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第1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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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府都尉因为所统兵力不同,而又地位有所不同。
府兵之上又有十六卫,若是无特殊情况,各地刺史便指挥大军,镇守一方,折冲府只是做为战备士兵所用。
可若皇上要调遣府兵时,便需要受命于天的大将,持朝廷亲发铜鱼牌,以及敕书,由当地刺史与折冲都尉查看确认无误,各府才开始发兵助援。
光是河北道,折冲府便有五十一座之多。
上府都尉已经是正四品的官职,而李彦辉当初不过是个六品的中府果毅都尉罢了。
才几年时间,他便堪堪长到了这样的地步,哪怕就是当初傅明华坑了李彦之与云阳郡主一回时,都没有能完全的影响到他。
可想而知的是,一旦战事将起,李彦辉立下大功,嘉安帝必会重赏于他,极有可能还会提拨任用。
傅明华光是一想,便不由对容涂英手段感到有些胆寒。
燕追没想到她竟然记得李彦辉这个人,一时之间为她的敏锐感到十分的愉快。
一种两人心意合拍的感觉涌上他心头,他悄悄伸了指尖推着自己的棋子,看她皱眉苦思,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小动作,不由感到万分愉悦。
这种感觉不比他在嘉安帝特允他置文学馆时少了分毫,反倒更胜一筹。
他不动声色又摸了一把棋子在手中,一面神色冷静的点了点头:“容涂英确实有本事。”
幽州乃是要地,紧邻范阳一侧。
而当初的容氏,就是出身范阳的,不过是在太祖时期,被勒令全族迁徙进了洛阳罢了。
只是没想到世族便如那原上之草,离了发源地一枯,却又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得势,迅速扎根。
容涂英利用了当初容家在范阳的旧故,很容易与幽州太守赵宏成搭上了关系。
幽州之中太守与他交好,而刺史温勖与魏家乃是血亲。
温勖之母太夫人正是出身自昔日柱国公府,乃是当今柱国公魏威的姑母,老柱国公魏柱之妹。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一层关系,所以当初含苞待放的魏敏珠才成了容妃与崔贵妃必争之人。
当时的傅明华不过就是容妃手上的一颗棋子罢了,容妃当时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可惜后来因为傅明华,燕追弃魏敏珠而选她,落了一开始崔贵妃的打算,燕追自然也就弃了幽州,而选了益州、鄯州,那条远比幽州更难走的路。
时至今日傅明华想起来,不由便微微一笑。
因为燕追突然弃魏敏珠的行为,自然使柱国公府魏家颜面无光,魏敏珠最后蹉跎了岁月,洛阳之中自然是不愿再嫁的,而远放的王公里,要么年纪没有与魏敏珠相契合的,要么就是已经定下了亲事,亦或身份地位与魏敏珠并不相配。
第三百三十七章 后悔
挑来捡去,最后配了岐王嫡次子燕韫为妻,前往封地了。
就是因为此事,柱国公府一派与燕追结下了仇。
当日温勖能在幽州立稳脚跟,免不了有当初舅舅老柱国公魏柱的帮助,彼时魏柱还在担任幽州节度使时,权势威望都很高,给了他很多的帮助。
他能有今天,与魏柱是分不开关系的。
所以他与柱国公府魏家十分亲密,燕追弃魏敏珠而娶傅明华,幽州刺史温勖自然便倒向了四皇子以及容涂英一党。
换句话说,如今的幽州,可以说是容氏的幽州,半点儿都不为过。
容涂英献妻女换前程才几年时间,便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
傅明华从来不往自己脸上贴金,可幽州与燕追失之交臂,与她是真的有关的。
她难免便想到了‘红颜祸水’这几个字,心中对于燕追的感情,又有了一份更深的认识。
他为了她,真的是放弃了许多,却半点儿也不肯说。
“温勖此次因为战事而晚进洛阳朝拜,昨日才到。我见了他一面,他神态倨傲,在容涂英面前却十分恭敬。”他微笑着端了茶杯起来,却不是放在自己唇边,而是仗着自己身高手长,递到了傅明华唇边,喂她喝水。
傅明华喝了茶,听着他这话,便品出其中味来,笑着道:“三郎意思是容涂英颇有御人之术?”
