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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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慕映琸的不解,赵荞轻轻按住自己肿胀灼疼的肩,笑道:“贺渊看着我呢。”
她没有太大的野心和抱负,更没妄想借此跻身朝堂。只是想让她的心上人看到最好的赵荞。
想让他将来可以骄傲地对所有人炫耀,我的心上人,身上有光。
就像她向旁人炫耀她的心上人有多么出色时一样理直气壮。
*****
因为肩疼导致手抖抖索索,这顿饭赵荞吃得颇为狼狈,最后一个离开饭堂。
拖沓着步子回到“邀月醉星阁”,一进大门就见贺渊正等在树下。
她慢吞吞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略仰面冲他笑弯了双眼:“真奇怪,方才还疼得厉害,瞧见你就不疼了诶!”
贺渊面无表情地垂眸睨她片刻,倏地伸出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右肩轻轻一戳。
疼得赵荞倒吸一口凉气退后两步,白着脸瞪他,咬牙切齿:“贺逸之,你是禽兽吗?!”
她知道他定会心疼,好心好意忍痛宽慰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丧心病狂“专戳痛处”,非要揭穿她才罢休。
“不是说瞧见我就不疼了?”贺渊没好气地白她一眼,这才上前扶住她,“再狂嘛。叫人取个肩帔软甲能耽误你多大会儿功夫?就非得赶那么片刻?”
他是气她明明疼得厉害,却还想着强装无事宽他的心。也是气她今日遇事急于决断,没有顾惜自己。
“那会儿我见时机刚好嘛,”赵荞知他心意,倒也没着恼,捂着肩膀边走边解释,“一鼓作气势如虎,这道理你懂的吧?等我让人回来取了肩帔软甲穿好,他们就回过神了,那我的震慑力就锐减,还显得一点都不威风。”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贺渊当然是懂的。但自己的小姑娘自己心疼,这真没法子。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一个小药膏罐塞到赵荞手中:“方才连琼芳将军亲自送这个药膏来,你没在,我就替你收了。据说这是原州军特有的化瘀药膏,比寻常方子多了镇痛的效果。”
赵荞拿起那个药膏罐子端详片刻,笑了。
她是最后一个出饭堂的,连琼芳不可能不知她还没回来。特地挑她不在时来送药,大约是有些抹不开面子。
连琼芳不像曹兴那般拉得下脸,今日在演武场上并未做出什么承诺表态,但送药这个举动就是和解示好,表明今后会好好受训的意思了。
这让赵荞心中大石彻底落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连将军有没有讲这个药该怎么用?直接涂抹就可以吗?”赵荞歪头看向身侧的贺渊,“涂抹时会疼吗?”
“说得像不涂药你就不会疼似的。”
贺渊嗤鼻,心疼又着恼地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揪了一把:“让人给你涂药时,记得叫她们帮你揉开些。疼也忍着,这样药效才更好。”
此次赵荞是来办差的,当然不能摆着架子自带随侍,眼下在邀月阁照应她日常琐事的两名侍女也是雁鸣山讲武堂杂役官特地拨来的。
“哦,知道了,”赵荞不怀好意地笑乜他,嗓音瞬间变为做作的甜腻,“逸之哥哥,我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贺渊万分警惕地迅速离她三步远:“并不是很想知道。”
“值此良机,我觉得我可以先还你一次‘嘤嘤嘤’了,”可惜赵荞完全无视他的警惕与抗拒,笑得怪里怪气,“你跟我去邀月阁吧。她们给我上药时,你就隔着屏风听着!”
这想法果然很大胆。
贺渊霎时脸红到脖子根,义正辞严地斥道:“不许胡闹。”
“谁跟你胡闹?我很正经的,”赵荞笑嘻嘻凑过来,满嘴胡说八道,“你看,我欠你两次‘嘤嘤嘤’,你却只欠我一次‘叠山绫红裙’,这样总显得你多逮了我一个把柄。你就让我先还债一次吧,我保证这次绝对‘嘤’得娇柔婉转、梨花带雨,让你欲罢不能……”
有些事最怕一个“想”字,尤其是在这个处处透着旖旎暧昧的地方。
一时间,许多不合时宜的销魂画面满跑马灯似地从贺渊脑海中无声掠过,使他顿觉有股邪恶火气蹿遍四肢百骸。
自从前几日“流鼻血事件”后,贺渊是愈发经不得她撩拨,很自觉地不敢在肢体、言语上与她太过亲近,就怕自己忍不住会对她做些流氓事。
哪知这家伙不知死活,竟还敢主动来招惹。
这小流氓,大概是很想他死在这儿。
“赵大春,你才是禽兽吧?”
