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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长嫡-第2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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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燕追听着碧蓝传话,问屋里的情景如何。
  话音还未落,先是几位嬷嬷在高兴的喊着:“快出来了。”
  紧接着便听巴掌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哇’的一声孩子的哭声响起。
  “王爷,是世子!”余嬷嬷大声的喊。
  燕追欣喜的往屋里闯。
  “王爷,王爷您且稍候。”
  碧蓝既怕他,又不得不拦他。
  先前银疏被他一刀划破了脸的情景此时浮现在她脑海中,她不敢抬头去看这位英俊的秦王的脸,只是展开双臂:“娘娘此时还未收拾妥当,您现在进去了不好。”
  薛嬷嬷抱了孩子出来时,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大步进了屋中。
  薛嬷嬷苦笑了两声,也跟着进屋时,燕追坐在床榻边,傅明华已经收拾妥当,换过衣裳了,脸色还有些白,眯着眼睛靠在枕上,听到了他进屋,却动也没动。
  “看到孩子了吗?”
  他伸手要来抱她,只是才刚碰到她,却又不敢动了,只是以指作梳,替她顺理着一头半湿的头发。
  傅明华问了他一声,脸在他掌心里蹭了蹭,他面不改色的点头:“看到了。”
  其实这一刻他压根儿没有心思看其他,只想看看她。
  看她从当初娉婷少女,到后来端显风华,再到嫁他,为他孕育子嗣,到如今生下孩子。
  看她从当初与自己原本并不相干的人生,却又复杂的缠到一起。
  他百感交集,握了她的手亲了又亲。
  这一刻外头风雨交加,燕追的心里却说不出的宁静。
  只是才没多久,外间有人在唤:
  “王爷,宫中有旨意传来。”
  燕追的眼神逐渐就变得锐利了。
  傅明华睁开了眼来,振作精神:“您先进宫。”
  他已经回来了,两人说话的时间将来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燕追皱了皱眉,看她有些疲惫的表情,安抚似的道:“你先睡会儿,睡着了我才走。”
  他伸手为傅明华掖了掖被子,傅明华有些无奈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确实是累了,这一天发生的事,简直难以用三言两语述说,再加上生了孩子用了力气,上下眼皮才刚一碰到,睡意便袭来,兴许是有他在身边,使她感觉安宁的缘故,一会儿功夫她的呼吸便匀称了。
  燕追这才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站起身来,看了一旁被薛嬷嬷抱在怀中的儿子一眼,问了一句:“乳母服侍的下人可瞧好了?”
  薛嬷嬷点了点头,下人为燕追取来斗蓬,他匆匆出门,外间雨势更大,小丫鬟淋着雨来寻他,姚释正在外院等候。
  一看到燕追来了,姚释便道:
  “容涂英死了,首级已经被郭翰送进了宫中。”
  他顿了片刻,欲言又止,燕追便转头看他:
  “有话直说。”
  姚释便叹了口气,小声的道:
  “宫里贵妃娘娘去了,皇上已经下旨追封。”
  燕追原本正系着斗蓬带子的手便是一顿,眼神凌厉得有些可怕:“你说什么?”
