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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天作不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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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尚林苑就在镐京南郊,出城后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到。此刻才午时过半,立即出发时间还充裕。
  赵荞面露诧异之色:“接待外邦使团不是该在内城?为什么要去尚林苑行宫?”
  “那外邦使团带了些他们当地特有的珍禽进献给陛下,活物又不能养在内城,送到尚林苑行宫珍禽馆了。明日国宴后陛下会与使团一道观赏。”
  昭宁帝的帝位是她父亲武德帝“禅予”的,她登基后,武德帝就以太上皇的身份带领妃嫔长居尚林苑行宫安养,不问政事。
  因尚林苑行宫涵括大片山地猎场,诸如春猎典仪之类通常都在那里举行。
  昭宁元年夏日,应武德太上皇要求,昭宁帝下令稍事扩建了那里原有的珍禽馆,也算聊表孝心给太上皇多添个解闷去处。
  赵渭神秘兮兮地凑到二姐耳边:“帝君还让人从我工坊取走几支‘水连珠’,不知做什么用。我琢磨着这使团有点猫腻。大哥去利州还没回,陛下与帝君少了只重要臂膀,估计是一个头两个大,两个头四个大。”
  帝君苏放是赵渭授业恩师,他在背后嘀咕恩师的小话难免心虚,嗓子压成了气声。
  赵荞笑笑:“既大哥不在,咱们也没法子为陛下与帝君分担什么,能做的就是别给他俩添乱扯后腿。”
  *****
  赵荞与赵渭一行正午时出发,正申时便抵达尚林苑行宫。
  此次随驾参与接待使团的人不少,宗亲、勋贵、重臣皆有,尚林苑行宫这头早早替他们分配好住处殿院。
  引路侍者赔笑解释:“此次来的人多,需委屈打挤些,二姑娘、三公子受累,只能同住这院了。”
  “就三日而已。各人一间屋子一张床足够,”赵荞笑着摆摆手,“我怎么听着隔壁左侧那院像是人挺多?”
  大嗓门震天响,却又不像吵架。
  “只有皇城司副指挥使齐嗣源大人,与鸿胪寺宾赞岁行舟大人,”引路侍者笑道,“其中有位说话动静大。”
  谁都知岁行舟是个斯文人,“说话动静大”的那位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赵荞噗嗤一笑:“结香,你替我将东西拿进去放好,我正好去找行舟兄说个事。”
  语毕独自转身出了院门。
  旁侧那院就隔着不到十步远,赵荞倒没贸然就闯,只托门口侍者帮忙去请了岁行舟出来。
  没多会儿,身着靛青如意纹官袍的岁行舟三脚并作两步到了院门对面的大树下,在赵荞跟前站定。
  “承情。我正愁怎么不着痕迹出来躲躲那魔音穿脑。”岁行舟笑意柔和,“我来早了,听齐大人翻了快半个时辰旧账。”
  赵荞笑得同情:“你不是该与鸿胪寺同僚住一块吗?怎么落齐大人手里了?”
  “上年与他喝过一次酒,没留神将他给灌倒了。今日一来他就扯着我住一院,说方便晚上再喝,要将丢掉的面子找回来。”岁行舟神色无辜地抿住笑唇。
  齐嗣源是战将出身的武官,被文质彬彬的岁行舟灌翻了,确实挺没面子。
  “哈哈哈,真是闲得你们。”赵荞笑得开怀。
  “对了,二姑娘找我有急事?”
  “不急,我就是来打个招呼。顺便与行舟兄定一顿饭约,等这里忙完回城后,我再请你上馔玉楼,正好将给行云准备的礼物交给你。”
  “好。”岁行舟噙笑颔首,无助地回头看向院门。
  “不想这么快进去再受齐大人魔音穿脑?”赵荞幸灾乐祸地笑弯了腰,“那我救人救到底,再赔行舟兄嗑两个铜角的闲牙。”
  岁行舟一脸诚恳地伸出五指:“嗑五个铜角的,可以吗?”
