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郎腰瘦不胜衣-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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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青鲤不动声色,静静听宫弦说。
“一个半月以前,银筝阁来了个人,他带着机关墓的消息见了师尊……还说……说他手上有同心蛊,只要师尊肯出头将机关墓的消息在江湖上散出去,就给师尊同心蛊……这件事我也有参与,师尊和我身上都被他下了蛊……只是……只是我没想过会死这么多人。”宫弦断断续续道:“是我和师尊为了一己私欲毁了银筝阁……”
同心蛊。
取永结同心之意,传言中施蛊之人先将母蛊下到自己身上,把子蛊下到喜欢的人身上,一旦那人中了蛊,就会死心塌地爱上施蛊之人,从此两体一命,同生同死。
商青鲤叹道:“这也不怨你,你们只是放出了消息,又没有逼着任何人进墓。”
“话虽如此。”宫弦道:“若非我们答应了替那人放出消息,银筝阁也不会有今日。”
商青鲤哑然。
沉默了一会儿,她看着宫弦,道:“何苦?”
“苦?”宫弦捧着茶杯的手一抖,扯出笑道:“商姑娘,求所不得才是真的苦。”
“啪。”长孙冥衣落下一颗棋子。
商青鲤语塞,顿了顿道:“这些话你大可不必同我说。”
“呵。”宫弦笑了一声,起身道:“我今夜来,只是想借此事提醒商姑娘一句,日后…万事小心。”
“我?”商青鲤挑眉。
“那人…似乎对你挺感兴趣。”宫弦道:“出发去金陵的前一天夜里,他找上门来,让师尊下令保护好你。他说……你要是死在墓里,那个疯子的戏就唱不下去了。所以那天我会和师叔一起进墓……师叔她们为了天杀,而我,目的只有一个,保护你。没想到,最后我竟被你救了。向你说这些,权当是谢你救命之恩。”
☆、四七。棋从断出生。
宫弦的话如铁锤般敲击在商青鲤心上。
她眉尖微蹙,怎么也猜不透这个让银筝阁在江湖上放出机关墓消息的人会是谁,又为什么会刻意提及她。她甚至联想到玉落溪传书之谜会不会也与这个人有关。
从她一只脚踏入长安起,总觉得背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想揪住她,掷入未知的深渊。只是除了那日长安街头莫名其妙的一场追捕和长达数日的跟踪以外,这些时日里,一切都很正常。兼之这段日子里,她忙于奔波,四处辗转,身后的人始终不见动作,所以她很少静下心来理一理这些事。
商青鲤始终觉得,人在暗,她在明。在不知道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的情况下,她能做的,只有等。等对方露出尾巴,而后化被动为主动。
再问宫弦那人的样子、特征,宫弦却答不出。只说那人每次都把自己裹在连帽的斗篷里,又带了面具,声音也是有意压低了的,实在是瞧不出什么。
宫弦言罢转眸痴痴看向拈了一颗棋子在手的长孙冥衣,唤道:“长孙楼主。”
长孙冥衣稍稍侧身向她看来,神色冷淡。
宫弦扬唇一笑,这段时日她消瘦了许多,容颜苍白憔悴,但这一笑里,依旧透着昔日第一美人的风采。素白色长裙,柳眉如烟,荣曜秋菊。
她低柔中有几分沙哑的音色里带着些眷恋,道:“宫弦曾想过,若得了同心蛊,定要想着法子把它种到楼主身上。”
长孙冥衣闻之无动于衷。
宫弦道:“……长孙,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一声“长孙”,她唤的动情至极。
商青鲤和江温酒对视了一眼,默契的不吭声。
长孙冥衣静默良久,道:“我不值得。”
“呵。”宫弦自嘲似地笑了声,漂亮的眸子笼上层水雾,她道:“旁人都说五年前武林大会上我对你一见钟情,可是…可是长孙,我六岁就认识你了啊。到今天,不多不少,正好十五年。”
长孙冥衣神色微变,凛冽的眉目间第一次现出些惊诧,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迟疑道:“你是……”
“是。”宫弦接过话道:“我是冼有。”
长孙冥衣抿了下唇,起身道:“冼有,我们…出去说吧。”
宫弦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在这声“冼有”里,潸然而下,她似喜似悲,转身出了门。
长孙冥衣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时被商青鲤唤住。
“长孙。”商青鲤不放心道:“你和她……”
“无事。”长孙冥衣道:“我会处理好。”
他掩上房门,与宫弦一道离开了。
商青鲤轻轻叹了口气,走到江温酒对面坐下,扫了眼棋盘上的残局,拈了颗棋子,道:“继续?”
