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嫡-第2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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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安帝动了动手指,抬起了头:“准。”
“皇上,臣要弹劾同平章事兼兵部侍郎容大人,借为太后修建禅寺之机,大肆贪污舞弊,收揽国库钱财为自己所用!”
一言即出,便惊四座!
众人都有些吃惊的转头望着王植岁,大多都在认为他发疯了,胡乱咬人!
众所周知,容家之富,乃是世家百年所积累出来的,说句不客气的话,世家之富,就连皇室也不一定能比得过!
容涂英身为容氏之人,此时王植岁却弹劾他贪污,不少人听了这话,都不由笑出了声来。
表面上容涂英也跟着在笑,心里却是生出杀意来。
他有些后悔没有早些将王植岁斩草除根,以至留下这么一个祸患来。
大唐对于弹劾官员有规定,可不论哪种规定,御史台都不在其中。
御史台有监督百官,弹劾丞相的权力,此时王植岁哪怕弹劾容涂英的名头众人看来十分可笑,但依旧是引起了嘉安帝的注目。
高高的龙椅之上,嘉安帝的嘴角微微的勾了起来,他等了这么多天,终于等到一个善揣磨帝心的聪明人了!
“哦?”
皇帝拉长语调,问了一声:“可有人证物证?”
他的手指轻点,仿佛要将每一个之前说不战要和的人点数记在心中,王植岁就笑道:“有!皇上,自容大人上书修建禅寺以来,百姓怨声载道,徭役繁杂,光是区区一个禅定寺,至今为止,便已召劳工十万余,各地尽皆赶往洛阳之中。如今正值用人之际,凌宪谋反在即,容大人此举可说于国于民皆为不利的。”王植岁手捧象笏,对于苏颖等人看过来仿佛要吃人似的目光视若无睹:“如今正值六月,乃是农忙之时,远者五六千里,奔至洛阳之中,一人服役,举家便废,一年收成,化为乌有。除此之外,修建禅寺,耗资不菲,从建寺至今,不足月余,同平章事容大人却着实是花费流子如流水,实在是令臣痛心疾首!”
王植岁拍打着胸口:
“皇上登基至今,勤于政务,爱民如子,减徭役、税赋,国库之中,每一分税收来之不易。”
他一张嘴能说会道,直将苏颖等人说得瞪目结舌,王植岁仍舌如莲花:“俗语有言,赚钱犹如针挑土,花钱好似浪打沙,容大人花使着国库的银两,似割他人之肉慷他自己慨。工匠之中,曾有人言,道容大人出手阔绰,每见工匠,便搬出一筐一筐铜钱,还言道:‘只要尔等建了禅寺,令我心满意足,其间这些铜钱,随尔等抓走。’。”
他压着嗓子,学容涂英平日说话的作派,那副模样令人发笑。
朝中李辅林等人将头低了下去,强忍着没有勾了嘴角。
嘉安帝看着王植岁故作姿态的样子,翘了翘嘴角,却没出声打断他的话。
倒是容涂英一党,听了王植岁这话,气得浑身直抖,高辅阳厉声喝斥:“王大人,你休要胡说!”
“皇上,如今事关社稷江山,正值用银子之际,若您不信,只消遣了人,打开国库查看,再查容府,必能查出赃物!”
王植岁拱手高呼。
容涂英笑了一声:
“我既未犯错,又未被抄家,王大人口说无凭,又凭哪条款,要搜我容府?”他脸上虽是带了笑,可眼中神色若能杀人,此时怕是王植岁已经满身都是血窟窿。
王植岁嘻皮笑脸,一把年纪却不顾颜面,与御史台中其他性情严厉的官员相较,他简直不成体统。
“此事自然是由皇上定夺。”
朝臣之中,李辅林出列:
“容大人,王大人说话虽有不中听之处,但容大人此时召各地男丁服徭役,却是不争事实,都有登记在册的,莫非大人就想抵赖不成?”
容涂英此时可算是看了出来,这帮人分明就是要来找他麻烦的。
他轻轻以上下齿轻咬了一下舌尖,想起凌少徐被人刺死当日,好似秦王府时那位秦王妃曾召过李辅林等人前去。
自己倒是小看这傅氏,也不知她使了什么样的方法儿,竟逼得李辅林这老儿拼着撕破脸,也要想咬他一口了。
可事已至此,这些人只是做无用功,李辅林等人既要跳出来,他也不惧,到了这样地步,他勾了勾嘴角,缓缓就道:“确有此事,可修禅定寺,乃是皇上亲口应允,臣不过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当时世道太平,既未发生忠信郡王府凌少徐之死一事,也自然没有后来凌宪反叛之举了。”他说到此处,慢慢抬起头来:“又与我有何相干呢?”
