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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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宽,再去给驿馆的李辅国和宿卫一干人等送去美酒吃食,就说本官明日正午还会设宴,与本道所属同僚一起款待钦差大人!”
杨宽领命而去。
剩下杨奇独自一人盘坐在软榻上,目光阴鸷,嘴角渐渐升腾起一抹冷笑。从本心里说,杨奇根本没有把李辅国放在眼里。别看他对李辅国礼遇有加,尊重有加,其实都是表面现象。
说实在话,他连远在灵武的小朝廷和新皇帝都不敬畏多少,对避祸逃去了蜀中的老皇帝李隆基都嗤之以鼻,何况是李亨身边的一个无根太监。
但孔晟前番的警告和劝告也言犹在耳。造反割据自立为王这种事不能轻易妄为,至少要选择一个良好的时机。否则,不但起事不成,还会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杨奇本来认为李辅国逍遥几天就会班师回朝,至于所谓朝廷的昭命,他有的是办法拖延抗拒。不成想这厮却在江宁城中呆上瘾了,每日饮酒作乐、接待拜谒、收受财物,根本没有离开的迹象。
如果让他知道李辅国还打着主意,要在他的江南军中干个监军,谋的是长远打算。杨奇真的会按捺不住,要对李辅国起杀机。
杨雪若的独院,红棉一溜烟小跑进厅来,脆生生的声音刚喊了半截就又生生咽了下去,呛了一个满脸通红:“小姐,大喜事——啊!”
红棉脸上兴奋的红光在第一眼望见郑氏后瞬间消散,她掩嘴轻呼,旋即深拜了下去,诚惶诚恐地道:“红棉见过夫人,红棉不知道夫人在,还请夫人恕罪!”
郑氏冷哼一声,摆了摆手道:“慌慌张张,大呼小叫,成何体统?红棉,你这丫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红棉脸色大变,郑氏的这句话她真的承受不起。
红棉胆战心惊地跪拜不起,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杨雪若轻轻一笑:“阿娘,红棉这丫头就是心直口快,脾气有点急,倒也没有别的毛病,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杨雪若知道母亲郑氏出身大门宗族,生性教条生硬,特别注重仪态和规矩,若是自己不护着红棉,这丫头此番肯定要受到母亲的严惩。
郑氏有些不满地扫了女儿一眼,认为女儿不重规矩,导致身边这些婢女从人都有些“放肆”,但她终归还是爱女心切,不忍责备,就强行压下了心中的不快,冷冷地望着红棉,淡漠道:“好了,起来吧,以后在小姐身边记得要守规矩,免得让外人看了,还说我们杨家没有家教!”
红棉如释重负,毕恭毕敬地小声道:“夫人,红棉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雪若向甜儿使了一个眼色。甜儿乖巧地上前去扶起红棉,两个小丫头正要退下,却听郑氏沉声问:“红棉,你刚才有话没有说完,且说来听听。”
“是,夫人。”红棉深深一福:“奴奴听说朝廷来的钦差李辅国大人遣两名羽林宫卫在孔家郎君身边听命,要一路护送他去河南道赴任……”
郑氏一惊,霍然起身:“钦差派遣两名宫卫护送孔晟去河南道赴任?这倒是奇了,孔晟何德何能,能让这位贵人如此青睐看重?”
杨雪若则是喜不自胜,但当着母亲郑氏的面,她只能控制住激动的心情,避免失态。
宫卫是皇帝身边的亲卫,个个都身手高强,有这两人护卫孔晟去河南任职,给他这趟远行追加了相当大的安全系数。更重要的是,羽林宫卫相随赴任,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杨雪若感同身受与有荣焉。
郑氏风韵犹存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光亮。对于孔晟,她先前的看法固然根深蒂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孔晟被朝廷昭命册封为官之后,郑氏也就渐渐不再像过去那么排斥了。
虽然她在口头上并没有放松,但心里却是有些赞赏女儿识人的眼力。既然孔晟诗文绝世,又有辉煌的前程,也堪可般配女儿——人就是这样,心态一旦变了,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过去郑氏是怎么看孔晟都不顺眼,而现在则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没想到这小厮还有几分本事。”郑氏缓缓又坐了回去,望着女儿满脸的笑容:“女儿,若是他懂得上进,将来功成名就,也不枉你对他的一片心意。”
“女儿,明日一早,阿娘陪你一起去送送他吧。”郑氏又道。
杨雪若闻言欢喜得几乎要流下泪来。她知道母亲的性格,郑氏能这样说,无疑是支持、赞同她和孔晟的婚事。作为江南杨府的女主人,堂堂的朝廷一品诰命夫人,能愿意亲自为孔晟送行,这本身就说明她开始将孔晟作为亲属后辈来看待。
杨雪若向母亲拜了下去,泣不成声:“女儿谢谢阿娘!”
