细禀之后,方惊出一身冷汗,天子骤然意识到佛寺已然全备谋逆造反之力; 诚如当日成去非一早的暗示。这其中意味不难想象; 为数众多的僧徒如何在不管出于精心策划或是临时起意的境况下竟可持械大开杀戮,且并不是起于一州一郡,而乃伊始便猖狂于天子脚下,只要有人稍稍有心,趁此攻入禁宫,似乎也非难事。英奴不能再细想,一阵后怕,往殿外踱了几步; 冷风才慢慢将那层汗意吹干; 身后内侍忙劝道:“今上,外面风寒,请保重玉体。”英奴再三思想; 转身下令道:“去公主府; 宣殿下即刻进宫。”
就在殿下乘舆往禁宫赶去时,僧乱的消息走得飞快; 纷纷传入建康的各个角落,顾府自然也不例外。长干里火光冲天之际; 顾曙于自家阁楼上已展望得清清楚楚; 而探得细由回来时; 他正于暖阁挽袖临摹,而却不急于回禀此事,而是将一封书函递与顾曙,顾曙仔细看了看封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