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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与宿敌成亲了-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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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月升,应天府又是一个灯火璀璨的夜晚,而被抄没的平津侯府中,却是一片漆黑惨淡。
  “你来做什么?”薛晚晴愤怒的声音打破沉寂,油灯摇晃中,她发髻凌乱,猛然起身道,“滚!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程温站在黑越越的门口,表情平静,眼中既无嘲弄,也无一丝怜悯。
  “守门的校尉只给了我一刻钟的时间,有几句话,我说完便走。”夜凉如水,程温没有进门,只隔着一道门槛缓缓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何要接近薛家,又要叛离薛家么?”
  “你不要说!我知你是为了阮玉那个贱人!”薛晚晴倏地变得激动起来,红着眼厉声道,“我就知道你和她不清不楚!程温你知道么,我宁可希望你是贪图薛家的权势,也不希望你是为了她而毁了我!”
  “不。此事和阮姑娘有关,却并非全因她而起,实不相瞒,我对薛家的憎恨从六年前便开始了。”不知过了多久,程温问,“我有个妹妹,你可知道她因何而死?”


第86章 
  程温家中贫寒,父亲只是个懦弱的穷酸秀才; 科举入仕便是他唯一的出路。可生在应天府这样权贵云集、人才济济的地方; 程温须得比别人更努力才能站稳脚跟; 故而每月的朔望,他都极少回家; 潜心留在书院中苦读。
  往往到了换季之时,家中老母会和妹妹一同来给他送吃食和衣物。弘昌十年的秋天; 他记得很清楚,那是十月初三; 天气忽然间冷得厉害; 母亲染了咳疾; 出不了门; 便让十四岁的妹妹单独给他送秋衣和吃食。
  小妹原是和赶集的妇人一同前来的; 但妇人们忙着采购; 竟忘了等她一同回家。小妹只能提着空空的食盒独自穿过街市,走过僻静的荒郊,步行一个多时辰回家……
  就在离家三里地的田间小路上; 她出事了。
  接到母亲传来的消息; 他顾不得收拾便匆忙回了家。十四岁的妹妹衣衫褴褛; 露出来不少青青紫紫的掐痕,她清丽娟秀的脸上满是泪水; 只是绝望地摇头乞求:“娘,你别问了!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
  伤害妹妹的,是国子监的太学生。
  程温见到了妹妹挣扎时从对方衣裳上扯下的玉饰; 并一块拇指大的碎布条——布条是上等的烟色罩纱,那是太学生才有资格穿的服饰。
  接下来的半年犹如地狱般煎熬——父亲受伤,又因妹妹的遭遇郁结于心,不久便撒手人寰;小妹受不了街坊四邻的流言蜚语,在一个凄寒的夜投湖自尽,虽被听到动静赶来的他及时救起,却陷入了永久的昏迷……
  程温变得不那么爱说话了,考入国子监查出真凶成了他支撑他走过那段晦暗岁月的唯一力量。
  弘昌十一年春,他成功考入国子监书学馆。查出十月初三外出学生的名单并不难,毕竟十月初三是朔望归学的第一日,若太学生在那日出现在郊外,便只可能是逃学,而逃学者,监丞处必定有记载。
  “去年十月初三,学生在东郊小道上拾到玉佩一枚,看样式应是国子监内太学生的佩玉,想来是出游时遗失在路上,不知先生可否查看那日出游的同窗是哪几人?学生好将玉佩归还给他。”
  “初三是讲学日,敢在那时逃课的也只有那几个混世魔王了。”监丞翻看考勤薄,嘴角一压,厌恶道,“喏,平津侯世子薛睿,大理寺卿之子张显,刑部尚书之子雷祖德……那日只有他们三人溜出去秋猎。”
  程温很快见到了那三名纨绔。他不知道自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压住心中翻涌的阴暗和憎恨。
  “玉是我的。我说怎么找不着了呢,原来是丢在那儿了。”凉亭中,薛睿油头粉面,左右臂膀各揽着名笑得邪气的狐朋狗友,大手一挥,朝程温丢了几两银子的碎钱,“这世上竟真有拾金不昧的傻子,小爷赏你了!”