  
  第五百九十六章 荆棘
  
  雨‘沙沙’的下,淋在园中树叶、屋顶上,再汇聚成一条条溪流,‘滴滴答答’的往下滑。
  他身上杀意盎然,那目光使人不敢直视。
  姚释脸颊抖了抖,小声的说道:
  “娘娘殡天了。”
  燕追紧抿着嘴唇,雨水落在他发间脸颊,他的嘴角紧抿,神情有些阴冷。
  他才刚从屋中出来,才经历了他的爱妻为他生下长子,就听姚释说他的母亲去了。
  这大喜大悲间,哪怕他再是镇定,此时也不由握紧了拳头。
  今夜的雨水尤其的寒凉,浸进斗蓬中后,迅速将他身体的温度也赶走。
  他临去接傅明华时,崔贵妃还好端端的,这样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姚释没有出声,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他如此聪明,一下便猜出了些许端倪,只是这一刻燕追却宁愿自己更愚笨一些,没有看到姚释眼中那抹坚定。
  “你跟在我身边,有十来年了吧。”燕追走了两步,语气有些森然的开口发问。
  姚释头低了下去,燕追走在前头,他笑了笑恭敬的应道:“有十四年了。”
  燕追今年已经二十一,姚释是在他年幼之时,崔贵妃透过青河崔氏的人,修书一封,请他入洛阳的。
  当然,他不喜荣华富贵,不爱女色权势,多年以来孑然一身,随兴洒脱。
  当年的太祖数次请不来他入朝为官,后来的崔氏自然也不是那样容易请动他的。
  之所以他愿意收到当年的崔氏一封书信,便前往洛阳见燕追,一见即留在洛阳,追随在燕追身侧,不是为了金银俗物,财色地位,只是因为他想要辅佐君主,干一番大事。
  姚释有自己的报负,自己的骄傲。
  太祖当年打天下时,身边猛将如云,且杀世族过于急攻近利。
  而嘉安帝虽胸有沟壑,可他登基之时,大唐隐患太多,姚释看准嘉安帝在位时期最多不过是将大唐危机理顺,收拾当年太祖留下的烂摊子。
  唯有到了燕追之时,大唐基本隐患已经被剿除,嘉安帝放到他手中,是一个百废待兴的江山,大有可为。
  与其说他是为了崔氏当年的一封书信而踏足这红尘俗世,倒不如说他是为了心中理想而进入这洛阳权势漩涡的。
  他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他想起了第一眼看到的燕追。
  “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燕追问了一声,姚释也点了点头,应道:
  “是啊,人生有几个十四年?”
  他才入洛阳时,燕追还年幼,只是经大儒孟孝淳带过几年,小小年纪,已经透出锋芒来。
  嘉安帝对这个儿子费了很大的心,当时姚释一看他便觉得有趣。
  那时的姚释才不足四十,现如今燕追风华正茂,他却已经垂垂老矣。
  “你跟在我身边这样多年,我的性格你应该心中清楚的。”
  燕追说完这话,侧转过头来,眼皮垂落下来,掩住了他眼中的神色。
  他的脸色苍白,睫毛上还沾了些水气,不知是落下来的雨水还是眼中蒸腾而起的雾气化为的水珠:“我不喜欢有人这样自作主张行事。”
  姚释听了这话,便轻声的笑出声来。
  下一刻燕追眨了眨眼,一双凤目之中眼神凌厉。
  “王爷,臣确实有罪,未将王妃行踪,在入城之时向您汇报说清。”
  导致燕追在见崔贵妃时,这消息是从崔贵妃口中得知,而后使崔贵妃做出选择。
  也就是说,崔贵妃的死,哪怕不是他一手促成,也与他潜意识所做的决定有关系。
  “你大胆!”
  燕追咬紧了牙,阴声的说道:
  “你自作主张。”
  崔贵妃与傅明华,他一个都不希望出事,一个是他的母亲,一个是他的妻子。
  可是姚释却潜意识的在为他做决定!
  若早前他进宫见了崔贵妃,崔贵妃的决定是保全她自己,而只字不提傅明华的名字,燕追不敢想像,等到自己再见傅明华时,她会是什么样子。
  他不由自主的想,他早前赶到龙门山下庄子时,若再迟一时片刻,是不是银疏手中握着的匕首,便已经捅进了她身体里。
  到时他该如何?失去妻儿,与母亲生疏,此生不能再有亲近之时,痛苦一生?
  燕追一想到那样的结果,眼睛便隐隐赤红,咬牙切齿,仿佛要将姚释生吞活剥似的。
  可是他的母亲并没有那样做,而是告知他妻子下落,却选择走了另一条路,这种爱护,他却终其一生都难以再报得。
  此时妻子平安,儿子才刚出生,甚至姚释赶来告诉他崔贵妃是以皇后之仪死去,也就是说,宫中此时赶来传旨的人,极有可能传的是他已被封为储君的旨意。
  但这一刻燕追却紧抿着嘴唇,浑身发冷。
  他曾那么极力争取,盼了多年的东西,有朝一日唾手可得,但此时的他却实在很难扬起嘴角,半点儿胜利的喜悦都没。
  “您希望我怎么做?”
  姚释看他如狼,凶相毕露,叹了口气:
  “您希望我怎么做?”
  燕追进退两难,难以选择,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嘉安帝的心思,到了此时此刻,姚释看得清楚,燕追又何尝不懂呢?
  “我若与您说了王妃有难,此时此刻的您会如何做呢?”
  姚释的声音并不大,却问得燕追哑口无言。
  他会怎么做?以大事为重,或是重儿女私情?
  事成之后的他会选择赶往护国寺救妻儿,还是进宫护住崔贵妃?