她说完,这才目光落到了棋盘之上,秀眉一皱,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劲。
“这……”傅明华一开口,燕追便不紧不慢的道:“此次太原之事,皇上可能会再次提拨容涂英。”
傅明华的脸色便渐渐严肃了。
燕追不动声色催她落棋,她神情凝重,落了一子,想到幽州,看了燕追一眼:“兵部之中,如今尚书罗理乃是罗晋之后。”
罗晋乃是前陈朝名将,驻守涿郡。后期陈朝叛乱四起,罗晋拥兵归顺太祖,而后被封燕郡王,镇定泾州,其子罗放被召入洛阳,封开府仪同三司,位比三公。
而罗理之后,封兵部尚书,官居三品。
燕追眉梢就微不可察的一动,眼里露出兴味之色。
她实在敏锐,自己只是那样一提,她便品出其中三味来。
兵部里如今一尚书两侍郎,除了罗理之外,原本的两位侍郎,其中一人乃是高甚,而另一人则是柱国公魏威,人称其小司马。
但燕追当日行事颇狠,又不留余地,在进入兵部时,抢的是魏威的职位,而柱国公被架为一品司徒,却无实权。
他只是提了一句,说了此次太原之事,嘉安帝会再次提拨容涂英,傅明华便迅速的反应了过来。
燕追嘴角边笑意加深,也跟着落了一子:“我会闭门思过。”
也就是说,空缺出来的兵部侍郎之位,嘉安帝有可能会提拨容涂英了。
傅明华呆了一呆,容家的富贵到此时简直是一步便可登天。
她伸手去摸棋罐,抿了抿唇:“您还记得兵部侍郎高甚吗?”
傅明华问了一声。
燕追便赞许的看了她一眼。
能在兵部任职,高甚此人自然出身来历都并不普通。
他的祖父高士廉与五品的中书舍人高辅阳之父乃是同宗族,只是虽同姓高,却又命运大不相同。
陈朝后期,高士廉投入当时还未登基的悼帝王府为其门客。
他擅长的并非什么丹青妙笔,也非智谋出众之辈,但此人胡舞跳得极好,时常扮作女子跳舞扮丑,博得当时的悼帝欢心,而后官至右武卫大将军。
此人性格贪婪而骄横,又善钻营,知道悼帝志大才疏,又好大喜功,便时期编些国泰民安的假话来哄他,而后更得宠幸,悼帝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南阳公主下嫁他的儿子。
直到陈朝四处各地百姓起义,不少势力拥兵自立,高士廉又背主而反,缢死悼帝于永巷之中,拥当时的晋王杨元德在大兴城称帝,杨元德兵败逃至西凉自刎而亡。
高士廉后投靠大唐,而受封濮阳郡公,显赫一时。
高甚是高士廉之孙,依其祖父萌荫,而进位兵部尚书。
而在几年前,傅明华曾看到过陆长元与高甚有过来往。
也就是说,兵部之中,除了尚书罗理之外,高甚与陆家所代表的前朝不清不楚,而容涂英即将又要将燕追位置取而代之。
他虽在鄯州、益州等地声望很高,可是幽州却是容氏的地盘。
意思便是,容氏所代表的四皇子一党,与他共同分享了这大唐半个权势之饼。
燕追性格强势而霸道,他要的是这大唐江山,怎么可能容忍这一点。
她看了燕追一眼:“三郎对于幽州有什么想法呢?”
燕追便笑了起来,捉了她的手:“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元娘也。”
一盘棋下了半天,两人僵持不下。
燕追发现她心思缜密,耐心又好,初时还只当陪她玩耍,时间一长便来了些兴致。
因不知不觉耍了赖的缘故,他有意走错了几子,棋盘上瞬间黑子便少了一块。
窗外飘起了小雪,屋里摆了碳炉,倒是将屋中熏得温暖。
坐了半天,燕追看她坐得极正,连姿势也未换一个,便心中一动:“使人记下残局,下次再摆吧。”
外头正是赏雪景之时,仔细想来,自从河套一带回来之后,他还没什么时间陪她。
上回剪了几株寒梅,也不过是匆匆就走了。
此时他来了兴致,吩咐了人替她备了大氅,想与她在院中走走。
院外景致都掩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燕追走在外侧,替她挡住了风雪。
傅明华感觉到他的动作,心下受到触动,不免就轻声的问:“您失了幽州,可曾后悔过?”