  赵荞乐不可支地伸出手:“成交,给……”
  她话音未落,先时来路上又有行宫侍者给人引路来了。
  赵荞与岁行舟听到人语及脚步声,双双扭头看过去。
  引路侍者身旁,贺渊那修长颀硕的挺拔身姿裹在英朗抖擞的天水碧武袍里。
  偏西日影在他身后洒下金粉金沙似的光晕,使他看起来一半明亮,一半阴翳。
  冬阳温柔,光影氤氲摇曳,他身移影动的每一步都像是不太灵光的跑马灯画片。
  缓慢,清晰,纤毫毕现。却又像不太真实。


第20章 
  前几日赵荞在忙归音堂的事,无暇他顾,连此次陛下具体点了哪些人随驾陪同接待外邦使团都没过问,自不知贺渊也会来。
  自她十二月廿一从贺渊宅邸离开后,两人已有近半月未再打过照面。此刻毫无防备地隔空对上视线,她心下微悸,颇有点恍如隔世之感。
  他似乎恢复得不错,至少没了上月刚醒时那种虚弱恹恹。
  星眸熠熠,斜飞入鬓的眉梢若有似无洒着点点夕阳碎金。
  天水碧素锦武袍得体束出劲瘦腰身的线条,外罩一层华贵却不招摇的云雾绡。
  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风扬,装束简洁利落又不失朴雅端华。
  俊挺卓尔,贵重沉稳,是身居高位的世家公子该有的模样,
  很容易出现在懵懂少女们绮丽青涩的梦境里那种。
  赵荞收回目光,偷偷在心中翻了好几回白眼。
  看眼神就知还是没想起她来,再好看也不关她多大事。
  区区一个冷冰冰而已,她并不稀罕多看一眼。哼。
  那头,贺渊在距赵荞与岁行舟约莫三五步的地方驻足,并未再行更近。
  半年前贺渊与岁行舟当街斗殴之事,京中许多人都知道,连这行宫里的侍者们都听过点风声。
  斗殴事件后不久,岁行舟便因公去了临海的沅城迎接外邦使团,十二月中下旬才回京,这是他与贺渊时隔半年后的首度相逢。
  尚林苑行宫的侍者们常年当着与太上皇相关的差,自是人精中的人精,这种很容易三人成虎的传言,他们也就背地里笑谈几句,在当事者面前就算紧张忐忑,怕他俩又起冲突,也绝不会挂在脸上。
  引路侍者眼眸半垂,笑容得体:“赵二姑娘安好,岁大人安好。”
  向那侍者颔首还礼后,岁行舟执郑重的文官礼:“贺大人安好。”
  他官阶较贺渊低,自该先问好。
  贺渊虽神色平淡些,倒也并不倨傲,一丝不苟地规整回礼:“岁大人安好。”
  客套寒暄,场面稍显冷漠但彼此都不失礼数,完全没有旁人想象中的剑拔弩张。
  “赵二姑娘安好。”
  这声问候得到赵二姑娘假笑以对:“贺大人重伤初愈,今日又一路车马劳顿,还是赶紧去歇歇吧。”
  *****
  临时落脚的小院寝房里,忙着归置行李的中庆不大放心:“七爷,您这三日当真不需着官袍……噫,七爷,您薅头发做什么?”
  窗前坐榻上的贺渊没料到他会突然回头,尴尬放下手后冷冷瞥他一眼:“头痛。”
  有太医官们精心诊治,又仔仔细细将养了快一个月,贺渊头上的外伤已开始结痂,藏在头发里几乎看不出来,最近遵医嘱连药膏都不必再抹,只继续喝着化瘀的汤药而已。
  中庆成日近身照顾他,对他的伤势一清二楚,当下忍笑,无声嘀咕:头痛个鬼哦,我看您是心痛才对。
  他那看破不说破的眼神让贺渊微恼:“笑什么笑?”
  “没笑,”中庆见他似有迁怒的趋势,赶忙宽慰道,“哎呀,七爷您也别多想,我瞧着赵二姑娘还是关心您的,要不她也不会让您赶紧歇着了。”
  贺渊冷冷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别以为他看不出,她方才那么说,无非就是想赶紧将他打发走,免得扰了她与岁行舟谈笑风生。
  “七爷,您要出去?”
  “谁要出去了?”贺渊快速收回迈出的一脚,转身从坐榻上的小方桌上端起茶盏,“我就喝口茶。”
  中庆咬住舌尖,强行咽下即将冲口而出的笑音:“七爷,是不是站起来喝,那茶会香些?”
  “闭嘴!做你的事去!”
  贺渊重重放下空杯,长腿一迈,留给中庆一个虎虎生风的背影。
  *****
  等贺渊走回先前那地方时,远远就瞧见赵荞与岁行舟竟还在树下聊天。
  树荫下,那两人约莫隔着半臂宽,皆是眉眼带笑,气氛友好又坦荡。
  贺渊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那距离近得有些刺眼。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去而复返。
  他以舌尖抵了抵腮帮,边走边皱眉。行宫里的茶怎么是酸唧唧的?
  方才就喝了那么一小杯,这半晌了还唇齿留酸。啧。
  岁行舟站的方向正对贺渊来处,自是率先瞧见他。
  “贺大人?”
