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死后宫-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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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桐擦去眼底涌出的泪,道:“可那是我祖父,虽说我现在官居大理寺少卿,只要祖父一言,吏部便能挑出我一百个不是,虽不至于罢官,但一降职到五品以下,还不是任人鱼肉?”
陆栖鸾不语,脑中飞快地演算了一遍宋睿的心思,道:“我明白宋公的意思了,这个先例一开,便昭示无论女官做得再高,只要嫁了人就是一场空,让太上皇立下的女官制都成了笑话,若是此事得成,下一步就该动到我头上了。”
而且……竟拿亲孙女开刀,他可知往后即便宋明桐嫁了人,又会受到何种非议?
两厢沉默,宋明桐又觉得心里难受,好像自己拖累了她似的,正惴惴不安时,陆栖鸾忽然问道——
“明桐,你想做丞相吗?”
宋明桐一怔,道:“什么?”
“我问你,你想做丞相吗?继承你祖父当年的志向,做大楚治世之能臣。”
是当年的志向,不是现在的。
宋明桐抓紧了膝上的衣物,道:“我幼时……我幼时,祖父他曾说,我宋家虽为书生出身,无能执戟守僵,但总有一日,要以手中墨笔,荡尽河山浮云。”
“你愿意的话,我就为你争取坐上国相之位,你敢接吗?”陆栖鸾看着她说道,“你会和我站在同一个风口浪尖上,到时就不止是非议,而是接踵而来的污蔑、构陷,甚至暗杀。”
宋明桐起身,朝陆栖鸾深深一揖,孱弱的肩膀上,有的是她的执拗与坚持。
“我父辈未能继承,祖父未能守住的家风……请让我来守。”
……这世间纵然有诸多薄凉,也总有人,比你想得热血。
“好,那你就听我的话,应承下这门婚事,我自会为你周全。”
……
腊月末时,京城军务调动,一连多日都有外地的驻军进京复命。
“都统,是先去兵部,还是先去相府?”
数九的寒冬,便是从伍多年的老将,都换乘了马车避风雪,而这个宸州来的年轻将军,却是骑着一匹矫健的黑马,一路策马来京,乌铠都快结成了银甲。
“半个月后就要去山阳关和西秦贼儿厮杀了,自然是先去兵部复命。”
“哎,都统,你可还记得京中这次召你来是为了婚事的?若不先去左相府,只怕宋相会觉得你无礼。”
穆子骁一脸难色,道:“可我、我又没见过那宋小姐,见了面该说什么话我心里都没谱,要不先去兵部缓缓?”
随从叹了口气道:“虽说此次是来赴婚约的,可宋小姐如今乃是鸿胪寺少卿,官位几与都统平级,见了面都统可要按官称喊。”
“哈?她才多大?都和我平级了?”
“听说是有十八吧。”
穆子骁一脸失落,就在随从觉得他有点介意女官的时候,又听他惴惴道:“要是我见了宋小姐,让她知道我今年都二十多了,官位只比她大一级,她会不会看不上我?”
随从沉默了片刻,道:“都统无须在意这些,比起这个,你得先面对陆侯的怒火才是。”
穆子骁道:“这又是为何?我又没得罪过陆侯。”
“宋少卿是和陆侯混的,向来十分受倚重,你一来就要把她娶走,嫁夫随夫,她自然是做不成官了,陆侯平白失了一臂助,自然要找你的麻烦才是。”
“陆侯国事繁忙,哪里会找我麻烦?”
“陆侯是不会动手,可都统别忘了还有一个枭卫府,不止动手,还杀人呢。”
穆子骁久在地方上,一听这京中的是非头都大了,便更不想去左相府,带着人直接去兵部复命了。
外地的武官若非急召或调任,一年只会回来一次,待兵部及中枢审完这一年来的军务政绩后,便可选择留京或回地方过年。
兵部的人大多也都知道了这位穆都统今年要来和宋睿的孙女定亲,因还未到让宋明桐辞官的时候,是以还未察觉此事有动摇女官制的效力,一个个都带着笑恭贺穆子骁即将成家。
军中的人大多是做的比说的多,在兵部走了一圈儿,穆子骁觉得自己那有限的官话都快给压榨完了,好似脱了一层皮一般。
“穆都统,你若有空,可否能帮老夫跑个腿儿,送点边军情报去鸿胪寺?”
