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第1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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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宣徽殿里,尚书右仆射苏颖就是面对三皇子燕追,也是丝毫不让。
“皇上,傅少卿带刀入内,恐有逆上之嫌,就算陛下宽慈,看在秦王份上,对太常寺少卿网开一面,但此举也该彻查。”
殿中书房之内,燕追、太常寺卿、三省长官都在,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御史台中的人也都躬身站着,苏颖说得口沫横飞,嘉安帝似笑非笑,转头问御史大夫:“志谧如此看法?”
他唤到了御史大夫余忡,余忡便上前一步:
“昨夜与萧、段两位大人也曾商议此事。”
余忡嘴里所说的萧、段两位大人,分别是刑部尚书萧如志,以及大理寺卿段正瑀。
昨日傅其弦带刀入内的事儿,使三位大人会审。
几人都是嘉安帝的亲信大臣,如今要职之上为主的,都是嘉安帝的人,而副职便都由燕追、四皇子燕信一党的人居任。
一旦将来哪位皇子得势,被定位太子,将来嘉安帝百年归天之后,副职之上的人若无意外,便能进入下一任权势的圈子中心。
余忡坚定的是嘉安帝一党,以刚正不阿,敢于进谏而极受嘉安帝看重。
他穿着深绯官袍,腰间扣带有十一金銙,手握象笏,躬身道:“傅其弦带刀入内,此虽大罪,但臣曾查过佩刀,不过刀不足一寸长,缀了珠宝。”他比划了一番,“若说逆上,未免太过,只是这带刀一事终究犯了律法,所以依臣看来,勒令傅大人反省,罚俸两年,以敬效尤。”
苏颖则道:“臣子对君父不得误称,准律有云:误不如法者,皆应处死。臣认为傅其弦该当与监门校尉同罪,只是傅其弦有官爵在身,若只以官爵替代,怕是如此治不了根。”
他暗指傅其弦官位来自燕追,有燕追撑腰之意。
书房中众人争得面红耳赤的。
嘉安帝的目光落在燕追身上,他神态慵懒,仿佛对于苏颖有意无意要将火引到他身上,视若无睹一般。嘉安帝就目光轻闪,唤他:“三郎,你怎么看?”
燕追这才出列,只看了苏颖一眼。
他目光里带着笑意,苏颖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秦王的目光如阴狠的狼,十分可怕。
“皇上,监门侍卫有重责,监门校尉却受罚。此事因傅其弦之误而使他受连累,都是同样失识而触犯了法令,为何监门校尉处死呢?”
苏颖摸不清他脑海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但事发之时,容涂英曾与他交待,使他一口紧咬傅其弦,暗指其受三皇子指使便可。
但此时燕追既不反驳又不推脱,反倒说什么监门校尉不应被处死之事,实在十分可笑。
他张嘴便冷笑:“监门校尉哪里能与傅其弦相比呢?”
一个无根无基,一个身后还有个秦王燕追。
苏颖一时嘴快说了这话,便心中暗自叫糟,明白自己是落进了燕追圈套。
果不其然,燕追就微微一笑:“如何不能相比?四弟如今在门下省任司门侍郎一职。”
苏颖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
心中暗自警惕,燕追较狡诈奸滑,连他都上了当。
嘉安帝目光里露出满意之色,点了点头:“正瑀认为呢?”