郑氏轻叹了一口气,扶起了杨雪若:“女儿呀,现在看起来,这小厮倒也才貌双全,看来,过去种种,都是阿娘看差了他!”
低眉垂眼侍立在侧的柳心如见这母女俩亲密的情态,心里幽幽一叹,知道有了郑氏和杨奇的默许认同,杨雪若与孔晟的花好月圆也就是一个时间早晚的问题了。
第七十八章两情若是久长时
薄暮夕阳给江宁郡城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凛冽的寒风如织如割,城里城外,无论是农人还是商人以及呼朋唤友逍遥自在的士子文人,都渐渐避寒归家,失去了踪迹。
这种阴寒天气进了冬季就慢慢增多,所以,冬季是江南人最为难熬的季节。权贵家还能有火盆暖着,裘皮穿着,下人伺候着,而穷苦人家就能裹着单薄的衣衫苦挨度日。
东城门外,官道上。
一匹雄壮的白马打头,四匹快马接连奔驰而过。等驰得远了,白马追风慢慢停下,马背上裹着厚厚披风的孔晟调转马头,回首凝望着不远处那夕阳余晖照耀下的雄伟城池,目光感慨。
穆长风依旧是一系白衣,他手执宝剑跨在马上,微微一笑道:“离别江南故里,佳人翘首盼归,公子莫非有些不舍?”
孔晟吐出一口浊气在风中消散,回头来淡淡道:“穆兄,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恋家。我此去睢阳赴任,若不成就一番功业,就再也无颜返回江南。我们走!”
孔晟双腿猛夹马腹,追风长嘶一声,电光石火间蹿出,奔驰而行。穆长风朗声一笑,回头瞥了已经换上普通武士劲装的乌显乌解两名宿卫一眼,也打马追上。
乌显有些无奈地与兄弟乌解对视了一下,皱着眉头一扯马缰绳,也纵马前行。这两人是回纥人,不过从父祖时候起,就在唐军中效力了,早就基本汉化。
李亨灵武登基后,本在郭子仪军中的两人被抽调到了新皇帝的禁军之中,整日里干的是宿卫宫禁的差事,上岗值宿、下岗睡觉,周而复始,说起来真是无聊之极。
这次随李辅国下江南,还没顾得上在繁盛江南快活两天,连个垂涎已久的江南**都没玩上一次,半路上又被李辅国“卖”给了一个还没上任的八品县令,还要护卫他去战火纷飞和凶险遍地的睢阳就职,从堂堂的皇帝宿卫变成了芝麻官的无品扈从,焉能不郁闷、焉能没有怨言?
但到了这个份上,也由不得两人乐意不乐意了。若是胆敢抗命不从,回到李辅国那里也是一个死,不如随着孔晟去河南道走一趟,说不定还有一条活路。
不过,两人也没指望孔晟一个黄口孺子将来能有什么好的前程,能在乱世中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区区下县县令,在底层老百姓眼里可能还是个人物,在京城在朝廷就是土鸡瓦狗一般遍地都是。
不要说八品官,就是一品二品大员,以及诸位王侯公卿,乌显乌解两人也见得多了。
杨府。
红棉急匆匆地小跑进杨雪若的独院,冲进厅中就嚷嚷起来:“小姐,不好了,孔家小郎跑了!”
“跑了?”杨雪若正在厅中趺坐在软榻上,与柳心如和甜儿一针一线地赶制着一件大氅,准备临别相赠给孔晟路上避寒,突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急急道:“红棉,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红棉嘟着嘴递给杨雪若一封书函:“小姐,这是他留给你的信函,客栈的伙计说他下午带着两个宿卫已经离城远去了!”