说话的是兵部的老尚书,在军中很有分量,穆子骁一开始还有点困惑为什么这点小事要他去跑腿,旁边的随从一戳,才回过神来。
……那宋小姐正是在鸿胪寺做少卿。
“子骁,要锐意进取啊……”老尚书笑得意味深长。
穆子骁一脸发懵地点头,本想再拖一拖,无奈兵部隔一条街就是鸿胪寺,刚一进鸿胪寺,就看见两个满头卷曲黄毛的蓝眼睛异邦人在和官员起争执,满口都是他听不懂的话。
“这什么情况?”
“您久在宸州有所不知,一到年关,这些朝贡的番邦人就会来打秋风,什么路边捡的破石头都能吹成国宝,要求朝廷给他们金银换。太上皇临朝时还应付他们些,可咱们小陛下不吃这套,番邦人落不得好处就要闹,鸿胪寺自然是首当其冲。”
穆子骁出身将门,对异邦人天生就殊无好感,看他们说着说着便瞪眼捋袖子,脸一沉刚想动手,就听见旁边有一个清越的女声轻轻说道。
“蔡大人,他们说的是俚语,我刚学过,让我来吧。”
应付外邦人的老主簿已是筋疲力尽,见了救星来,忙道:“宋少卿,有劳你了。”
穆子骁只觉得身侧仿佛走过了一枝清雅的玉兰,眉眼间虽然娇娇柔柔的,张口却是一串流利的番邦话,那怒气冲冲的番邦人见是个漂亮女子,火气一时滞住,又听她柔柔说了几句,面色转为大喜,只消片刻,便连连道谢离开。
老主簿在一边听着,哭笑不得道:“宋少卿这样骗他们好吗?”
“没事,番邦人除了认金银就是认牛羊,他们不晓得东楚金银贵而牛羊廉价,拿二十两银子的牛羊糊弄过去,他们比谁都开心。”
“还是你有办法。”
老主簿说完,这才注意到门前有个人站了许久了,揉了揉眼睛,才认出来来者。
“哎呀,这不是穆都统吗?今年这么早就回京来了?”
穆子骁回过神,只见宋明桐略略惊讶地望过来,耳根顿时红了,道:“我……我是来送兵部的军报的。”
“宋少卿,是上回你要的军报……”老主簿刚想喊宋明桐,又拍了一下脑袋,道:“我倒是忘了,年后宋少卿就要离任了,这该交给寺正才是。”
穆子骁只觉得她处理事务无处不好,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精干之臣,愣道:“为什么要离任?”
刚一问出口他就后悔了,她为什么离任,还不是因为他吗?
穆子骁瞬间慌乱道:“宋小姐……不,宋少卿,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明桐的眸光一敛,道:“蔡主簿,我还另有他事,请了。”
“哎,好。”
佳人一言不发地离去,显然是生气了,穆子骁万万没想到好好娶个妻锅也能从天上来,一张口就说错话,想追上去解释一下,又怕再说错,整个人在门口转圈圈。
“都统,这是人家鸿胪寺的大门,你不能在这儿犯傻。”
“我管他的,总不能亲还没定,就先生了嫌隙吧!”
“那……咱们去回了这桩婚?”
“你给我掌嘴!”
开玩笑,未来媳妇超好看的,凭什么放了。
随从毫无诚意地掌完嘴,忽然听见门外马匹嘶鸣,一回头,只见扑眼而来的金玄羽、枭麟甲,魂都吓掉了一半,连忙躲在穆子骁身后。
“都统!陆侯……陆侯派爪牙来找你的麻烦了!”
穆子骁先是看见那一身枭卫府的爪牙头头的衣饰,脊背一麻,复又看见是当年军中旧友,愕然道——
“苏阆然?你何时变成了枭卫府的人?!”
“穆子骁。”
苏阆然只喊了他的名字,随后也不解释,抓起他就走。
“哎哎哎你干什么?!别以为你力气大就能欺负人,我在宸州也没少练武!”
穆子骁试图挣扎未果,一路被他拖去了枭卫府,等到门口的新换上的枭卫一声“恭迎府主”后,他才知道,原来枭卫府有了新主人。
唉,堕落啊堕落。
穆子骁也不吭声了,被他拖进堂前,正想着如何规劝他不要助纣为虐做那女罗刹的爪牙时,又发现苏阆然的关注点和他想得不太一样。
“你要与宋明桐成婚?”
穆子骁道:“啊?你不是来找我的麻烦迫害我这个忠良的?”
苏阆然无视了他的疯话,道:“你打算何时与宋明桐成婚?”
