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打发点咯-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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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元的怒火,也因着这一战,彻底爆发。
“没用的东西!谁让你不顾战局打马北上的?要不是陈直到的及时,我大堰的脸面便给你丢尽了!!”
那一场同琉球的战争,明显是对方诱敌深入假意败退,可叹这个糊涂东西竟然没有看出半分端倪,一路追到琉球境内,险些命丧当场。全军十五万将士,死伤整整七万,就连刘礼也是吊着半条折断的胳膊回来的。作为皇室子弟,这无疑是在刘元帝的脸上打了重重一个巴掌,百姓的流言蜚语也是在坊间传的沸沸扬扬。
殿内的臣子都不敢应声,只能眼观鼻鼻观心的看着老子训儿子。
然而刘元帝明显是气儿不顺,想要找茬,张口点了丞相张思中,上将军姚伟成以及兵部尚书左杨数十名官员上前。
“你们倒是说说,对于此事,该是个什么样的说法?”
什么说法?这谁敢吭声?
自古老子惩戒儿子,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个节骨眼上,臣子再进谏出主意,这可就是两头都不讨好的事情了。再者,别看刘元帝这盛怒之下状似随口点了这几个,殊不知这里头的学问可大着呢。
其中上将军姚伟成和兵部尚书左杨都是刘礼府上的常客,礼部尚书焦衍和余怀准是二皇子刘睇的人,张思中则是皇后嫡子刘凌一党,皇子之间结党拉拢朝官,这历朝历代都不算先例,这口风探下来,这些人的胳膊肘要往哪边拐,可都是要有个说法的。
丞相张思中为难的咂舌,又不敢不张口回应,只得避重就轻的说。
“臣以为,此事。。。三皇子虽说是有错处,到底也是为我大堰出生入死,且负了伤。万求圣上看在三皇子年纪尚轻的份上,从轻发落。”
情是求了,结果,却等于没说。
算是在刘礼面前卖了个好,刘元帝面前装了个乖。
底下的人一听这老东西打官腔,连忙也都有样学样道了句。
“求圣上从轻发落。”
油滑的官,永远比老实本分冒死劝谏的二百五活的长。但是这里面的学问,却是得看上位者的意思,上头心情好了,这便算过了,不好了,底下人的日子自然也别想好过。
刘元帝今日显然心情不好,冷笑一声道。
“朕竟不知,大堰的皇粮竟然养出了一群人精,你们是官饭吃够了,想要告老还乡了?!!!”
最后一句话的语气徒然加重,吓得众臣子额头都冒出了一头的冷汗。
伴君如伴虎,一句话说错便是杀头的死罪。这说多错多的时候,谁敢吭声?
刘元帝四下一扫,龙目之下正瞧见户部尚书连喻打了个呵欠。神色恹恹的样子,显然没有睡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张口唤道。
“连喻你说,这事儿当如何处理?!”
别看这东西看上去迷迷糊糊的,实则什么事儿都算计的明镜似的。刘元帝笃定,便是他睡着,心里的算盘也是拨弄的明明白白的。
连喻闻言揉了揉眼睛,少不得要整整衣冠站出去。伸手扶正戴的有些歪了的乌纱帽,中规中矩的跪在地上。
“臣以为,当罚。”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激起一众哗然。
这种不要命的话也敢说?
陈王刘礼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刘元帝却是不动声色。
“哦?那依连爱卿所言,当如何惩处啊?”
“臣以为,应该将副将曾佳逐出京城,以慰我大堰无辜丧命的七万将士的在天之灵。”
惩处曾佳?
这是众人都没想到的结果。
连喻说:“陈王年纪尚轻,又是第一次领兵打仗,虽说身为主将,副将的劝谏也是十分必要的。曾副将是老臣了,行兵布阵都是把好手,竟然也没能看出琉球蛮夷的计谋,放任三皇子入境,显然曾佳并未做到一名臣子该尽的责任。因此,臣请圣上,降罚于曾佳!”