杨雪若面色一变,接过信函拆开,见上面只有两行挺拔有力的字迹: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杨雪若呆呆地望着这两行字,秀美绝伦的容颜上慢慢浮起一丝红光,她突然笑了,柔声道:“什么跑了,红棉你莫要乱讲话!孔郎不辞而别,无非是担心我伤心伤身,这样其实也好,奴家就此谨守门户,等着孔郎功成名就凯旋登门的那一天吧!”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柳心如在一旁轻轻吟唱着,清秀的脸上弥荡着艳丽的光彩,她忍不住拍案赞道:“小姐,孔家郎君出口成章笔惊鬼神,信手拈来的两句诗道尽了他对小姐的万般深情,小姐能得郎君如此,着实让世间女子艳羡呢。”
杨雪若眼眸中透射出幸福甜蜜的光彩,她缓缓闭上眼睛,眼角却滑落两颗晶莹的泪珠儿。她口中喃喃自语着:“孔郎,此一别,山高水远,不知君何日方归。那河南道战乱迭起,你一定要保重身子,记住奴家在江南苦守等待呀!”
转念间,杨雪若又目光深邃地望向了同样神色凄婉的柳心如,眸光一闪,轻轻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心如,你也莫要伤心了,将来郎君归来,我一定不会让他辜负了你便是!”
柳心如大惊,面红耳赤地跪伏在地:“小姐,心如不敢妄想!”
杨雪若笑而不语,却心道:你不去妄想那是最好。你若是想得寸进尺,我这里也不是好说话的!我救你一命,是怜惜你身世可怜,就算你心比天高也是命比纸薄,别的事儿,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惟独郎君这事,你是想也别想的!
杨雪若外柔内刚,心内自有主张。别看她性格温婉大方,但生在豪门之中,作为权贵之女,焉能没有几分心机手段。还是过去那番话,柳心如与红棉或者甜儿不同,在容颜上她比杨雪若丝毫不差,在才学上也不逊色多少,堪称绝世妖娆,杨雪若心里始终对她怀着一份淡淡的防备和警惕,因而稍有风吹草动,就时时敲打于她。
柳心如心知肚明,兼之诚惶诚恐。她经常夜不安枕,就是为着这事。当然,她比谁也更明白,要想消除杨雪若的猜忌,唯一的办法就是彻底绝了对孔晟的念头。但是,这份念想不是想断就能断的,唯今之计,就只能深藏于心不敢表现出来。
甜儿有些愕然。她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对于杨雪若,她心里怀着深深的感激。若是没有杨雪若的庇护,她与柳心如早就生不如死下场凄惨。而对柳心如这位旧日的主子,她心里也有复杂难言的情感,至于新旧主子之间为何偶尔话语交锋暗藏玄机,她真的看不懂搞不懂。
红棉毕竟比甜儿大两岁,已通男女之事,她隐隐明白自家小姐在“隐忧”什么,她当然是站在杨雪若这一边,因而望向柳心如的目光就有点不善。
好在杨雪若只是一点就透、见好就收,她微微笑着上前去亲自拉起柳心如的手来:“心如,你这是干什么?你我情同姐妹,今后可莫要动不动就跪了。”
柳心如无语凝噎,欲哭无泪。
第七十九章夜行
孔晟一行渡江北上,繁星点点,夜幕下寒风漫卷,江宁通往润州的官道坦途上,四匹快马疾若流星,飞驰而过,激扬起一溜烟尘。
从江南去河南道睢阳赴任,最安全的路径当然是绕行山南,从山南道、淮南道与河南道的三道结合部择路进入河南道,避开安禄山叛军的据点和势力范畴。但这条路固然安全,却要绕行一千多里,费时费力,以快马加鞭的速度而算,就算是孔晟一行不眠不休,也要近一个月后才能抵达。
孔晟再三思量,还是选择直入淮南道,绕行润州,经寿州进入河南道境内,然后再定行止。颍州、蔡州、徐州,这三个方向都可通入睢阳,至于到时选择哪一个方向,还要看河南道内的情况。
他之所以临时决定不辞而别并连夜赶路,主要是想要避开一些无谓的繁琐送别仪式。城中不少士子都提出来要为他赴任践行,处置使衙门、郡守衙门甚至还会专门派出员吏作为代表,如果再加上本城的商贾百姓,送行的人应该有不少。
而连夜赶路,渡江直奔润州外围,这也征得了穆长风的意见。穆长风是江湖侠客,这种夜行奔袭本就是家常便饭,自然不会反对,至于乌显乌解两人,根本就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
在旁人眼里,他们是威严的宫禁宿卫,可在孔晟眼里,就是两个普通扈从罢了,若是不听招呼,大家就各走各路一拍两散。
走之前,孔晟也是把丑话说在了当面:若是两人不甘扈从,他也不勉强,任由两人离去。可若是两人同意相随,那么沿途之上、行程之中,就要接受孔晟的命令和安排。
这一趟,孔晟估算了一下,大概有一千二三百里路的样子,如果是现代社会乘坐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