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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郎腰瘦不胜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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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与江温酒的一盘棋还未下完,玉轻舟便起身带着满脸不乐意的顾轻离开了逍遥王府。商青鲤站在王府门口,看着顾轻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底一片深邃。
  “要不要去喝酒?”
  商青鲤闻声望去,江温酒一身青衣,靠在门前石狮上,眉眼带笑。
  “好。”商青鲤一敛心中翻涌的情绪,扬眉道。
  “我听说,沉香居里的梨花白不错。”江温酒道。
  乍一听见“沉香居”三字,商青鲤有片刻愣神。她突然想到在漠北时收到的那封飞鸽传书,传书上邀她见面的地方,也是在沉香居。而她那日,更是在沉香居枯等了一天。
  “确实不错。”商青鲤敛眉道。
  她顺着门前石阶而下,与江温酒并肩沿着宽敞的街道往沉香居走去,酱油跟在两人身边,一直围着两人的脚边打转。
  万里碧空之上是高悬的一轮暖阳,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似是将商青鲤心头浓重的阴霾驱散了些许。
  循着记忆来到沉香居,商青鲤在沉香居门口蓦地停下脚步,她盯着匾额上的“沉香”二字看了良久,不知怎么便想到昨夜在玉落溪闺房里见到的那些沉香木的桌椅案几。
  沉香木与沉香居。
  真的只是巧合么?
  “怎么?”江温酒见商青鲤停下脚步,不由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没什么。”商青鲤眸光一敛,迈步进了沉香居。
  江温酒的视线掠过沉香居门上的那块匾额,落在商青鲤的背影上,薄唇轻抿。
  上得二楼雅间,商青鲤吩咐小二上了几坛梨花白并几样佐酒的吃食。江温酒在商青鲤对面坐下,等酒菜上齐之后他扫了一眼几样吃食中唯一一盘不是素食的小鱼干,将它端到一旁做了酱油的午饭。
  梨花白入口绵柔,有淡淡的梨花香。江温酒单手撑头,把玩着手上的酒盏,偶尔饮上一口,凤眸映出商青鲤一盏接一盏饮酒的模样。
  她握着酒盏的手指像是春日里雨后的笋尖,修长莹白。她饮酒的样子很豪气,微微仰着头,面色不露悲喜。她背靠着窗户而坐,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她身上,眼角眉梢像是有金光跳跃,明明是温暖的颜色,却让她看起来更加清冷孤寂。
  江温酒从未见过哪个女子,能把酒喝出商青鲤这般让人心疼的模样来。
  他放下酒盏,伸手摁住商青鲤倒酒的手,道:“我…”
  “笃,笃笃。”门外叩门声忽起。
  江温酒语气一顿,收回手,道:“进来。”
  有小二推开门走进来,双手捧着一封信恭敬地递给商青鲤,道:“姑娘,您的信。”
  商青鲤诧异地搁下酒盏,接过那封信,白色的信封上只以朱砂勾出了一朵桃花,不见题字。她打开信封,抽出里面薄薄一张信笺。连带着信笺一起抽出来的,还有一片杜若的叶子。
  她指尖一颤,抖开信笺,入眼是一手熟悉的簪花小楷。
  “重阳日,遥山之巅,烟波楼。”
  

  ☆、二八。无声惜细流。

  
  玉落溪算不得循规蹈矩的闺中小姐。
  她的父亲是北楚并肩王兼护国将军玉千绝,她的母亲是个来历不明的江湖女子,姓凤,名瑶墨。
  那年春风得意,走马长安,眉眼凛冽的少年将军遇见了浪迹江湖的侠女,只惊鸿一瞥,便情根深种。
  玉千绝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痴情郎,一掷千金为博心上人一笑的荒唐事,他做过。用在疆场上执枪杀人的手,为心上人描眉绾发,他也做过。甚至不惜舍了功名利禄也要与心上人求个举案齐眉白头到老。
  这样的一腔深情,世上又有几个女子能拒绝得了。
  三载痴缠,玉千绝终是抱得美人归。
  二人成亲之后,长安城中,便多了一段佳话。
  只可惜,从来红颜多薄命。凤瑶墨生玉落溪时,难产而死。
  凤瑶墨生前,玉千绝不曾纳妾,凤瑶墨死后,玉千绝不曾续弦。襁褓中眉眼像极了凤瑶墨的女儿,成了他情感的寄托。
  玉落溪是被玉千绝娇惯着养大的,免不了有几分飞扬跋扈,早些年玉千绝请来夫子教她琴棋书画,她兴致来了便抚上半曲写上几个字儿看几页书,兴致消了便摔了琴打翻砚台撕了书本。
  而她后来,之所以能写出一手宛然芳树,穆若清风的簪花小楷,说到底,还是因为商青鲤。
  那一年在国子监里,玉落溪拽了商青鲤坐在身旁听夫子授课,百无聊赖时瞥见了商青鲤写在书上的批注。尤带稚气的一手簪花小楷,如插花舞女,低昂芙蓉;又如红莲映水,碧治浮霞。
  北楚文人多爱行书草书,说起楷书,也不过求个“端正”二字罢了。玉落溪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小楷,奇道:“杜若,你这手字可真好看,谁教你的?”