  随着岁行舟这声疑惑轻唤,赵荞才顺着他的目光回头。
  赵荞微蹙眉心,齿沿轻轻刮过唇角,没吭声。
  贺渊长腿迈进树荫下,一本正经道:“打扰了。突然想起有重要的事需与赵二姑娘探讨一二。”
  岁行舟看了赵荞一眼。
  赵荞还是没说话,若有所思地垂着眼帘。
  “你们先聊,我可以等。”贺渊微微颔首,一派沉稳风度。
  赵荞总算抬起眼睫,对岁行舟笑笑:“行舟兄,那我们改日再聊。”
  “好。”岁行舟微笑点头,又对贺渊淡执了辞礼,便举步走向对面的院门。
  树荫下只剩赵荞与贺渊二人相向而立。
  冬日夕阳下,万物温柔静谧,除了对面院中模糊传来齐嗣源那过分豪爽的笑闹声外,再听不见旁的杂音。
  赵荞眨了眨眼,略转开脸去:“找我什么事?”
  她这句话问得温温和和,却平平淡淡。没有敌意,却也没有过多热切。
  贺渊望着她纤柔明丽的侧脸线条,脑中白茫茫一片干净,险些话都不会说了。
  他哪知道自己找她有什么事?
  “贺渊,”赵荞好笑地勾起唇角,“如果你没想好要说什么,那我就先……”
  见她像是要走,贺渊握拳抵在唇前干咳两声,目光闪烁又飘忽:“我就是想,找你探讨一个问题。”
  赵荞眉梢轻扬:“什么问题?”
  她有预感,这家伙即将说出来的,大概不会是什么动听的人话。
  “那个,冷冰冰不可能被凶巴巴一刀捅死,这不合常理,”贺渊清了清嗓子,强行继续话题,“故事的前半截里说,冷冰冰当面盯梢十余日,凶巴巴完全摆脱不了,被烦得很恼火。那就说明,冷冰冰的武艺是比凶巴巴厉害的。”
  是是是,可把你给厉害坏了!
  赵荞被气笑,歪着脑袋睨他:“你觉得,你重伤昏迷后醒来,旁的事都记得,独独只丢了一年的记忆,这事合常理吗?”
  话题跳跃太大,贺渊愣了愣,摇头。
  “你这么个大活人身上都能出现不合常理的事,我就随口同别人讲个故事,不合常理很奇怪吗?!”赵荞火大地伸出食指往他肩膀上一戳,“我想让他被捅死他就得被捅死,想让他被水连珠爆头他就得被爆头!区区一个冷冰冰,记不住事的猪脑袋!打不下手又骂不出口,那我生气,想想还不行吗?!”
  “没说不行,”贺渊也不懂自己为何突然心慌气短,被她食指一戳竟倒退了两步,“我就问问。”
  赵荞收回手,闭上眼紧紧抿住唇,尽力平复突然失控的心绪。
  见她明显腾了火气,贺渊淡淡垂下眼睫:“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你我之间的事。”
  锯嘴葫芦难得如此直白地吐出句心里话,这让赵荞颇为欣慰地呼出长长一口浊气。
  “实不相瞒,我也没想好,”她徐徐睁眼,认真地看向贺渊,“我们都平平心,认真想好后再说。在想好之前,我不会去烦你。你也离我远点,别没话找话往我跟前凑。”
  她脾气冲,有时性子上来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凶起来自己都怕。
  这里是行宫,眼下又有外邦使团在,若叫外邦使团看了笑话,丢的可绝不仅是她自己的面子。
  “可你之前说过,我们试试抛开前事不论,重新认识。”贺渊回视她,抿了抿唇。
  赵荞撇开脸:“说那个话时我没考虑周全,也高看了自己。”
  那时她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他陌生的目光和客套的态度。然而试过之后才知,她做不到。
  毕竟贺渊之于她绝不是“别人”,面对一个视她如陌生人的贺渊,她心里会痛,会委屈,会火冒三丈,会失控。
  根本没法子好好同他相处。
  “总之,那个‘重新认识’的提议不作数了。”
  贺渊绷着脸,微恼:“你这是出尔反尔。”
  “说那么文绉绉我不一定听得懂,”赵荞置气地抬起下巴,举目望天,“反正我这人就是任性,脾气也急,讲不了什么道理,说翻脸就翻脸的。”
  如今他记忆里的赵荞就这德行。她知道。
  “讲讲道理,”贺渊背在身后的双手缓慢而无助地握成了拳,有点委屈,“两个不熟的人,彼此认识总需个过程。没有一上来就这样那样的,都是先从朋友做起。”
  “我和你做不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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