萧正瑀与余忡对视了一眼,便已猜出嘉安帝对此事态度,连忙就道:“傅大人带刀入内此乃有失,校尉检查不当,亦有过错,只是傅大人乃是忠良之后,断不可能做出逆上之举的。”
嘉安帝欣然应允。
因此免除校尉死罪,只责打二十棍以敬效尤。
傅其弦则革俸禄,勒令其在家闭门思过。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苏颖虽然不甘,但嘉安帝已下了命令,他也唯有作罢了。
从御书房中出来时,燕追看他的目光使他后背直冒冷汗,此事之后他是彻底得罪了三皇子。
回来报与容涂英知道时,这位外表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六之数的温文俊美男人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十分愤怒,轻声宽慰他:“这只是个开始罢了,少恭不要在意。”
燕追回来时,与傅明华说起此事,傅明华就叹道:“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容涂英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肯定会借此事大作文章。
燕追却是神情淡然:“如此一来,我便可以陪元娘赏花弄月,弹琴下棋了。”
两人在暖阁中对弈,却只顾着说话,盘中棋子动也未动。
傅明华笑意吟吟:“姚先生要回来了。”
燕追看了她一眼,她伸手捏着袖子,捏了白子落在盘上:“姚先生昔日淡薄名利,游历大川,广交天下好友,此事昔日闺阁之时,我也曾听说。”
她笑语嫣然,燕追突然就笑了起来。
“我就爱你这聪明的样。”他‘哈哈’大笑,捉了傅明华的龋柙谡浦校┥矸旁诖奖撸刂厍琢艘豢凇
傅明华耳朵微红,也并没有将手抽回来,反倒是坦然接受他的夸奖。
姚释名满天下,早年太祖招揽他时,他正值年少之时,而选择进入洛阳追随燕追,已经是五十之数了。
他早年性情豪爽,广结河府道各士族门阀,就是在江南华族之中,谢氏族长也曾与他交好。
换句话说,姚释人脉很广,他一旦投靠燕追,代表的是与他交情过硬的士族、门阀子弟等尽数都更倾向于投靠燕追这边。
若是燕追忙于朝中俗务之时,便难以抽身招纳门客、幕僚,如今容涂英一借机发难,他倒正好从朝中脱手而出。
倒并不是彻底放下朝政,只是抽手回来壮大自身,以便将来再入朝,便一步一个脚印,走得更牢了。
可是他这样年轻,权势迷人眼,尤其是品尝过那权势的美酒,照理来说他应该更是入瘾难以放下才是。
第三百二十五章 走走
但燕追却又这样果断。
一脚踏入时是早有准备,抽身而回时又是毫不留恋。
她握了棋子,望着燕追,眼神迷蒙,对他有些微佩服。
燕追看她这模样,索性扔了手中棋子,朝她伸手:“过来。”
傅明华将棋子落在棋盘上了,才伸手搭在他掌心上,他微微用力,将人从椅子上拉了起来,搂进怀中了才看了一眼棋盘笑到:“小娘子。”他手指在傅明华腰间捏了一把,捏得她缩了缩身体,显然是痒了,才将手放了开来。
“姚释说,有个姓乔的年轻人,颇有学识,投了文章在他手上。”
傅明华既然猜到了他退出朝政圈子之后并不闲暇,他也脸皮极厚,没有被揭穿之后的尴尬,反倒笑着与她说起姚释即将要带回来的一批有识之士。
“祖上也是簮缨世家,只是到了上一代末落了。”他靠在傅明华肩上,忍了笑与她说话。
知道她的性格做不来装娇卖俏的模样,便更明目张胆的耍赖。
他取了茶杯来喂她喝水,就着人取了厚实的大氅前来。
傅明华吞了水,嘴唇润泽粉嫩,有些不解的问他:“您不想下棋了吗?”
那棋才走了没几步,他伸手替她撩了撩垂落在脸颊两侧的发丝发,含笑道:“难得陪你,这样好的时光,将这样的时光消磨在房里就太可惜了。”
她今日不用出门,打扮便没那么正式,看上去既有少女的青涩可人,又有初为人妇的妩媚与娇艳,对他的吸引力又成倍的增加。
那乌鸦鸦的长发只是简单的挽了起来,以玉簮固定,显得有些慵懒。
傅明华随他出了房,碧青拿了大氅出来给她披上了,燕追亲自为丝带打了结,才牵着她顺着房间外的游廊走。
江嬷嬷等人也不敢跟得太近。
“昨日在宫里与母妃说了什么?”
燕追突然想起了这个事,又问道。
昨夜里其实他已经问过了,但当时分了心,此时又问。
傅明华含羞带嗔看了他一眼,这样一件小事,没想到他还记挂在心里。
“三郎每日诸事繁多,还记着此事。”
她抿着嘴唇,燕追就低下头来看她,一双眼里映满了她的影子。
他含着笑意,态度有些认真:“心中再多事情,你的事情也一定会记得的。”
傅明华望着他的眼,睫毛一颤一颤的,她呼出的热气越发烫人,却不住抿着唇角,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善言辞的人,未出嫁时嬷嬷便教过她待人接客说话方式。
可此时面对燕追说的话,她却有些慌乱的不知如何回应,半晌之后才小声道:“我也是。”
她柔嫩的唇抿了又抿,燕追曾品尝过,丰盈而带着诱人的香气,如上好香甜的糕点,使人回味无穷。
他看了半晌,喉结微微滑动,伸手抚了抚她嘴唇,又问了一句:“那元娘与母妃说了些什么呢?”