江温酒一手支在茶几上撑着头,宽大的袖袍滑落到手肘处,小臂肌肤如玉如雪。凤眼斜飞,慵懒至极,道:“该你了。”
“嗯。”商青鲤落下一子。
一时只听得见灯芯燃烧时的噼啪声和落棋声。
十九道纵横,黑白驰骋。
两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刻留意着棋局的变化,从开始信手落棋的游刃有余,到反复琢磨步步为营。竟有几分棋逢对手,酒遇知己般的酣畅痛快。
这盘棋一下就是一个多时辰,最终,商青鲤搁下手里的棋子,道:“我输了。”
江温酒含笑道:“棋从断处生。”
商青鲤看着布满黑白的棋盘,颔首道:“所言极是。”
这盘棋两人本是平分秋色,行到一半时江温酒的黑子突然切断了她白子间的许多联络,而后乘势行棋,尽管她及时改变了策略来应对,但大势已去。
江温酒唇畔笑意更深,唤道:“铮铮。”
“嗯?”商青鲤疑惑抬眸。
“夜色已深,就寝如何?”他道。
商青鲤偏头看了眼窗外,月上枝头,繁星点点,有蛙声虫鸣,连成一片。
不知不觉间,子时已过半。
确实该休息了。
商青鲤点了点头,想着这么晚了小二该都休息了,索性换上木屐下楼去了后院中的井边,提了冷水来洗漱。
她洗了脸后直接卷起裤脚,把盆里的凉水淋在脚上。江温酒在一旁看着,视线落在她秀气的双脚上,有些无奈的笑了下——这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两人洗漱完毕上楼,商青鲤进了房间刚欲关门,江温酒伸手抵住房门,从门外挤了进来,绕过商青鲤径直走到榻边开始宽衣解带。
商青鲤愣愣地看着他脱了外衣,钻进被子里,向她招手道:“一起睡个觉?”
“……”
“昨晚我们俩都睡过了,你还怕羞不成?”
“……”
“过来。”
“……”
寅时刚过,商青鲤就醒了。
醒来时,她被江温酒圈在怀里。
她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的想,明明昨晚她都换了个房间,怎么这人半夜又跑自己榻上来了?
拿掉他圈在腰间的手,商青鲤轻手轻脚下了榻,穿衣洗漱完下楼,元熙已在院子里扎起了马步。
商青鲤便在一旁打了套掌法,又练了练刀法。
用过早膳,众人收拾好行李,一道离开客栈。
一行人刚出客栈大门,宫弦便道:“商姑娘,多谢你这段时日的照顾,宫弦就此别过。”
商青鲤不知道昨晚长孙冥衣同她说了些什么,但她今日看上去气色委实好了不少。闻言道:“保重。”
宫弦笑了笑。
长孙冥衣神色仍旧冷淡,在宫弦转身时,缓缓道:“保重。”
宫弦眼眶微红,没有回头。
宫弦走后,商青鲤几人继续向城门走去。路上酱油一直绕着商青鲤打转儿,江温酒买了包小鱼干沿路逗它。
卿涯挽着元熙走在长孙冥衣身后,嚷着要去城外的马庄里买几匹快马来代步。
商青鲤听言,想起惊蛰。
似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它了。
她停下脚步,转头想问问长孙冥衣惊蛰在哪里,话还未出口,就被人给包围了。
一群不知打哪里冒出来的护卫,把商青鲤几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在中间。
“商姐姐。”卿涯松开挽住元熙胳膊的手,上前挡在长孙冥衣身前,疑惑地唤了声商青鲤。
长孙冥衣的伸手把卿涯拧到身后,走到商青鲤身边,唤道:“小鲤鱼?”
商青鲤:“……”
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少爷。”谄媚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道:“我们的人蹲在四个城门守了一天,今儿总算逮住了可疑的人。您瞧瞧,是不是她们?”
“给爷闪开。”一把轻佻男声随之传来。
商青鲤挑眉,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
“呀。”元熙瞪大眼,道:“商姐姐!我知道是谁了!”