对于三皇子刘礼的惩处,却是只字未提。
在场的人心里都明白,行军打仗,主将同副将自然都有交涉。然曾佳仅仅是个三品武将,让他阻拦皇子,他敢得罪吗?这话传将出去,莫说曾佳,便是百姓都清楚明白,这是给陈王刘礼硬生生找了个台阶下。
在场者都没应声,也无人敢符合,都老老实实跪在宣德殿擦的溜光水滑的地面上,悄悄观摩着圣上的意思。
眼见着刘元帝面上的表情一松。
“连爱卿所言,却是有几分道理。”
这便是出对了主意。
在场的臣子也终于后知后觉的看出了这里面的端倪。
陈王刘礼打了败仗,坊间早就流言四起,圣上不对此事有个说法,是如何也交代不过去的。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再混账的儿子,那也是自己的。加之刘礼的母妃媛贵人正当得宠,已经是折了一只胳膊回来的刘礼,再加惩戒,莫非削了王爵不成?
显然,刘元帝是看重这个儿子的,不然也不会准他出战琉球。
也显然,判处曾佳的主意正和他的心思。但这话若是从刘元帝口中说出,自然难以平民愤,会觉得他姑息亲子。
若是大臣上书,圣上勉为其难,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连喻自请当了这个冤大头,却是卖了圣上一个人情。但是这个黑锅,连阁老显然不愿意自己背。
就见他笑眯眯的瞅着丞相张思中道:“张大人定然也是这般想的吧?。。。。左大人秦大人,自来同曾副将交好,只是不甚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一大顶帽子压下来,老东西们还能说什么?
自然都要含着老泪符合。
“臣等赞同。”
心里却对连喻恨的牙痒痒。人情他一个人卖,黑锅拽着他们一起背。
但是就是再不满,这气儿也不能吭。连喻是先帝亲封的异性王连程远的孙子,前丞相连展的嫡子,虽说连展只做了九年丞相便积劳成疾咽了气儿,他那坐拥封地兵权的爷爷连程远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不会傻到愿意得罪连喻给自己添堵的,更何况,圣上一直器重他。
曾佳被摘了乌纱帽,带着一家老小回乡那天,朝中没有一个大臣肯去送行的。
一则避嫌,二则,不想沾染百姓的口水。
三皇子刘礼被禁足三个月,在家中抄写经文,倒是仍有不少权臣跑去探望。
熙攘的大街上,破旧的马车,吱嘎吱嘎带着两箱简单而沉重的行李,在地面上拖出重重的两条车痕。
平头百姓怔怔的看着,心里也都明白,琉球那一战朝廷是用曾佳堵了悠悠众口。这位为朝廷出生入死了整整三十年的老将,最终也只用他的须发斑白和头顶的乌沙,证明了世道的昏庸。
官道之上,他们看见了一顶官轿缓缓停在马车一侧,一名身穿藏蓝朝服的年轻男子自轿中下来,双手递过一只木匣放到曾佳手中,轻声说了句什么,而后双手拱起,弯身行了一个大礼。
那是对长者的尊重。
对方的仆从打着伞,他们看不到来人的长相,只看到曾大人含泪将他的手攥的很紧。
衣阙翻飞,曾府的马车再次上路,交头接耳的人群中,突然有眼尖者看到了那身官服上鹤兽同年的补子,低声喊道。
“是连喻!。。。他怎么会来送曾副将?当初不就是他并朝中几位大人联名上书治了曾大人的罪的吗?”
“猫哭耗子。”
“就是。”
方婉之被堵在人群里进退不得,本来上街买的脂粉也险些被挤到地上。
她高举着两盒胭脂问一旁的小哥。
“连喻是谁啊?二品文官的补子不都是一个样么?
怎地一眼就瞧出谁是谁了?”
小哥回头奇怪的瞧她一眼。
“你没看见那身形是位年轻公子?朝中没有比他再年轻的内阁阁老了。人家家世背景好,二十七岁就做了户部尚书,就是人品嘛。”
他啧啧两下,没有再说下去。
毕竟议论朝廷官员这种事儿,还是关起门来说的好。
方婉之不由朝那顶轿子多看了两眼,早看不到那位连大人的影子了,只是无端觉得那跟在轿子一侧的小厮,背影有些眼熟。
。。。。怎么那么像抠货澜家的皮皮呢?
