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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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是江南才女,自古美女爱才郎,天造地设的一双。
杨雪若默默回转自己的独院,站在竹林边怅然良久,这才唤过侍女红棉轻轻道:“红棉,你去顺升客栈,把那件袍子给孔晟送去,就说是我亲手缝制的,看看合不合身。”
红棉神色复杂地瞥了杨雪若一眼,欲言又止。
“你这丫头,有话就说——”杨雪若长舒羽袖,缓缓向室内行去。
红棉凑了过去,撅着嘴道:“那孔晟这般不识抬举,罔顾小姐对他的一片心意,依奴看……”
杨雪若霍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凝望着红棉淡淡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小姐,莫要怪罪奴奴多嘴,那孔晟究竟有什么好的?小姐才貌双全,又贵为使君千金,他根本就配不上小姐!”红棉嘟着嘴忍不住还是说出口来。
杨雪若闻言沉默了片刻,旋即嫣然一笑道:“红棉,你不懂的。我以前看错了孔晟,但现在却不会看错。论家世,他是名门之后,纵孔家没落也仍然还是圣人传承;论才学,他厚积薄发诗文绝世,世间罕有;论武功,他天生蛮力又经名师调教,非一般人能敌;而更重要的是,他明明身怀惊世才情却放浪形骸逆来顺受诸般恶名,足见其心机深沉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为常人所不能。”
“如此能文能武、善知隐忍、心计手段皆高人一等的少年郎,怎么可能是等闲之辈?既然于今他抛却伪装崭露头角峥嵘,相信来日必能一飞冲天!红棉,你倒是说说看,若是这样的奇男子不能成为我的良配,这天下间又有何人能让我看得上眼?”
杨雪若眸光中神光湛然,在这一刻,她明媚秀美的面孔上浮荡着淡淡的红光,红棉听着又望着小姐情怀激动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低着头,匆忙进屋去取杨雪若这几日赶制的一件圆领袍衫,按照她的吩咐,给孔晟送去。
杨雪若挥舞了一下长长的羽衣长袖,嘴角噙着一抹恬静的笑容。她拥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浴火重生的孔晟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和感官视觉冲击力轻而易举的叩开了她尘封的心门,她认定孔晟必非池中之物,将来必成大器,早就将孔晟作为理想的婚配对象来看待,意欲将终生托付。
红棉从后门离开杨府,一路走街串巷赶去顺升客栈。在客栈外头,她看到几个鬼鬼祟祟的家奴打扮的人或明或暗潜伏在客栈周边,弯如新月的眉头紧蹙起来,知道这大概是刘府的家奴护卫,在这厢监视孔晟的。
孔晟与刘郡守府二公子刘念的“恩怨”由来已久,满城就没有一个不知道的。而最近,刘念试图报复却屡屡受挫,前番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误服五石散裸奔大半个江宁郡城,出尽了丑。如此种种,以刘念的心性和作风,岂能就此善罢甘休?
只是孔晟这两日在客栈隐居不出,一时间刘念很难找到机会向孔晟下手,就索性派出几个家奴紧盯着客栈,一旦孔晟有风吹草动,好随时通报给他。
因为小姐的关系,红棉忍不住暗暗为孔晟捏一把汗。
刘家毕竟是本城仅次于杨家的高门大户,有权有势,孔晟这般跟刘念水火不相容,迟早没有好果子吃。虽然红棉不怎么喜欢孔晟,但她喜欢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杨雪若现在对孔晟心有所寄,红棉爱屋及乌,也就不由自主地站在了孔晟这一边。
“这刘念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红棉心里嘟囔着:“整日为非作歹,寻花问柳,若不是有刘郡守撑着,恐怕早就没什么好下场了。”
红棉脚步匆匆,进了客栈。
刘府的家奴刘通一脸阴沉地从客栈左侧的锦绣绸缎坊走出来,望着客栈的入口,心道:这丫头是杨府小姐的贴身侍女,她跑客栈来干什么?难道……难道杨家跟孔家这小厮又恢复了姻亲之约?倘若孔晟还是杨家的姑爷,哪怕是名义上的,自家公子爷也不能轻举妄动呀。
一念及此,刘通撒腿就往刘郡守府跑。事关重大,若是延迟不报,再生出什么事端来,刘郡守肯定饶不了他。
可刘郡守今日一早就出城巡视所辖县域,不在府中;刘通无奈,只好向少主子汇报。
刘念披着袍衫目光阴鸷地望着堂下诚惶诚恐站着的家奴刘通,自打裸奔的事出了之后,他的心情就变得非常暴躁、非常糟糕,府里的下人没有一个敢招惹他,除非必要,都躲着他走。
“刘通,你说的是杨雪若的侍女红棉?你确定杨家和孔晟那混账还有往来?”
