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第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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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大夫人等着彭氏的回话,彭氏僵硬了脸皮,看着容大夫人好整以暇,等着她回复的模样,只觉得额间血脉‘突突’的跳,半晌才道:“家中仍有大人在,得回去问过长辈,才敢许诺呀。”
容大夫人拿帕子沾了沾唇,眼中露出丝丝冷色来:“说得也是,倒是我莽撞了。算来也有好些时日没有拜见长公主了,不知长公主身体可还康泰?改日若挑了良日,该当上门拜访才是。”
彭氏一听这话,便闭了闭眼,再也张不开嘴来。
傅明华瞧了一出好戏,海棠树下这些夫人们眼中带着各式各样的神色,每个人心里都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容大夫人如此急切,怕是急于要将洛阳搅乱。
她嘴角边笑意更深,容妃终于沉不住气,嘉安帝封赐燕信的举动,使她再也冷静不下来,准备放手一搏了?
傅明华抬了右手,轻轻捻了自己左手的袖口,长长的舒了口气。
天色已晚,众人相继告辞,丹阳郡主神情惶惶,目光往傅明华方向看,犹豫半晌才朝她走了过来:“元娘。”她小声的靠近了傅明华,有些不知所措:“我是不是说错了话?”
之前定国公夫人彭氏的目光看得她心惊肉跳的,仔细想来她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如今这样的情况,容七娘子就是再好,定国公府也是不敢收的。
定国公府自当初祖父放权至今,便不站党派,有仙容长公主这尊大佛,只要安份守已,只要子孙后代不要行差踏错,就能使富贵绵延。
可是如今以容家为首的四皇子一党与秦王燕追一党斗得势成水火,若是容七娘子嫁入定国公府,将来怕是薛家要麻烦不断。
丹阳郡主思索半天,想通了这个事后,就有些担忧后悔了。
想起彭氏之前瞪她的眼神,她便有些发慌,又担忧自己与容七娘子说话,引傅明华不快,此时靠了过来有心想要道歉,傅明华却是侧了身去交待碧云事,装着没听到丹阳郡主细声细气的说话般。
她已经嫁了人,性格却仍是与以前没什么两样,终有一天怕是要惹出祸事来。
“元娘……”丹阳郡主又唤了一声,傅明华才转过头来,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很快便将丹阳郡主看得眼圈发红。
“丹阳。”傅明华唤了她一声,丹阳郡主抿了抿唇,开口问道:“我是不是今日说错话了?”
傅明华打发了碧蓝前去送客,一面就捏了帕子替她压了压眼角:“你有没有说错话,问的不应该是我,而是定国公夫人才是,若今日你说的话,对武安公府、对定国公府是大有益处,自然不算说错了话。”
换言之,若是对双方并无益处,反倒是旁人得利,丹阳郡主自然就明白自己有没有说错话了。
她脸色‘刷’的一下雪白,正要开口,外头苏氏却进来了,丹阳郡主愣了一下,苏氏就上前道:“正四处寻你们呢。”
丹阳郡主便勉强笑了笑,到嘴边的话又吞下去了。
阴丽芝寻来时,想要与傅明华说话,只是看到苏氏也在,最终便只是淡淡笑了笑:“我母亲腿脚不便,便差我来向你告辞。”
傅明华点了点头,与她寒暄了一阵,两人幼时关系也算是亲近,可惜道不同,如今还是生疏了。
丹阳郡主一走,苏氏等人陆续也走了。
外头燕追派人过来唤她,小轿停在海棠林中一条青石小道上,她下了软轿,就看到夕阳的余晖下,燕追坐在花树之下,聚精会神的拿着剪刀修着一枝枝花。
他面前摆了一支青瓷瓶,里头已经插了两支含苞欲放的海棠花。
傍晚的春风吹在人身上仍是有些冷,可是傅明华心里却是柔软异常。
“过来。”燕追头也没抬,修好一支海棠又插入瓶里。
他低垂着头,神情认真,头发以玉冠绾了起来,面如冠玉,那凛凛如刀的眉眼可锐利,亦可温柔有加。
燕追手中捉着海棠花枝,干着与他平日并不相符的举动,那情景却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来。
春风徐来,他抿着唇神情认真,目光专注。
浓密的睫毛染黑了眼圈,使他眼神深邃而幽暗。
“你在做什么?”