“……你不是向来对别人家的事不上心吗?怎么今天这么上赶着帮我?”
“你别管,回答我的问题就是。”
穆子骁叹道:“我现在正揪心呢,我是想把宋小姐娶回家待她的,可又不想她辞官……你是没看见她做得多好,这样才华横溢的女子世间罕有,万一因为这事恨上我了又非我所愿。”
苏阆然道:“有一个办法。”
穆子骁心生希望:“什么办法?”
苏阆然道:“你去入赘,跟她姓。”
穆子骁:“???”
穆子骁觉得莫名其妙:“我是想娶她,可我家三代单传,为什么要跟她姓?”
苏阆然指着堂上的牌匾对穆子骁道:“这四个字怎么念?”
穆子骁仰头看了看,道:“肃清奸佞啊,怎么了?”
“不,”苏阆然一脸冷漠地盯着他,道,“它念‘迫害忠良’。”
——啥?我不从你这个朝廷鹰犬就来迫害我这个忠良?
作者有话要说:
宋明桐:我不要结婚,我要牛批!谁都不要阻止我当朝廷狗官!
第136章 乾坤之争
“……明桐今天可还安分?”
“夫人莫担心; 是答应了,相爷说的话,小姐总还是听的; 正在试嫁衣呢。”
宋府里外挂起了红绸,虽说还未贴上喜字,过往的行人都知道宋府要办喜事了; 街上的孩子都围在角门等着讨彩头; 门前官马来来往往; 俱都是上门来提前送礼的。
宋府的仆人忙得脚不沾地; 一时忙着接朝中大臣和世家家主去见宋相; 一时又忙着迎贵妇人入后院。
“夫人莫担心了,那穆子骁瞧着是个好的,昨天见了,对明桐做官的事没说什么; 倒是关心她喜欢什么样的吃穿,想来以后也定会对她好。”同来相府拜访的贵妇人道; “不过宸州是远了些; 明桐此番嫁出去; 再回来就不知猴年马月了。”
宋夫人闻言感慨了一瞬,又道:“我宁愿她嫁得远远的; 也好过在朝中受那妖妇蛊惑; 你看看她现在抛头露面的哪里像个大家闺秀,上回我远远在鸿胪寺外看了一眼,竟然还和番邦的男子当众授受; 真是想起来都心里堵。”
“宋夫人这都是哪儿听来的谣言,明桐现在可是鸿胪寺少卿呢,和番邦人要些书箓学番语那是职责所在。”
宋夫人不满道:“你怎么也学着那些腔调?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出去和男人厮混在一起夜不怕坏了名声……”
宋夫人不停地念叨,家里有女儿想考女官的都不说话了,虽说自家也不大同意女儿去考,可让外人当着面说坏了名声,谁脸色都不好看。
有两个关系好的世家夫人走到一边小声交流。
“你家的女儿是不是也……”
“是啊,她每天在那聂家的文苑里负责管账记账,上回家里盘账目我头疼就交给她了,好嘛,我可是没发现,她比家里十个账房加起来算得都快,当场就揪出一个私吞租子的庄头,足查出来一千二百多两银子呢。”
“难怪听你家女儿要去考明算,原来不是她们小姑娘闹着玩的。”
“你家也……”
“我家姑娘脑子笨,自然是比不上明桐小姐。可我能怎么样呢?膝下就一个嫡女,不让她去考,难道把家业让给那几个妾室的庶子?”
京城的贵妇人里也慢慢起了变化,尤其是有些家里只有一个嫡女、夫君又宠妾轻妻的,憋了多年的火气,看见朝中的女官如今做得如此高位,嘴上虽不敢说,心里却慢慢觉得有了指望。
对于这些,宋夫人是不明白的,她与更多的迂腐父母一样,自以为理所应当地拿自己活过的路去命令子女也走这条路,所幸的是,在腐儒的女卑论还未盛行于世前,就有女人先打破了这个囹圄。
“陆侯到!”
外面的家仆报上来人的名号后,整个宋府里都是一静,随后又仿若粉饰尴尬般继续议论起来。
后院的夫人们不由得拿余光去看宋夫人的脸色,果不其然就看见她面皮发青了。
“宋夫人莫慌,宋公还在呢,那妖妇不敢造次。多半是见明桐弃暗投明急了,这才过来想闹事,咱们恰好可以借此机会敲打敲打她。”
旁边的人一怂恿,宋夫人顿时多了三分底气:“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