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甄弗-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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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即便重来一次,有些事能够改变,而另有一些,仍旧是无法改变。
那么这一世,吴宛是否仍会成为卫恒的妾室,而我,最终又是否仍旧被卫恒赐死?
一步步行到如今,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然而比起我未来的命运如何,我更忧心的却是另一件事,嫂嫂失踪了。
她在徐州待了两日,便启程去了洛城。她本想独自前往,可是我不放心,硬是让她带了两名侍卫。她临走前曾说不出七日,她便当回来,哪知十天过去了,却仍旧不见她回来。
卫恒命人出去寻找,结果竟在石城附近的乱石山里发现了嫂嫂和那两个侍卫的坐骑,均中了数箭倒毙于一处山崖边上。
再往山崖下搜寻,只在崖壁上长出的一棵树上见挂着其中一名侍卫的尸体,可是却始终没有找到嫂嫂同另一个侍卫,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卫恒又多派了人手去找,可直到卫畴亲率一干文武大臣抵达徐州,也仍旧没有嫂嫂的消息。
第65章 落水
怕我伤心; 卫恒不敢说出凶多吉少的话来; 仍旧命人继续去找嫂嫂的下落。
卫畴得知这个消息后; 颇为震怒,也派了一队人去查,到底是谁害了嫂嫂一行; 是山匪盗贼还是旁的什么胆大包天之人。
他只在徐州休整了三日,便带着他的四十万人马,号称八十万大军,挥师南下。
大军行至许都时,卫畴便没再让我们这些家眷跟着他继续南下; 而是将我们留在了许都。
卫恒对此颇为松了一口气,他握着我的手道:“幸好父王理智; 没让你们继续跟着南下,否则你们离战场太近; 我实是放心不下。”
他递给我一个玉盒,“接下来这几个月我要陪在父王身边,亲临战阵之间,怕是不能每月按时回来看你。我问过医官,那药引不用新鲜的血亦可; 我便先备下了些,用蜡丸封好; 每月到了你该服药的时候; 用起来也方便。”
我接过那玉盒; 轻声道:“战阵之上; 刀箭无眼,还望公子珍重!”
虽然不知未来如何,但至少现下,他待我总不能说不好。
卫畴的大军第二日便开拔到了南阳,许是他亲自领军出征,兵强马壮又士气正旺,一路势如破竹,没几日,便将先前被章羽夺走的襄阳和樊城两处城池给夺了回来。
志得意满之下,卫畴已将荆州六郡视为他的囊中之物,索性越过章羽,给江左的孙周去了手书一封,上写道:“近著奉辞伐罪,旌麾南指,章羽束手,指日可待。欲治水军八十万众,与将军会猎于吴。”*
卫恒在给我的书信里提及此事,颇有些不赞同,我亦觉得卫畴此举,有些过于骄傲自大了。
俗语有云,骄兵必败,卫畴此次亲征,只怕有些不大乐观。
然而无论我心中如何担忧,卫军却继续一路高歌猛进。在四十天之内,接连攻下了南郡、公安、武陵三郡。荆州六郡,已夺其三,章羽退守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苦苦支撑。
卫畴大喜之下,命卫恒前来许都接姨母去往樊城。
两月不见,卫恒身形有些瘦削,肤色也晒黑了许多。
他一见我,便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似是已经相思成灾,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要我留在许都,不要随姨母一道去往樊城。
我有些不悦,推开他道:“公子何出此言,是不想我去前方陪你吗?”
他环着我的手臂一紧,“当然不是,我恨不能你日夜都陪着我才好。我只是……也不知为何,许是这几晚我总是被噩梦惊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若是你到了樊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我心中一动,问他道:“噩梦?什么样的噩梦?”
他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隐约记得你身陷险境,而我却救不了你。”
我回忆了一遍关于前世所有的记忆,却完全不记得我曾在荆州这里遇到什么过什么危险,反倒是他,似乎在攻打章羽之时,受了极重的伤,险些连命都没了。
见我沉默不语,他又问了我一遍,“阿洛,不如你称病留在许都,别去樊城,我再多派些人保护你,这样万一前方战事不利,也不会波及到你。”
我却不肯,“我曾答应过仓公,若有朝一日父王攻下荆州,要替他向父王进言,免荆州六郡的百姓遭屠城之祸。”
若是我不去到樊城,到时要如何完成仓公的遗愿。
他想了想,最终没再坚持己见,护送我到了樊城之后,反复叮嘱我,“你别在军中乱走动,最好紧紧跟在母亲身边,寸步不离。”
不等我问出口,他已经给出了解释,“父王是绝不会让母亲在荆州出事的,你跟在她身边,我多少才能放心些。”
为何卫畴绝不会让姨母在这里出事?难道说卫恒之前跟我提及的某个人便是姨母,所以卫畴在拿下荆州三郡后,就迫不及待地将姨母接来,他是想让姨母亲眼见证他将章羽打得落花流水,束手就擒?