傅明华顿了顿,朝他走了过去,笑着问他。
第四百七十九章 讨厌
插花这样的事儿原不该由男子来做,但燕追做来亦别有一番风味儿,那花捏在他指间,反倒融了些他身上的凛冽之气,反倒使他看起来优雅隽永。
燕追头也不抬,又修了一枝海棠插入瓶中,才说道:“今日听说元娘让人剪了好些海棠送人,”他说到此处,顿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来:“此花幽姿淑态,明媚亭亭,不是每一个人都配得上的。我让人剪了一些下来,等下让人送回房中。”
她倒记着给人送花,却独将她自己忘了,没料到她是忘了,燕追却仍记得,还亲自剪了要为她插满一瓶。
傅明华愣了一愣,脸颊便渐渐显出霞色,心中甜蜜。
那海棠枝芽在他掌中灵活转动,不多时便插插好了。
侍人将早就备下的水盆端了上来,燕追折身净手,又接了下人递来的帕子将手擦干了,才站起身来,向傅明华伸了手:“陪我走走。”
夫妻俩难得偷到浮生半日闲,在树下并肩而走,傍晚吹的是东南风,燕追便走在左侧,高大的身形替她将风挡了大半。
自去年他二月离开洛阳,到十月底夫妻二人在郦苑见面,归来之后他便事务繁忙,两人还少有这样相处的时候,风再吹来时,傅明华也不觉得冷了,反倒鼻端尽是闻到他身上淡淡龙涎香的气息,十分好闻。
“我们成婚以来,总是相守时短别时长。”燕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
她发钗拆了下来,只简单的绾起,松松垂在一侧,显得有些慵懒,与平日中规中矩的模样又不一样。
燕追伸了手,去描那细致的眉眼,他心里已经忆过千百回,但每一次看到,又感觉仍不够般:“可能,”他声音低沉,目光又从她脸蛋滑到她腹下,她披着披风,看不出斗蓬下肚子的形状来。
“可能孩子出生时,我不能陪在你的身边。”
他有些遗憾,又有些担忧。
薛嬷嬷说她身体调养得一向很好,一般情况来说,生产之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燕追心中仍是有些担忧,既怕生产之时有个什么意外,又遗憾自己到时可能不在她的身侧。
他喉结上下滑动,抚在她脸侧的手一下便停住:“等我回来再生吧。”
燕追突然蹲了下来,将脸贴近她的肚子,喃喃自语:“等我回来,等我回来。”
他说出这样孩子气似可笑的话,但傅明华却觉得笑不出来。
燕追此时这样说,证明他心里对于此事确实是很乱的,事实上他心里也清楚,西京之乱,不是一时片刻便能解决的。
所以他说出这话,不过是他对此事耿耿于怀,也明知自己可能赶来不及,却又想要陪她一起见到孩子出生的时刻罢了。
傅明华眼睛微湿,任他双臂圈住自己腰肢,一面也轻声安慰他:“一定会等你的。”
两人都是聪明人,可此时却一起犯起了傻气。
燕追又将一侧脸贴在她肚子上,却肚子不见丝毫动静。
她有孕的时间还不长,薛嬷嬷说过,再过一些时候,肚子还会有胎动,可惜他都不一定能看得到了。
“西京那边动静频繁,皇上让我月中便回幽州。”
燕追拧了眉,缓缓开口。
傅明华听他这样一说,不免又觉得心中失落,虽说早就已经猜到大事未定之前,他在洛阳的时间不会太长。
从他决定娶她的那一刻起,这条帝王之路未必顺遂,但是知如此,她仍是有些难受,叹了口气:“我不喜欢二月。”
二月是万物复苏之始,春暖花开,湖面破冰,正是一年到头最好的时候。
可是两人成婚之后,每年他的离开都在二月。
她低垂着头,燕追侧身来哄她:
“元娘。”
傅明华没有理睬他,他又弯腰来与她对视,撒娇似的唤:“元娘。”
“我也讨厌二月。”他故意装出凶神恶煞的模样,“我要废除二月,王府之中只准一年有十一个月,你说好不好?”
傅明华忍不住咬唇瞪着他,只是嘴角边露出小小的上扬弧度来。
燕追松了口气,将她揽进怀里,总算是将人哄笑了。
“将来元月之后只能是三月,不准再有二月!”他说到此处,挑了眉梢:“府里谁敢说二月,便将谁治罪。”
傅明华伸手抵在他胸前,忍了笑道:
“怎么治罪呢?”