李辅林早知他不会认错,便眯了眼睛道:
“哪怕没有凌宪谋反,容大人也该体恤百姓劳苦。”
陈敬玄也点头:
“如今正值六月,田里作物收成之时,修建禅寺,乃是苦了百姓,与皇上爱民之心,乃背道而驰的。”
他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容涂英渐渐有些不耐烦,一双英眉皱了起来:“百姓无事则骄逸,劳役则易使。”
第五百四十章 陷井
李辅林与陈敬玄交换了个狡黠的眼神,不再出声。
龙椅之上嘉安帝听闻此言,冷笑出声:
“上明此时是在教朕要如何治国?大胆容涂英!”
天子一怒,群臣惶恐。
容涂英当众受到喝斥,连忙跪下来时,脑海中还未反应过来。
半晌才回过神,自己似是被李辅林等人绕了圈子,掉入了坑中。
哪怕他野心勃勃,可要如何治国,终究是嘉安帝的事儿。
如何御使民众,亦是嘉安帝才能做主,不是他可以指手划脚!
可他一时不察,被李辅林等人揪着小事不放,说错了话,皇帝龙颜大怒,重重将放在手边的奏折劈头盖脸朝他掷来了!
龙椅之上,皇帝手撑漆了金的椅子扶手,目光中寒光闪烁。
“臣有罪,皇上息怒。”
容涂英伏倒在龙墀之上,此时吃了李辅林等人的亏,心中杀意翻滚。
好在他能忍善谋,当机立断低头便认错。
“皇上,求您看在臣以往办事尽心尽力份上,饶了臣一时狂妄之错。”他哀声祈求,心中杀意更浓。
嘉安帝怒而起身,借此时机,大声就道:
“暂停修建禅定寺,各地前往洛阳百姓暂留洛阳之中,盘查国库花费……”说到此处,嘉安帝森然看了王植岁一眼:“王卿,若此次盘查有误,容涂英若是清白,你欲如何?”
王植岁毫不犹豫就道:
“臣愿脱去这身官袍,摘下头顶梁冠,听凭发落!”
他竟如此破釜沉舟,苏颖等人有些意外的看他。
跪在地上的容涂英咬紧了牙关,握了手掌,狠声就道:“皇上,既如此,臣亦愿大开容府之门,以证臣清白!”
嘉安帝嘴角微微勾了勾,振臂一指:
“既如此,上明还不起来?”
容涂英脸一红,胸膛起伏,谢了罪之后起身,定定看了王植岁一眼,将今日这笔债记在了心中。
到了此时,容涂英哪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中了秦王一党计算呢。
嘉安帝说了这话,又责令御台大夫余忡及中书令杜玄臻共同办理此事。
因今日弹劾容涂英的乃是御史中丞王植岁,因此他也一并查探此案,务必要将修建禅定寺的账算个清楚。
商议完正事,嘉安帝脸上现出乏色。
皇帝起身时,黄一兴高喊:“退朝……”的声音响起,众臣恭送嘉安帝离去。
王植岁与李辅林几人交换了个眼色,笑眯眯的朝容涂英走了过来:“容大人,高风亮节啊!”
他之前才给容涂英挖了个坑,此时还有脸过来说话。
苏颖扶了跪在地上的容涂英缓缓起身,阴测测的看着他。
“容大人性情如松菊,为证清白,宁愿让皇上自行搜查容府,此等行为举止,臣等自愧不如,容大人实在乃我辈楷模呀。”
李辅林嘴角边含着笑意,捻了捻胡点头,一旁陈敬玄、王秋甫、汪宁等人亦是齐声拱手:“佩服佩服。”
高辅阳脸色阵青阵红,容涂英笑着望了几人半晌,最终才将目光落到了王植岁身上:“既然如此,王大人可要搜查仔细了,否则若是查不出好歹,数十年苦读怕是毁于一旦,功名路便要止在此时了。”
王植岁笑着说道:
“多谢大人提醒。”
“哼!”御史中丞郭世伦冷哼了一声,容涂英以舌尖顶了顶上颚,笑着伸手一弹衣袍:“我们走。”
一干人围了上来,跟在他的身后朝殿外走去,众人围在了李辅林身侧,李辅林含笑着看着容涂英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嘴唇动了动:“这老贼要狗急跳墙了。”
他声音仿佛含在唇边一般,旁人听不大清楚。
朝中众臣接二连三离开,杜玄臻笑了笑,也准备转身离开,嘉安帝身侧服侍的内侍省黄一兴的弟子程济却匆匆跑来,眼睛在殿中看了一眼,才欢喜道:“杜相公仍在,窦大人、许大人都在,皇上召您们三老前往宣徽殿议事呢。”
杜玄臻听了这话,自然便跟了程济上去,王植岁看了三省令背影一眼,问道:“李大人,王妃交待的事,已经办妥。”
上一回傅明华召见诸人,让几人弹劾容涂英,打乱其步骤,只是王植岁皱了皱眉:“下一步又该如何是好呢?”