可是姨母同章羽之间又能有什么关系?
但奇怪的是,姨母的车驾一到樊城,章羽的荆州军便一改之前被卫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劣势,不但稳稳地守住了剩余三郡,还夺回了武陵郡,同卫军隔着一条汉水对峙月余,不落丝毫下风。
一连数月寸功未建,寸土未得,让向来从容镇定的卫畴也有些焦躁起来。数次主动出击,可章羽在荆州已经营数年,人马熟稔水战,而卫畴的那四十万大军,则是步兵、骑兵居多,精于水战者不过万余人马,对上章羽强悍的水军,完全讨不到丁点儿便宜。
两军一连对攻数月,从四月一直到八月,仍是这般僵持不下,卫畴无法再前进一步,而章羽也不能彻底将卫军击退。
初时卫畴还有些焦躁,到了这个时候,反倒有些淡定下来,打算就这么跟章羽耗下去。反正他有半壁江山的人力物力撑持,而章羽目下只有四个郡的钱粮人马,长此以往,章羽终究是耗不起的。
然而卫恒的心绪,却随着秋八月雨水的增多,越发焦躁起来,数次同卫畴进言,请他撤兵,即使被狠狠训斥也仍旧固执己见。
我正在犹豫要不要去劝劝他,他却在当晚从城外的军营中偷偷回来找我。
“阿洛,明日我会和尚书令荀煜、太中大夫贾羽他们一道,再次联名恳请父王退兵,若他还是不肯同意的话,我就安排人先送你回许都。”
“还请公子告诉我理由?”
他一向从容自若,便是泰山崩于前也是面不改色,如此焦躁不安,我还是头一回见。
“虽然眼下看来,我军情势仍是占优。可这行军打仗,乃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已是八月,荆襄一带每到这时,便多雨水,我军步兵太过,多驻扎在低洼之地,若是再来一场暴雨,汉水暴涨,章羽顺势引汉水上游江水倒灌入樊城和襄阳,则我军危矣。”
他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阿洛,如今这雨已经下了三日,或许它明日就会放晴,可我绝不能让你冒任何风险。”
许是他这一次,说动了不少卫畴所倚重的军师、将领同他一道劝谏,终于使得卫畴勉强答应暂且退兵。
可惜已经晚了,就在我们即将离开的前一天夜里,突然天降暴雨,江水暴涨,竟然一夜之间,便使得樊城成为一片汪洋。
驻扎在城外低洼之地的兵士被淹了大半,便是城内也好不了多少,平地水深丈余,无法行走,百姓皆以门板澡盆为舟为船,坐卧其上,以求保命。
我和姨母所居的屋舍虽在高地,却也被困在这里,一时无法启程离开樊城,返回许都。
幸而卫恒早有所备,已预先在城中留下数艘战船,并一小队水军。卫畴倒也能屈能申,一见情势不妙,立刻决定先坐船逃出樊城,免得被章羽趁势来个瓮中捉鳖。
卫畴将最为坚固的一艘船给了我们这些家眷,然而我要上船时,卫恒却拉住我的手,不许我再跟在姨母身边。
我只当他是介意卫玟奉命保护姨母也在那艘船上,才不愿我同姨母一起。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敏感,自从吴桢对我无礼那件事之后,也不知姨母同卫玟说了什么,此后再见我时,他从来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站的离我极远,只简单的同我问完礼后,便再不多和我说一句话,生怕对我略亲近些,又给我惹来一堆的麻烦。
只是眼下情势危急,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便没说什么,任他揽着我的腰,将我半扶半抱到他的座船上。
他却同我解释了一句,“阿洛,你别多心,此时母亲身边只怕已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只有把你放在我身边亲自守着,才能安心。”