不待元熙开口说出名字,商青鲤已经看到了大摇大摆走到包围圈里来的那人。
华服玉带,三分俊朗七分轻浮。
苏和。
他今日拿了把折扇在手里,趾高气昂走到商青鲤对面,“唰”地一下打开手里的折扇。摇着扇子斜着眼,视线在商青鲤等人身上来回掠过。
笑道:“不错不错,就是他们。”
这一行人男女都是好容色,看得他有些眼花缭乱。最终仍是把眼睛钉在了逗着酱油的江温酒身上,喃喃道:“美人啊美人!”
江温酒忽地笑了一下。
艳丽不可方物。
苏和便痴了,道:“全部给我带回去!”
商青鲤侧眼看向江温酒,见他笑的灿烂,心头生出不愉。不知怎么,突然见不得他对别人笑。尤其是,见到苏和看痴了的样子时。
这时元熙忽然凑上来,对商青鲤道:“商姐姐!我想起来了!我们南蜀有个‘南风榜’……其实…是取了‘男’字的谐音…呃…就是断袖…苏和因为他爹是祁州太守,所以也榜上有名,不过……他似乎……男女不忌。”
“诶?”卿涯在一旁不解道:“他爹是太守和他是断袖有什么关系?”
商青鲤无心再听元熙同卿涯说了什么。
断袖?
她冷哼一声。
看也不看冲过来的护卫们,飞身而起,脚尖从他们头顶点过,直接落到了苏和面前。
她眸中森冷。
苏和心头一寒,向后退了两步,吞了口口水,道:“你……你你想做什么?”
商青鲤勾唇。
提脚踹飞几个向她扑过来的护卫,上前揪住苏和的领口,一拳就直接砸上了他眼窝。
“哎哟!”苏和一声痛呼,抬手反击。
商青鲤避开他挥过来的拳头,揪住领口的手一用力,将他整个人丢了出去。
等卿涯几人毫不费力解决完护卫时,抬眼就见商青鲤揍的苏和哭爹喊娘,在地上不停打滚儿。那张原本俊朗的脸,到处都是淤青。
从商青鲤出拳抬腿的动作里,可以看出她用的力道不小。卿涯目瞪口呆,早前见惯了商青鲤冷着脸拔刀砍人的样子,这般……火气腾腾的模样,当真是从未见过。
“姑奶奶……别……别打了。”苏和捂着流血的鼻子,告饶道。
商青鲤冷声:“闭嘴!”
苏和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捂着嘴,生无可恋的闭上了眼。
心头的不愉似乎消了不少。
商青鲤收了手,把挡在路中间的苏和踢到一边,一言不发向城外走去。
城门口的守卫有心想拦住她,见她冷眼扫过,腿一颤,默默转身。
江温酒一愣,忙举步跟上。
“铮铮。”他低声唤道。
商青鲤脚下一顿,侧头瞪了他一眼,道:“闭嘴!”
江温酒:“……”
落后两步的长孙冥衣等人跟上来时,就见商青鲤眯着眼,冷哼一声,对江温酒道:“招蜂引蝶!”
她说完这四个字,抬步就走,不再看江温酒一眼。
江温酒:“……”
卿涯:“……”
元熙:“……”
长孙冥衣从愣在原地的江温酒身旁走过时,瞥了眼江温酒,意味深长道:“招蜂引蝶。”
跟在长孙冥衣身后的酱油仰头:“喵~”
江温酒:“……”
☆、四八。芳草亦未歇。
祁州城郊有个马场。
南蜀地势平坦,比不得东朝的山高水险,即便是有山,也多是温柔的。
茫茫无尽的平原,最常见不过。
因而南蜀最不缺的,便是马场。
南国的马儿性情温驯,不比北国马儿的烈气不羁。相对来说,好驯服些。
马场距离祁州城不远不近,二十来里路。
木栅栏将数百里的平原都环绕其中,粗壮的木头搭出马场粗犷的正门,门上高悬四块圆形匾额,每一块匾额上都以朱砂写了个笔走龙蛇的草书大字,依次看过去,四字连在一起恰好是“王氏马场”。
门口左右各站了两个守门的护卫,服饰统一,年岁相当。见着商青鲤等人向马场走来,其中一个护卫忙上前拦下众人。
卿涯上前两步纳罕道:“我们到你家来买马,你拦着我们作甚?”
护卫冲着众人一躬身,拱手道:“对不住各位,今日是祁州一年一度的赛马节,恰巧轮到我们马场举办,因名马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