李辅林将象笏塞入袖口,看了入了随程济入了内阁的三省令一眼,眼中露出野心勃勃。
“可曾见到姚释了?”
说到这个话,陈敬玄脸色阴沉,摇了摇头:
“没有。”
几人步出大殿,朝待漏院行去:
“不知容涂英使了什么方儿,将段正瑀哄得死心踏地,大理寺被他看得极严,在这样的时刻,容涂英更是有过交待,就连洪少添想方设法,见是见到了姚释,却没办法与他说话。”
洪少添乃是大理寺少卿,若是连他都想不到办法,怕是段正瑀当真是铁了心了。
李辅林眉心紧皱:
“如此一来,便唯有先依秦王妃之令,见机行事了。”
王秋甫看了王植岁一眼:
“只有先苦你了。”
容涂英今日敢说让人搜拿容府,就证明其必有退路。
今日朝堂之上,王植岁将话说得太满,怕是这身官袍,他要脱下来一段时间了。
门下左侍中王秋甫与王植岁乃出身同宗,都是出身琅琊王氏一族,只可惜世族遭打压多年,不成气候。
此时王植岁倒霉,王秋甫脸色严肃,有些担忧。
反倒是王植岁听了他这话,‘哈哈’大笑:
“无需替我担忧。”
他话虽是这样说着,但是眼中依旧露出焦虑之色,他早将容涂英一党得罪得很狠,容党恨他入骨,今日又煽风点火,给容涂英下了个套。
若他丢官,容涂英必不会饶他的。
众人叹了口气,朝里容氏实在是太嚣张了。
“秦王英明神武,圣心所属,如今诸位也是看在眼中。”王植岁眼里露出狠色,“既然早选择了此路,便由不得咱们再后悔。”
燕追若事成,将来在场众人必是居功至伟,就如傅明华所说,燕追必不会亏待众人。
第五百四十一章 城府
可若燕追事败,燕信上位,到时朝中清洗,又哪还有众人一席之地呢?
“暂时脱下这身官袍又如何,正如王妃所说,乌云再广阔,也总也遮不住日月之时,成败在此一举。”成王败寇,“容涂英不也正是因为知道后果,所以才拼死一博么?”
王植岁叹了口气。
容涂英到了此时,怕是也心中明了得很了,只是走到这样的地步,无论皇上算不算计,都终归要拼上一把的,否则让世族眼睁睁的去死,谁又乐意呢?
究竟谁是棋子,谁又是执棋的人,局势未明,现在还不好说!
众人笑了一声,都齐声说道:
“王大人说得是。”
待漏院里,容涂英稍坐了片刻,出了建福门时,他的小轿已经候在了宫门前了。
苏颖等人一左一右的跟在他身侧,亲自扶了他上轿。
“大人,王植岁咬得很紧……”
容涂英坐在轿中,似是闭目养神,没有回他的话,苏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他究竟听到了没有。
事实上王植岁所告之事是真是假,大家心里都有数。
修禅定寺,必得有好处,容涂英才会当初将此事一力承担下来,国库中的银子他确实挪用了,而挪出来的银两如今正在容涂英的手中。
随行的容大爷一脸焦急,轿子跟在容涂英轿后,嫌轿走得太慢,却又不敢让人催走得太快了。
容府里容三爷早就得到消息了,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容府之富,从这雕梁画柱,琉璃瓦片便能看得出,亭台楼阁无一不是出自大家之手,府中奴仆成群,各行其事。
当日容府之主已去的容老太爷共有嫡子三人,分别行一、三、七,长子昔日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