语毕,转身落荒而逃。
*****
翌日下午回来时,贺渊神情别扭地递了一张新的字据给赵荞。
“看你受伤了可怜兮兮的,让你一回,算你只欠我一次‘嘤嘤嘤’了。这是新的欠条,你盖章落印后,我就将之前那张欠两次的还你。”
赵荞先是茫然挠头,接着狐疑地眯起眼:“昨夜我让你来听我上药时‘嘤嘤嘤’,你明明没答应,掉头就跑了……”
见贺渊颊边浮起诡异暗红,赵荞遽然瞠目:“不会是你跑走后又反悔,厚颜无耻地偷溜到邀月阁来听壁脚了吧?!”
以贺渊的身手,确实做得到来去自如不被人察觉。
贺渊恼羞成怒:“我是那样的人吗?不信你问醉星阁的两个小竹僮,昨夜我很早就睡了!”
赵荞皱起鼻子哼哼道:“这其中一定有诈。你明明没有听到我‘嘤嘤嘤’,为什么突然这么大方,主动减免我一次债务?”
贺渊抬头挺胸,目视前方。若不是脸红得实在太不正常,看起来当真是一身的浩然正气。
“当然因为我是个善良又正直的‘债主’。”
他昨夜确实没有厚颜无耻地潜到邀月阁去偷听她“嘤嘤嘤”,而是光明正大在梦里听她“嘤嘤嘤”了一整夜。
有句讲句,昨夜她在他梦里着实如她所言,梨花带雨,娇柔婉转。
让他欲罢不能。
关键是,他在梦里不但听了,还看了。。
还……这样那样了。
总之,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今早天不亮就爬起来,做贼似地躲着醉星阁里那两名小竹僮,偷偷摸摸洗裤子、洗床单!
啧,都怪这个小流氓昨日满口胡说八道地瞎撩拨。
她若再这么乱来,接下来半年里,他和她中间必定有一个会“没有好下场”。
第93章
自从赵荞当众对曹兴、连琼芳发了火,将许多人对此次军务革新的隐秘心结挑到台面上说开; 又以二十二发铜弹镇住了场面; 赢得受训将官们发自内心的认可后; 教学双方对彼此的态度都肉眼可见地坦诚友善了。
受训者皆是场面人,本质也都是痛快脾气,心里那点事说开后事情就翻篇; 只花了短短数日就彻底磨合成一个令出行至、融洽协作的团体; 关于火器使用的基础训练成效显著; 大家在私下里的相处也愈发熟稔随性起来。
八月初七这日的训练结束后,众人鱼贯往饭堂去时,老将连琼芳与金云内卫左卫总旗叶翎双双滞留在人群最后,一左一右将赵荞夹在中间。
“大当家,给开个小灶行不?”叶翎顺手搭在赵荞肩头,“我与连将军这几日的情形你也瞧见了; 我俩拉栓时总会别一下手,旁人都不这样,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知道我怎么回事; 年纪大了手脚不灵活呗!”连琼芳到底已年过四旬,学起新东西来是不如年轻人那么快,这让她十分挫败。
此刻她悻悻垂眸说着自暴自弃的话,老小孩儿似地耍赖生闷气,竟一改平常给人那种威严很稳的印象,莫名可爱。
赵荞笑道:“连将军,您可别倚老卖老; 扯什么年纪大的借口?我瞧着您每天早上武训时抡长刀明明灵活得很!”
叶翎和连琼芳的问题,她已从旁观察了几日,本也打算单独与她俩谈谈的,这下倒正好了。
“你俩拉栓时手总会别一下,是因为你俩都是左撇子。前几日让你们认真看清楚水连珠的每一处细节时,你们没按照自己的手势习惯去记它的构造。尤其弹匣槽那里,它为了换弹匣时更流畅,有一点点倾斜,那个倾斜是按右手发力的习惯去的,所以你俩拉栓时就会觉得怪。”
二人如梦初醒,继而又有了新的困扰,异口同声道:“那咋办?左撇子不配使火器啊?”
这可不止是她们两人的问题。
军中左撇子不是一个两个,但人数又没多到有必要让铸冶署另行研制一种“左撇子专用火器”的地步。若寻不到解决之道,将来各军建制火器营选人时,还得特地将左撇子筛掉。
“谁说左撇子不能使火器了?那我瞧着北军的隋敏将军也是左撇子,可他就没你俩这个问题,”赵荞左右看看二人,“知道为什么吗?”