若是如她梦中一般,他仍是娶魏敏珠,而搭上魏家的线,任幽州牧,几年后得封太子,便是一帕风顺了。
燕追的脚步就顿住了,她也停了下来,转头来看他时,就见他眯着眼睛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想了片刻,显然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元娘认为呢?”
傅明华心里其实是觉得他不会后悔的。
不知为何,这样的话又有些羞于启口。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与否
“幽州我要。”他低头微笑,往前走了一步,又与她并肩:“你,我也要。”
话里尽显霸道。
幽州他可以凭本事得到,可是世上只有一个傅明华,如果他错过了,就真的是错过了。
“如果娶不到你,此时牵着你手的人不是我,与你并肩而行的不是我,此时此刻,在你身边,陪你赏雪赏景的也不是我。”燕追认真的低头看她,“幽州很重要,可它就在那里。但是元娘,你呢?”
他声音放软了些,目光里带着期待之色:
“如果我不过来,你就已经走远了。”
燕追从来没想过因为娶她而错失了幽州会不会后悔的问题,因为在他心里幽州只是他野心之中的其中一部分而已,又哪及她万分之一?
她愣了片刻,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手里捧着的暖炉,用力过重之后,那才添过碳的炉子灼得她手心发烫,才使她回过神来。
“所以元娘认为呢?”
他眼里含着笑意,望着她问。
她张了张嘴,燕追伸手来抚了抚她脸颊,她将头靠在燕追掌间,半晌又伸出手臂,圈住了他的腰。
天色未晚,下人虽未跟近,但仍在远处。
傅明华向来脸皮薄,性格又矜持稳重,就是有时燕追亲近她,也是勉勉强强的,此时她却主动来环他腰,燕追反应过来,才伸手紧紧将她拥住。
他隐约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又低头看她将脸贴在自己胸前,露出来娇美可人的模样,轻声道:“你比幽州更重要。”
那时他看着小娘子进宫之时,回头望他的那一眼,便只是觉得有那么些意思,哪里知道就是那一眼、那一遇,一说话,便觉得这世间有她真好。
燕追抚了抚她挽起的头发:
“只愿与你夫妻白首,永不负心。”燕追在向她许诺。
他是天之骄子,手握大权。
而她虽然出身长乐侯府,可时至今日,侯府早就败落,母亲虽然出身四姓,但谢家还是因为他的缘故才与她重新修补关系。
至于傅其弦,更不要再提了。
他此时愿意与她说这话,是真的不带丝毫目的与意图。
傅明华泪盈于睫,他拥抱的力道更重了。
晚上临睡前,燕追坐在床边等她,却久等不来,正要去寻她时,她抱了个箱子过来了。
那箱子他认了出来,是当初她未出阁时,自己借了母亲崔贵妃之手,送她手上的那只鲁氏昔日箱匣。
他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在鄯州时,写回来送她的信件,就装在了这个箱子里。
不知为何,燕追的心就开始渐渐的加速跳动了起来。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下便坐直了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傅明华有些羞涩,却强忍了褪了鞋上脚榻。
屋里没有旁人,自傅明华成亲之后,燕追回屋睡时,值夜的碧云几人都是搬到外间一侧去睡的。
她坐到了床边,低垂着头去摸那黄檀上雕刻的纹路,迟迟不将锁解了。
燕追便有些着急,却又强使自己冷静了下来,不要去催她。
“您还记得,”她犹豫着,正开口问道,燕追便道:“自然记得。”
他写了一封书信给她,留了半截空余,就等她来填的。
此事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他等了这样长时间,她却一直没有动静,燕追有时想起此事,都在暗自思索,是不是她已经忘了此事。
傅明华头又垂得更低,半晌之后,才犹豫着打开箱匣,那木锁每一次被她指尖推动时,发出来的‘吱嘎’声,都让燕追拳头握得更紧。
那锁应声而开,最上面一封信,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封面四角已经呈发白状,显然她是时常翻阅的。
不知为何,在知道她与自己一般,也是时常拿着信件把玩翻看时,燕追原本有些紧张的心,一下便又落回了原地。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