  燕追神色更加阴冷,姚释平静的与他对视:
  “王爷,您该明白,娘娘这样做的用意,不要使娘娘去了,在地底也不得安心。”
  她怕是早就已经料到了有这样一天,是以心中早就做了决定。
  “此时皇上定会下旨追封她为后,您就是嫡子,乃是皇位不二的继承人。”
  嘉安帝一步步安排妥贴,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但他爱子之心,姚释却是能感觉得到的。
  皇帝年迈,经历宫变之后,寿数还有几载不得而知。
  但燕追铲除容氏,立了大功,退一步说,崔贵妃若贪生而不寻死,姚释将傅明华的下落告知燕追,他此时妻儿俱都转危为安,母亲仍在,一时风光无两。
  
  第五百九十七章 是非
  
  可将来他登上帝位之时,对崔家又该如何处置?
  崔贵妃若活着,青河的人必会大举入仕,这是崔家的野心,从当年送崔贵妃入洛阳时,就已经摆明了崔家的立场。
  当日崔大太太大谢氏费心尽力想送崔十二娘入洛阳,甚至不惜得罪燕追,不就是为了能使崔家将来能效仿如今的容家,在朝堂占得一席之地么?
  若他强势镇压拒绝,天下人必会说他不知感恩,崔贵妃左右为难,一面娘家,一面儿子,夹在中间不过为难罢了。
  她要是偏帮娘家,迟早与儿子生分。
  而她若是偏帮儿子,也定会惹来娘家不快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与其将来落得那样的境地,不如早早痛快决定。
  燕追性格如何,崔贵妃是心中有数的,与其等到将来燕追为难崔氏,铲除世族,倒不如她早早去了,眼不见为净。
  兴许将来儿子在忆及她今日所做所为,在念及崔家时,还能顾着几分旧情。
  傅明华是崔贵妃保出来的,哪怕燕追忘了,可是傅明华不会忘,总是会提醒着他的。
  所以姚释提与不提又如何?不过是将这难题,一并交到崔贵妃手中,让她来决定。
  “王妃是个聪明人。”
  姚释叹了口气,此时燕追的怒火排山倒海,证明傅明华先前并没有提及过半点儿她为何会险些遇害时的情景:“她不说提这些,相信也是理解您,不欲再使您心中烦忧的。”
  当日她出城之后,并没有等人来救,而是自力更生,想法子躲过灾祸,逃得性命,怕是就已经猜出姚释安排。
  姚释说的话,燕追不是不懂其中的道理,可任他能统率千军,任他能骑马战场驰骋,此时这样的情况下,燕追却神情惨白,说不出一句话来。
  雨越下越大,姚释叹了口气,知道他终究会是想通的。
  通往帝王的道路充满荆棘,总得要有所取舍,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所谓知足才能常乐,若不知足的人,总是不如平民百姓快乐的。
  尤其是像燕追这样野心勃勃的人。
  秦王府正堂之中,传旨的内侍是程济,他在看到燕追的那一刹,浑身抖了抖。
  这位秦王脸色苍白,一双凤目如点漆,使人不敢直视。
  他先前淋雨进来,每走一步地上便晕开一个湿透的脚印。
  燕追身上盔甲还未取,走动间发出‘铿铿’的声响,程济见他进来,便跪了下去:“殿下,皇上病危,急召您入宫。”
  紫宸宫里,几位大臣正在外待命,杜玄臻手捧写好的诏书,上面已经盖了大印。
  燕追入宫之时,嘉安帝情况已经很是严重了,宫人内侍跪在两侧,殿中静寂无声。
  “三郎……”
  嘉安帝脸色腊黄,简直让人不敢想像,昨日之时,他仍冷静的坐在案前,处理公事。
  “容涂英已死,容氏一族已经伏诛。”
  与之牵连的大小世族俱都遭受连累,洛阳被燕追攻破之后,长公主闻讯得知,此时早早便跪在了宫外,等着皇帝开恩。
  今夜之后,洛阳城会血流成河。
  “天亮之时,你来做主……”嘉安帝强撑身体,将话说完:“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朕将大唐江山,交到你的手上,也,也,也不算没了这份家业……”他咳了两声,殿外黄一兴等人随着皇帝的咳嗽,也是提心吊胆的:“当,当日,太祖为朕打下,这份足以传承后世的家业,只是,只是希望为,为儿孙积攒,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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