傅明华就任由他牵着,走了两步才道:
“就是,就是……”她想到崔贵妃意味深长的笑,有些窘迫的道:“娘娘担忧父亲的事连累您,我却想起三十那日,您与我说过的话。”
燕追眼中的深邃便化为温暖的爱意。
他就知道傅明华会明白过来的,她实在是太聪明了,与他心灵合拍,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与他心意相通的。
燕追握着傅明华的手,抓得更紧。
傅明华声音就更小了些:“您说三月上巳节时,要陪我泛舟洛水之上,怕是三郎您当时就已经猜到了有了这样的时候,早有准备了是不是?”
他没有否认,只是捉紧了她玉手,问了一声:“然后呢?”
“然后母妃就说,泛舟洛水之上?”
她说到此处,露出羞怯之时,幸亏当时燕追来了。
听到这里,燕追便想起了昨夜前去蓬莱阁接她时,她一副劫后余生的庆幸脸色,看到他时双眼都晶亮。
崔贵妃当时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与她如释重负一般的脸色,燕追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
怕是当时傅明华也是有时面对他般手足无措的模样。
他有些嫉妒崔贵妃了。
这小娘子看着沉着冷静,可实则个性认真得近乎有些可爱了。
她执着于理教规条,又太过端庄娴静,说不定有人会觉得她太过呆板而无趣。
她很讲道理,但燕追发现,一旦不跟她讲道理,她就有些傻眼了,不过会迅速的想方法补救。
只是若不给她补救的机会,她就无可奈何了,那模样实在可爱得很。
“既然如此,我也是帮了元娘一回。”他笑了一阵,看傅明华耳朵通红的模样,一本正经的道:“元娘要怎么报答我?”
她听了这话,就有些傻眼,显然没想到他会说这话,反应过来又试图向他解释:“可是王爷,您当时本来就是要去宫中向母妃告辞。”
“但我在当时去了,是不是夫君为你解了围?”燕追这样一说,傅明华又没办法反驳了,只得低头应‘是’,又问:“您想要我怎么报答呢?”
他还没想好,便道以后再提。
昨夜里下了雪,草地、树梢堆了到处都是。
有几支树枝朝廊边探了起来,上面还带着淡淡的雾气。
左右也是无事,近来寒梅开得极好,燕追陪她去钟粹楼剪些,准备回来插在屋里。
半路便遇着有人来寻他,说是收到了河南府的加急信,等着他去处理。
傅明华站在洒扫得干净的石道上,笑着就道:“您有事便先去忙着就是。”
他眉梢扬了起来,褪去了少年时期桀骜的神彩,他五官略深邃,异常的英俊。
“王爷……”一旁宫人小声的开口,他睬也不睬:“都说了要陪你剪梅。”
那宫人便不敢再开口了。
傅明华反倒是担忧误了他大事,近来朝中局势不好,既然都说了是加急的信,她也不想误了他的事,因此便又劝他:“既然都说了是急件,必定是等着您来处理。”说了这话,她又有些羞涩的垂下去:“晚上我插好了梅,送去含宏院中。”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递贴
含宏院是他的书院,取易经中坤·彖传篇。
院上匾额书:坤后载物,而后一句未写,则是:德合无疆。
便野心尽显。
燕追就淡淡的道:“再急也不急于一时,先去剪梅,晚上插好了寒梅,送我书房中来。”
傅明华有些扼腕,他笑着牵了她的手朝钟粹院方向走。
知道他有事,傅明华原想随意剪了两株便算了,他却自己拿了剪子,很认真的问她要哪株。
她也就挑了几株指给他看,燕追剪完握在手中,没多大会儿功夫便抱了一怀都是。
下人上前来接了过去,外院又派了人来催他,他却并不理睬,直到送了傅明华回院中,再有人来催时,他才净了手,换了身衣裳匆匆出去了。
江嬷嬷上前来问要用什么样的瓶子装,傅明华看了放在桌案上的寒梅,想了想选了色彩艳丽的。
“上回母妃赏了一对黄柚瓶取来就是。”
江嬷嬷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人将花瓶送来。
这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