  执笔写字的人笔尖一顿,道:“我父亲,他说簪花小楷能‘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适合女子,因此打小便让我练了。”
  “还真有那么几分意思。”玉落溪拿起商青鲤写了批注的那本书,来回看了几遍,道:“这字儿,我也要学。”
  商青鲤手把手教会了玉落溪簪花小楷的写法。
  也算得上玉落溪天资聪颖,只几个月下来,每个字的起承转合间便已有神·韵。
  后来商青鲤因故离开长安,四年前与玉落溪重新取得联系,两人倒也时常飞鸽通信,因此再熟悉玉落溪的字不过。
  “重阳日,遥山之巅,烟波楼。”
  这十字映入眸里,商青鲤不及细思这话中深意,便问小二道:“这信,是谁给你的?”
  小二看着脸色陡变的商青鲤,小心翼翼道:“是位穿黑衣的公子给的。”
  黑衣公子?商青鲤心中诧异,起身道:“人呢?”
  “还在楼下呢。”小二退后几步,往楼下一指。
  实则小二话还未完,商青鲤已经向楼下奔去了。坐在桌旁的江温酒伸手取过商青鲤落在桌上的信笺,垂眼扫过之后便将信笺折起来拿在了手中。
  他凤眸微眯,掏出两锭银子结了酒钱,抖了抖衣袍起身离开雅间,走到门口时,江温酒回头唤了一声:“酱油。”
  “啊?”小二呆呆应了声。
  正埋首在盘中的酱油耳朵动了动,从盘子里衔了条鱼干跟着江温酒一并下了楼。
  走至楼梯转角处时,江温酒就见到商青鲤站在沉香居门外发呆。他拢了拢眉头,走到商青鲤身边,道:“见着送信的人了么?”
  “没有。”商青鲤轻轻摇了下头。
  江温酒将手中信笺递给商青鲤,道:“字不错。”
  “……”商青鲤接了信笺,转眸看着江温酒,眸中现出一分无奈,道:“这话你应当说给写字的人听。”
  “是么?”江温酒展眉笑道:“可惜连送信的人都没见着。”
  他笑时,像是夺去了这世间所有春花秋月的风情。商青鲤别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回王府了。”
  “嗯,我送你。”江温酒抬步下了沉香居门口的阶梯,回首向仍站在原地的商青鲤看去:“走吧。”
  他青衣白冠,缕缕阳光流动在他的袖袍衣摆上,铺在背上的青丝在他回首时荡出好看的弧度,周遭的车水马龙,熙熙攘攘,都在他这一回头时静止了。
  商青鲤敛眸,顺从地下了阶梯。
  “酿唔~”衔着一条小鱼干的酱油口齿不清地叫了一嗓子,竖着尾巴跟在她身后。
  沉香居与逍遥王府的距离,不近也不远。穿过掎裳连袂的闹市,行至相对静谧的一条街道上时,江温酒忽然道:“逍遥王今年多大?”
  “……”商青鲤驻足看了江温酒一眼,有些不解他怎么会突然关心起玉轻舟的年纪,想了想,道:“二十四五吧。”
  “哦?”他尾音拔高,有百转千回之意,笑道:“我记得他还未曾娶亲。”
  “嗯。”商青鲤随口应道。
  临近王府的街道上没什么行人,酱油衔着鱼干竖着尾巴跑在他们前面,偶尔回头看他们一眼,淡绿色的瞳仁在阳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江温酒的目光掠过不远处的逍遥王府,道:“我一人在太极殿里,无趣得紧。”
  商青鲤道:“有酱油。”
  江温酒:“……”
  他勾唇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那张信笺一直被捏在手上,商青鲤想着信笺上提及的烟波楼,有些心不在焉,并未注意江温酒有些无奈的神色。两人顺着街道走到王府门口,商青鲤在石阶下站定,道:“我先回了。”
  江温酒上前一步,微微倾身凑近商青鲤,笑道:“酱油我带走?”