他替我裹上一件蓑衣挡雨,“这场洪水来得蹊跷,这雨才下了几天?如何能使汉江暴涨这许多,只怕是章羽说动了江左的孙周同他联合,早在半月之前,便想法积蓄起长江的水量,趁着这一场暴雨,泄洪放水,才会水势如此迅猛。”
我虽然不懂行军打仗这些,可这些时日听他说了许多,耳濡目染下不由问道:“若这场洪水亦是人为的话,那章羽必定早已筹谋得当,他多半……会安排一支伏兵,不会让我们轻易回到许都的。”
卫恒正想安慰我,忽听耳畔响起“嗖嗖”数声,跟着火光冲天,不知多少支火箭如雨般朝我们射过来。
然而奇怪的是,那些火箭就跟长了眼睛一般,只射别的船,独独不射我和卫恒所乘的这艘船。
可是跟着便有七八艘小船逼了上来,团团将我们的座船围住,就听章羽的兵士纷纷喊道:“将军有令,务必活捉这船中所有女子,不可伤到她们,余者杀无赦。”
卫恒闻言勃然大怒,手挥长剑,片刻间便砍翻了数名从那些小船跳上来的荆州兵士。一边将我牢牢护在身后。
他将我护得极好,浑身杀气腾腾,一时章羽的兵士无人再敢靠近。一名士卒想要放冷箭,却被另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拦了下来,“将军有令,千万不能伤到那名女子。”
我心中疑窦丛生,难道章羽竟是想要掳了我去不成?
此时一个浪打了过来,船身猛然一斜,我站立不稳,险些滑倒,忽然臂上一痛,竟是被一支从后射来的□□擦出一道血痕。
我尚不及反应,便被卫恒猛地拉入他怀中,跟着便听他闷哼一声。
我心中发紧,急忙想要看他是不是伤到了哪里,却仍是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动弹不得。那些章羽的兵士却趁机一涌而上,一柄□□刺来,他却不闪不避,由着那枪尖刺中他揽着我的左手,也不肯放开我。
眼见又有一柄长刀朝他左臂砍来,我怕他仍是不闪不避,狠命将他一推,恰在此时一个大浪打来,我只觉被一股巨力扫出,从船头跌落。
从船头跌落的那一瞬,我看到卫恒跟疯了似的,全然不顾那些朝他劈砍过去的刀剑枪戟,拼命朝我扑过来。
第66章 漂流
123 冰冷的江水灭顶而至; 将我淹没。
那江水太过浑浊; 让人睁不开眼; 只觉得身处洪水之中,眼前漆黑一片,身子不断在往下沉; 就像我曾做过的那个噩梦一样。
可是我却没有梦中那样惧怕,许是卫恒朝我扑过来时那不顾一切的眼神,让我觉得下一秒,便会被一双大手牢牢握住; 救我脱离苦海。
我甚至还在想,上一次我落水,看到了不少前世的情景; 不知道这一次在濒临死亡之时; 会不会再次魂魄离体,能看到更多前世的过往。
失去意识之前; 我觉得手腕上一紧,似是终于被什么人抓住。
卫恒他……果然还是抓住了我。
纵然仍是身陷冰凉的洪水里,身周一片黑暗; 我却有些安心起来; 无论火里、水里; 只要有他陪我; 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可为何在梦里却不是这样?
我的魂魄再次漂浮于半空中; 密密麻麻的雨滴穿过我的魂体; 我却无知无知; 只是看着在滔滔江水中浮沉激战的那几艘战船。
仿佛就是方才那一幕,章羽的士卒跳入船中想要来抢人,而卫恒将我牢牢地护在身后。
同样有一支羽箭从我身后射来,擦破我的手臂。
那羽箭并不是章羽的兵士所射,不知从何处射来,却想要置我于死地,若非那船当时正好被浪拍的颠簸了一下,那支箭便会正中我的后心。
紧接着又是两枚羽箭朝我射来,却是卫恒用他的后背替我挡了下来,见我从船头坠落,他奋不顾身地扑过来,更是不知挨了多少刀枪,眼见他就快要抓住我的手,却被个士卒一□□中他的膝窝。
等他再扑到船头,到底迟了一瞬,他拼命将手伸出去,只抓住了我身上的那件蓑衣,他片刻前才披到我身上为我挡雨的蓑衣。
他毫不犹豫地丢掉蓑衣,便要往水中跳,却被尹平一把抱住,大声喊着什么,拼命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