刘通咬了咬牙,轻轻道:“二公子,就是红棉,我没有看错。”
刘通不敢多说,更不敢发表什么个人意见,反正他只是将事实经过汇报出来,至于如何判断、如何决定,那是主人的事情了,与他无关。
刘念恼火地冷哼了一声,倒背双手在厅中来回踱步,略有些苍白的脸上满是焦躁。
他虽然纨绔好斗,却也不是傻子。红棉是杨府千金的贴身侍女,轻易是不会出动的,红棉去顺升客栈见孔晟,明摆着是杨雪若的使唤。杨雪若派贴身侍女去见孔晟,目的为何,只要不是弱智,大抵都能猜出几分。
既然如此,刘念就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公开向孔晟下狠手了。杨奇在江南权势冲天,远非当郡守的老爹所能及,只要杨家还有看顾孔晟的一丝念头,刘家就只能干瞪眼。
像过去那样安排家奴以多为胜当街拦住孔晟打打群架,已经不能宣泄他连番受辱的这口恶气,这口恶气不出,刘念心里便寝食不安。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不如暗中派人结果了那厮一了百了!刘念怒从心头起、恶在胆边生,眯缝着的小眼睛猛然睁开,放射出凶残的光泽,吓了刘通一大跳。
第二十五章白衣长风
刘念面目狰狞地甩掉外衫,大踏步走下堂来。
刘通不敢阻拦,又不敢多问,只好诚惶诚恐地紧随其后。
刘念出了刘府,沿着那条刘府所在的通巷走到尽头,站在一座幽静的小院前默然站立片刻,旋即探手推门,咯吱一声,木门被推开,刘念倒背着双手走了进去,神态倨傲。
小院陈设简单却料理得异常整洁,院中除了一张石桌、两个胡凳,再就是一口年岁颇深的水井,除此之外,别无长物。一侧的厢房门紧闭,倒是正屋的门帘一掀,一个身材雄伟器宇轩昂身穿粗布麻服的青年走出门来。
青年抬头扫了刘念一眼,便深深一揖:“某家见过刘公子!”
刘念似笑非笑,突然挥挥手:“刘通,你先退下去,我有话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喏。”刘通慌不迭地抱拳为礼,赶紧退了下去,关紧了这个小院的门。他其实恨不能离自家这个煞星主子远一些,免得惹火烧身。
“长风,你在江宁城中幽居也有快一年了吧?”刘念摆了摆手,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这名叫长风的青年。
长风身形挺拔站立不动如山,他神色不变道:“长风来江宁已十一月有余。”
刘念撇嘴一笑:“刘某昔日对你施以援手,你曾口口声声要报答在下,号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这话还算不算数?”
长风嘴角一挑,勾勒起一抹坚毅的弧度:“刘公子当日慷慨解囊助我葬母在先,又划拨宅院容我居留为母守丧,此恩此情长风永不敢忘。公子但有驱使,长风无有不从。”
刘念哈哈一笑:“好!长风,公子爷知道你有一身高来高去的好武艺,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江湖侠客。只要你帮我干掉一个仇敌,就算是报了恩——如今你守丧期将满,我再助你万钱,从此就离开江宁远走高飞去吧!”
长风闻言微微沉默了瞬间,旋即抱拳问道:“钱财就罢了,长风不需要。请问公子的仇敌是什么人?”
“孔家小厮,孔晟!”刘念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压低声音道:“我与这厮势不两立!长风,以你的武艺,悄无声息地除去这孔晟,不会有问题。好了,我不管你怎么做,反正我只要看到结果就好。事成之后,你马上离开江宁城!”