他笑着就说:“统统改名叫三月!若有多的人犯错,便叫三月初一、三月初二、初三、初四……”
傅明华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燕追看着妻子笑得眉如月芽,眼丝流转的顾盼模样,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低头握了她肩膀,在她唇角边偷了个香。
“别闹。”他很难得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傅明华笑了一阵,又伸手替他抚了抚衣角,想起了一桩事:“对了,容大夫人可能是想将水搅浑,我觉得容妃怕是忍不住了。”
她说到此处,神色渐渐便认真了,燕追却有些遗憾看她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她向来很少有之前那笑靥如花般的外放,这满园海棠都仿佛在她笑容下失了颜色。
傅明华倒不觉得容大夫人是当真看中了定国公府的郎君,毕竟定国公府虽然地位超然,又有仙容长公主坐镇。
若是世子薛涛至今未曾婚配,说不得这桩婚事还能当真。
但是薛涛已经娶了阴丽芝,那么彭氏的小儿子,容大夫人韩氏就不一定会看得上了。
虽然也是嫡出,但将来既不承爵,又没有声名在外,年纪还小,学文也不怎么显,容大夫人未必会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进薛家。
容家如今势力很大,声望很高,当初世家子弟、文人雅士投奔无数。
朝中容涂英又备受嘉安帝宠信,人人讨好,韩氏为女儿挑三拣四还不肯定下亲家,未必就真看中了彭氏的儿子了。
定国公府,如今也只剩个世袭罔替罢了。
只是皇帝怕是不能容忍薛府世代繁衍,不过长公主仍然健在,嘉安帝也要考虑长姐的脸面罢了。
第四百八十章 闺中
容大夫人这样做,不像是真要结亲,倒像是有意要拖薛府下水似的。
仔细想来当初定国公薛博年纪老迈,而将位置传承儿子薛晋荣手中,嘉安帝感其功德,又看在长姐仙容的份上,封薛晋荣为左领军卫大将军一职,守皇城西。
薛晋荣进的是十六卫府,任的是三品的大将军,哪怕只是嘉安帝看在长公主的份上册封,也可显对薛家恩德。
这不是一个任凭谁都能担当的职位,必须得对皇帝忠心耿耿。
大唐实施的是府兵制,十六卫有管理天下折冲府的权力,地位超然。
正因为如此,薛家所以行事小心翼翼,当初就连世子薛涛的婚事也是由嘉安帝一手指派,娶的是世家的阴丽芝。
就连后来丹阳郡主出嫁,亦是万分谨慎,以显贵为主,权势实力为辅,就怕触了皇帝逆鳞,引来灾难。
容大夫人今日当众指出自己女儿与薛府小郎君相配,将彭氏吓了个惊倒,怕是会急着回府想对策。
这样的多事之秋里,薛家也担忧一个不小心卷入皇储之争中,到时满门遭累。
只是在傅明华看来,彭氏忧心错了方向,若她关心则乱,怕是会中容家奸计。
薛家如今联姻之后,长子娶的是淮南阴氏的阴丽芝,而丹阳郡主嫁的是得两朝皇帝信任并且少数破例容其爵位与掌权兼并的武安公府周家。
如今看来,定国公府富贵绵延,只是掌家之事,便如海上行船,若是一个掌船不好,风吹浪打,怕是船要翻,到时还会牵连旁家。
“薛家吗?”
燕追意味深长的开口,却并没有提及傅明华所说的‘容妃怕是忍不住了’几个字,傅明华眼里掠过一道光彩,巧笑颜兮看着燕追道:“看来三郎心里早就有数了。”
她意有所指,燕追也不否认,只是笑道:“依我看,这是一门好婚事。”
他这样一说,傅明华便愣了一愣,猜出燕追心里想法了。
“王爷。”她脸色严肃,提醒道:“太后仍在。”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本正经的唤他王爷了,燕追揽了她腰,笑意吟吟,故意歪解她的意思:“我就知道元娘关心我。”
傅明华嗔怒似的白了他一眼,他神色才渐渐严肃了:“世家之害,元娘你也清楚。”
科举制淘汰中正九品制,便是皇权想要摆脱世家最大的改革。
定国公府如果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终有一日会成世家雏形,又为子孙后代留下祸患。
“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