  他的脸近在咫尺,呼吸可闻,心里像是被人用一根羽毛挠过,有些痒。商青鲤蹙了下眉,退后一步,轻轻“嗯”了一声。
  江温酒似笑非笑端详了她片刻,终是扬声唤道:“酱油。”
  酱油从台阶上跳下来绕到他脚边,甩了下尾巴。
  “我们走。”江温酒负手转身。
  “酿唔…”酱油蹭了蹭商青鲤的腿,转身跟上了江温酒。
  直到江温酒与酱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商青鲤才举步上了台阶进了王府。
  商青鲤始终是无法断定写信的人是谁,字迹虽与玉落溪的如出一辙,可这世上精于仿写的人也不是没有。不消说别的,单是做古玩字画生意的常年都能收到些真假难辨的字画。通过字迹来判定玉落溪还活着,难免有些牵强。
  好在引她来长安的这人到底是有了下一步动作,不至于让她一点头绪和方向也无。
  将信笺收进腰间袋子里,商青鲤轻舒了一口气。当年若是没有玉落溪,她大抵是活不到今天的。这些情意,她总归是不能辜负的。
  “商姑娘。”
  商青鲤侧头,慎行正从回廊上走来,她想到被玉轻舟带走的顾轻,道:“王爷回来了?”
  “回了,在卧澜亭喝茶呢。”慎行回道。
  “嗯。”商青鲤道:“我去找他。”
  慎行嘴唇动了动,张口欲言,商青鲤已从他身边走过,只给他留下了一道背影。
  走过曲折回廊,穿过草木葳蕤的庭院,商青鲤抬步上了拱桥,还未走到亭中,便听得亭中一道似柔还媚的声音传来:“我说江师兄怎么隔三差五来逍遥王府,原来逍遥王在府里养了个狐媚子。”
  “……”商青鲤驻足向亭中看去,坐在玉轻舟对面的,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原欺雪。她脚下一转,转身便欲离开。
  坐在原欺雪对面的玉轻舟愣了愣,明明前一刻这个东朝公主还知书达礼仪态端庄,乍听见从她口中蹦出的“狐媚子”三字,不禁有些回不过味来。
  原欺雪眼见商青鲤转身,不欲搭理她的样子,在江温酒那里受到的冷落尽数化成了满腔怒火,伸手取下挂在腰间的蛇皮鞭,一抖手直取商青鲤后背。
  忽闻嗖然声响,商青鲤听声辨位,侧身避开这一鞭。
  原欺雪已猱身而上,又是数鞭向她抽来。
  商青鲤点地无声,飞身落在拱桥边的十二生肖石像上,冷着一双眼看着原欺雪。
  “我讨厌用鞭子的人。”商青鲤声音冷沉,似凝风霜。
  “我只讨厌你。”原欺雪一挑眉。
  商青鲤不欲在逍遥王府与原欺雪动手,省得给玉轻舟招来不必要的麻烦。闻言只看了原欺雪一眼,道:“荣幸之至。”
  她言罢转身向湖面掠去,脚尖点过层层莲叶,不曾在湖面溅起一丝涟漪。
  “你别走!”原欺雪站在桥上气急败坏道。
  “你追来便是。”商青鲤头也不回。
  原欺雪看了眼铺满莲叶的湖面,眸中掠过一丝惧色,咬了咬牙,飞身一点桥上石像,纵身向商青鲤追去。
  鞭绳从她手上飞向商青鲤,如灵蛇游动。
  商青鲤不耐地回身握住鞭子,掌心内力一凝,就欲像在大荒城外对待水凝碧一样将原欺雪的鞭子毁掉。
  她握住鞭绳的手一拽,堪堪稳住身形站在莲叶上的原欺雪不知怎么一个踉跄,“噗通”一声便落了水。
  商青鲤:“……”
  她看了眼在水里扑腾的原欺雪,抿了抿唇,想趁此机会摆脱原欺雪的纠缠,转身欲走。
  “救…救命啊!”原欺雪惊惧的呼救声在身后响起。
  商青鲤皱了下眉,回头看去,原欺雪惨白着脸从池水里探出头,挣扎了一会儿头又沉在了水里。
  “阿鲤!”站在桥上的玉轻舟察出不对,扬声唤道。
  商青鲤纵身一跃,倾身探手,抓住原欺雪的衣领,将她从水中捞了起来。
  

  ☆、二九。怵惕梦成魇。

  
  这样抓着原欺雪的衣领实在不雅。
  原欺雪整个人破水而出的刹那商青鲤已改抓为搂,一手搂在了原欺雪的腰间。
  她很瘦,商青鲤手臂一圈便能将她整个人揽入怀里。
  商青鲤的手堪堪圈住原欺雪的腰身,原欺雪已伸手勾住了商青鲤的脖子,她失了血色的脸惨白如纸,鸦发淌水,水珠如线顺着额头脸颊向下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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