刘念拂袖而去。
长风神色变幻着,却还是深深躬身下去,为刘念送行。
待刘念走后,长风才缓缓直起身来,迎风而立。刀削般棱角分明的面孔上,浓眉紧蹙,发出轻轻的叹息之声。他何尝不知刘家的这位纨绔子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为这刘念去杀人无疑是助纣为虐,但他生受刘念大恩又不得不报。
长风姓穆,本是恩怨分明的江湖侠客,行走于燕赵之间,恣意恩仇行侠仗义,是何等的快意!去载乱世将起,老母患病不起,有心返回江南故里叶落归根。为了帮母亲完成心愿,他便携母南归。
一路饱经风霜颠沛流离,抵达江宁郡时,老人便撒手人寰。说来也巧,这日适逢刘念出城游猎,见长风生的雄伟身手不俗,一时动了心念,很大方地买下一块地资助长风葬母,还划拨一座宅院供其居住为母守丧。
这是刘念生平做的唯一一件善事,事实上,还是别有用心,想要挟恩收长风为护卫家奴。但长风固然是江湖之人,却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纵然有恩报恩,又岂能委身为奴。先后招揽数次都被长风婉言谢绝。刘念无奈之下,也就渐渐罢了这心思。
长风默然肃立良久,才霍然转身,走进屋中。片刻后,他脱去麻服换上一袭白衫,手握一柄古色古香的宝剑,挽着一个简单的牛皮行囊,回头对居住了一年的小院环视一眼,仰天清啸一声,毅然纵身跃上高墙,略加停顿,身形便如星丸弹射转瞬即逝。
顺升客栈。
孔晟送走了喋喋不休满腹怨念的小丫鬟红棉,神色复杂地关紧门,趺坐在床榻之上,想要打坐修炼司马承祯传给他的以气御力内息之术,却心绪纷扰,迟迟无法做到心静如水,内息连绵。
杨府千金杨雪若的再三示爱,终归还是在他心底投下了一丝涟漪。若不是他心怀大志,心思早就不在江南一隅,说不准会接受她的爱意,借助杨家的权势东山再起也不是什么难事。
杨奇要利用他,他何尝不能利用杨奇和杨家?
孔晟清澈的目光投射在摆放在案几上的杨雪若亲手缝制的青色袍衫,嘴角渐渐浮起一丝温和。但乱世烽火正浓,世事纷纷扰扰,他的人生规划才刚起了头,一切还是未知数,根本就没有谈情说爱的闲情逸致。
孔晟缓缓闭上了眼睛,整个心神开始平静下来,沉浸在眼观鼻鼻观心的内息调理之中。
他的呼吸一长一短,经脉中两条似有似无的浅浅气流有节奏、有规律的维持着周天运行,从口中吐出,又纳入丹田,周而复始,循环不息。这是一种玄奇的道家吐纳内功,他习练时间尚短,还未体现出此功本来的效力来。
孔晟置身于一种奇妙高深的意境之中。仿佛是幻觉,又仿佛是身临其境的真实世界。他的灵魂时而如翱翔的飞鸟,在湛蓝天宇上展翅划过;又时而如奔腾的骏马,迎着朝霞不知疲倦的爬山涉水;还时而若高天后土巍峨山岳,以上帝的视野看尽千万年的沧海桑田人世变迁。
房门之外。白衣长风悄无声息地凝立在客栈二楼的走廊拐角的阴影处,心头却是有些讶然和凝重:这人修炼的竟然是极为正统高深的道家上清内功,若不是心性坦荡正大光明的人,即便获得这种传承也无法修炼下去。
长风又想起这一路走来探听到的关于孔晟的各种传闻。孔家败落后不成器的浪荡子弟不知何时、不知何故完成了凤凰涅槃,诗文名动江南,这样的青年才俊不论往昔声名如何狼藉,又让他如何能下得了手?
让长风更想不到的是,孔晟还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若是当面交锋,他能否如愿灭杀孔晟,还真是一个未知数。
万千思绪杂陈,百般念头掠过。长风嘴角噙着淡淡的苦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若是报恩,就要违心行凶,与他行侠仗义的作风原则相悖;若是就此罢手远遁,又有忘恩负义的骂名背上,还不上刘念的这份情,日久天长心结难解。
就在此时,一声吱呀的轻响,房门推开,孔晟披着长衫,缓步走出来,神清气爽地站在走廊上,望向了客栈前车马如流行人如织的繁盛街道。
似有察觉,孔晟突然扭头望向那厢,却一无所见,只隐隐见一道白影一闪而逝。
第二十六章义兴周氏(1)
时值黄昏日暮。淡淡的余晖铺洒全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燃烧牛粪与清香酒气混杂起来的浓郁味道,车马粼粼,各地远行至此的商客或独行或成群结队从东城门进来,这座江南古城在此刻人声鼎沸热闹之极。
孔晟凝立在客栈走廊上,眺望着眼前此景,心头微有感慨。繁华的江南,仿佛与纷飞的乱世毫无瓜葛,只是大唐由盛转衰的大局已定、覆巢之下江南也很难独善其身了。
此时,一列长长的车马队伍逶迤而过,马车上赫然张扬着一面面义兴周氏商号的旗帜,引起了不少行人走卒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