说起来,澜卿却是许久没有叫她来作画了。
这般思度着,又觉得荒唐,笑着摇摇脑袋便自去了。
没人知道,在送走曾佳之后,轿中的那个男子一直低头看着空空的掌心。
他给了曾佳三万两银子,回乡养老足够用了。
他敬佩金戈铁马的英雄,如今这样的时局,让曾佳离开上京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身侧的小厮透过帘子安慰。
“爷,您放心吧,有了那些银子,曾副将不会过得很艰难的。”
他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眉头紧锁。
“。。。如果我现在追上去,说方才给多了银子,让他找我五千两。。。。”
长长的官道之上,众人只见到那顶官轿被抬的飞快,悠悠传来几句不甚完整的对话。
“。。。。爷,脸皮这东西,偶尔还是要捡起来放在脸上用一用的。”
。。。。。。。
“爷,咱们下次还是不要上街了。”
“为什么?”
“我听到他们都在骂你呢。”
“哦。”
。。。。管他呢,爱咋咋地。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官。
☆、第六章 猴子捞月
春雨贵如油,几场大雨降下之后,就犹如在江山画卷之上泼了一捧瑶池水一般,苏醒了万物,芳草碧绿,迎来满眼的春花烂漫。
方婉之观着北晏山漫山遍野的栀子花,连带衣服上都沾染了那份醉人的甜香。
也第一次觉得,澜卿将作画的位置选择在京郊的这片地界,是他唯一让人觉得风雅的品质。
近些天,澜卿似乎很闲,或者说,他在躲清闲。因为她逐渐看到一些生活必需品出现在茅屋里,也会在小院内,看到竹竿之上晒着的一些他的衣物。
竹青色的锦袍,下摆和襟口都勾着精致的金丝纹花,料子也是极上乘的,昭然若揭着这个抠货是个极会自我享受的人。
她从未认为澜卿是会住在这样一间茅屋里的人,只是这段时间,他好像并不想回家,作画的时辰也比往日长上许多。
澜卿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没银子赚的时候就闭嘴。方婉之却是一个近乎话唠的女人,她会咬着一个小点心,弯着一双眉眼跟他聊很久。
比如东长街的梨子比西街的好吃,日头快落的时候会降到三文。
比如隔壁王二娘家的小孙子过几日便要满月了,嘱咐他出门的时候记得从后门走,免得被人家请去吃酒,又要掏银子。
再比如出门左拐第一户老张家的烧饼做的可真好吃,新娶的媳妇是街头卖芝麻的卢老汉的闺女,当真是门当户对。
也时常能听到她进门之前,跟周围邻里含笑打招呼的声音。
每当听到这些的时候,澜卿都会不会接茬,但是他也不会打断她,只由着她一个人唠叨。时间长了也会琢磨着,前门里老李家的女婿是不是真的跟村东头的姚春花和离了,砍柴的焦二狗真勾搭上了守寡的阮绣桃?
这对于一个自命风雅,格调很高的公子爷来说,实在是要不得的。
又是一日作画的间隙,方大姑娘说有些累了,想要歇歇乏,笑眯眯的盘腿坐在蒲团上问。
“澜爷可知道京城里新开了一处酒楼,刚一开张这宾客便客似云来,老板娘是常州人,操着一口常州方言,人甚是爽朗。我今儿从那儿路过,也买了一道名为《猴子捞月》的菜品,是他们那儿有名的招牌菜,您要不要尝尝?”
说着,还晃了晃手里头的食盒。
澜卿瞧着方婉之那一脸我想坑你的样子,心道你还想坑我的钱?慢条斯理的往嘴里丢了只葡萄。
“不要。”
方大姑娘听后也没再劝,点点头应了,将身子一扭,背对着他打开食盒。
“如此,那奴家便下筷了。”
竟也没有多让让的意思。
赶巧皮皮在这当口进屋,一瞧见方婉之食盒里的东西,不由瞪大了眼睛,甚是惊奇的样子。
方大姑娘笑着伸出一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模样像只油滑的小狐狸。
这些动作,都被窟窿后那双眼睛收入眼底。他撇了皮皮一眼,又撇了一眼,张口道。
“。。。多少银子?”
天底下自然没有白吃的午膳。
更何况他前儿个刚哄了方婉之花了五两银子喝了他一口井水,显然丫是记着愁的。
果然那姑娘笑了,堪堪比了个手势。
“十两银子,奴家可是还没动过呢。”
价钱就算翻了一倍。
澜卿懒洋洋的靠回椅子背上。
“你倒是比我会算计了。”
“奴家哪敢在您眼皮底下算计啊。就这道菜啊,买的时候可是排了整整半个时辰的队呢。您若不吃,奴家可动筷了啊。”
澜卿许久没有应声,又不肯承认自己好奇。
就在方婉之以为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