刚好隋敏就走在她们三人前头不远,正与贺渊、曹兴及一名原州军小将说话呢。
习武之人耳力好,在嘈杂交谈声中也立刻听到身后有人在提自己的名字,霎时回头看过来。
赵荞没想到他会听到,还回头了,便冲他笑笑:“又没说你坏话,看什么看?”
语毕,继续与叶翎和连琼芳的对话:“前几日让大家熟悉构造时,他看得比你们认真,还特地找我帮忙将能拆开的部分都拆下来,自己重新组装了好多遍,找到了拉栓时让自己最顺手的力度和角度。”
“将水连珠拆开看的?啧啧啧,他这又上眼又上手的法子可太丧心病狂了,”叶翎也没过脑,脱口而出,“看他家夫人也不过如此了吧?”
“那我俩怎么办?明日也学他那样,将水连珠当自家夫婿来看?”连琼芳笑着抬杠,“那我怕是没什么耐性了。毕竟成亲二十几年,对那老家伙早看腻了,可没隋敏那份新鲜劲头。”
军旅中人私下里说话常常直来直去,加之她们又将赵荞当做了“自己人”,玩笑时难免荤素不忌。
偏偏赵荞惯在市井中打混,虽许多事半懂半不懂,却又什么话都敢接,于是接下来的对话就愈发让人没耳听了。
“既看夫婿腻了没新鲜劲,”赵荞眉梢一挑,接得顺口极了,“那不然,将它当做新收的小郎君来看?边边角角、缝缝隙隙全都给它看清楚,摸透彻。你们从前习兵器不也如此?要对它非常了解,做到人和兵器纯然合一,道理是一样的。”
连琼芳与叶翎双双愣了愣,旋即闷闷怪笑起来。
赵荞也隐约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似乎有点过了,双颊微红:“笑什么笑?总之就到闭上眼都能将它玩出花来的地步,那大功告成了!”
她说这话时嗓音略扬,前头那几人神色各异地回头瞪来。
曹兴为老不尊地嘿嘿笑,抬起手肘撞了撞身旁的隋敏;隋敏则满眼惊恐,无比做作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襟做防御状。
而与他们并行的贺渊,目光幽幽直视着赵荞,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
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叶翎茫然中透着一丝丝恶寒:“他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连琼芳大致回忆了一下先前的对话,不以为意地笑笑:“大约是的吧。估计零零碎碎听到几句,误以为咱们背后打隋敏什么下流主意?”
虽赵荞与贺渊同住邀月醉星阁,但像连琼芳这样从外地州府赶来的受训将官并不知二人的关系,只以为赵荞是此次训练的实际主事者,而贺渊在受训众人中官阶最高,所以两人就共享了雁鸣山最大的一处院子。
但叶翎是贺渊的下属,对他与赵荞的关系自是心中有数,只不过贺渊早早下过封口令,所以平日她也就装聋作哑而已。
方才贺渊看赵荞那含义不明的眼神,叶翎也是瞧见的。
她笑容暧昧地附到赵荞耳畔,幸灾乐祸地小声嘀咕:“你完了。贺大人怕不是以为你看腻了他,想收隋敏做小郎君?”
赵荞脖子一凉。这些人怎么回事,偷听别人说话就算了,怎么还七零八落听半截就自己东想西想呢?
这贺渊也是奇怪,她有没有看腻他,他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压根儿就还没正经看过,哪那么容易就腻了。呿。
*****
赵荞惯例又是最后一个吃完饭的。
回去沐浴更衣后天色已墨,赵荞捏着还剩半瓶的化瘀药膏上了邀月阁二层,却见贺渊长身倚在与醉星阁当空相连的木廊尽头,遥遥望着她。
他大约也是才沐浴不久,换了一袭轻薄的浅云色宽袖绢袍。夜风微微拂过,使那绢袍便熨帖地勾勒出他劲瘦的身形轮廓,在夜色中分外惹眼。
他在外人面前大多时候都是清清冷冷又四平八稳的做派,矜持可靠,却寡淡沉闷,就连本该张扬意气的红色贺氏家服武袍也能被他穿出肃正克制、无欲无求的味道。
可此刻他倚在木廊尽头,姿仪慵懒展臂敞开怀抱,星眸横波斜斜睇来,微挑的剑眉挂着笑,宛如月下踏花静候心上人的少年郎,赤忱意态清辉熠熠,让人挪不开眼。
赵荞没来由地齿颊生津,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