  几颗碎银子蹦蹦跶跶的落在程温的脚下,更衬得他的鞋子陈旧无比。他没有捡银子,只是在薛睿等人的哄笑中转身离去,袖中十指几乎抠烂掌心。
  国子监里,也不全是恶人,终究是好人居多的。譬如苻大公子,姜姑娘,还有他的阮姑娘……
  那日凄寒,他捡着被薛晚晴的斗篷扫落的纸笔,蓦地一只白嫩如水葱根的手替他拾起毛笔,抬眸间,阮玉羞涩地朝他笑着,说:“给。”
  就在这一瞬,他见着了他的光。
  “你问我为何如此憎恨薛家?只因我最亲的人,最爱的人,皆是毁于薛家之手。我做不到像姜颜那般高尚,她只要薛睿一人偿债,我却终日想着如何才能整个薛家血债血偿,想来想去,唯有深入虎穴方能找到你们的弱点,一击致命。”
  一槛之隔,薛晚晴在油灯的光影里啜泣,瞪着惊恐的眼神望着程温,如同在看着一个可怕的怪物。程温站在门外的黑暗中,俊秀的脸上没有痛苦也不再憎恨,只余风波后的平静,淡然道,“你曾骂我懦弱,其实,我只是比别人更能隐忍。你爹命我埋葬的每一具尸体,我都清楚地记得他们草坟的位置。尽管我并未杀人,但看到那一具具被你爹下令杀死的面目扭曲的尸体时,我不怕吗?不,我很害怕,害怕到夜不能寐,所以我的府上,永远立着他们的牌位和长明灯,这是我的忏悔,也是我用来击倒你们的最后证据。”
  “你要将那些尸首的身份和位置告诉锦衣卫?”薛晚晴很快明白了他的手段:一旦那些尸体被查出,薛家便会多上一项‘残杀异己’的死罪,到时别说是父亲,便是她自己也要贬为庶人,甚至官卖为奴……
  “不要!程温我求求你不要!”薛晚晴哭到几乎断气,再无半分从前的娇蛮任性。她普通一声跪下,匍匐着爬到程温脚下,攥着他的下裳乞求道,“我替兄长和爹爹给你赔罪!给你妹妹磕头!如果可以……如果可以,我甚至可以给阮玉磕头下跪!我忏悔,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薛家一条活路!不要……不要去告发爹爹!再说了,我爹的事你也参与了,虽不是死罪,但即便你将功折罪,仕途也必定会受影响……程温,你忍心将自己的前途搭上吗?啊?”
  程温一动不动,任凭薛晚晴死死攥住自己的衣裳下摆,道:“县主放心,至少今明两日,我不会去揭发此事。我会等到后天,太子大婚过后。”
  薛晚晴一怔,不明白他此举的意义。
  “按礼,东宫大婚之日必定会大赦天下,即便薛家定了死罪也会被赦免。”程温垂下眼,有一颗冰冷的泪珠垂落,溅在地砖上。
  没人知道他这颗眼泪为谁而流。程温说,“所以,我会在太子婚后再呈上证据。”
  “程温!你太恶毒了!”薛晚晴嘴唇苍白,几乎崩溃大吼,“我爹和我哥犯下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牵连到我!你凭什么不放过我!”
  “无辜……小妹和阮姑娘,又何尝不是无辜之人?”程温道,“难道你父兄铸下的每一项大错,都没有你的一砖一瓦?那些浸透了鲜血和死亡不义之财,你不曾享受?出现在阮姑娘桌上的那张字条,不是你替你兄长传递?”
  “好……你说的这些我都认!”薛晚晴满脸绝望,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哽声道,“可替兄长传字条的人……是李沉露啊!”
  夜风卷地而来,吹灭了堂中唯一的灯盏,四周陷入了一片诡谲的黑暗,阴冷而森寒。
  中秋刚过,这风,便已凉入骨髓。
  八月十八东宫大婚,苻离要负责组织锦衣卫仪仗队的护送任务,而姜颜则忙着给礼部帮忙准备册封及大婚典礼的流程,何况朝中才刚出了薛家一案,牵涉官员颇多,正是人手缺乏之际,故而比往日更为繁忙。
  大婚的余韵持续了七天七夜,好不容易才歇会儿,程温又上书太子,爆出一个惊天秘密。
  锦衣卫在程温的指引下,先后在东郊和西山等四处荒地挖出遗骸九具,据查,皆是在私盐案之后失踪的证人,原来竟是被薛长庆暗中灭口了!
  九具尸体,其中不乏有地方官员。太子为之惊怒,薛家的罪行算是彻底打下烙印,只待最后的判决。念在程温将功折罪,太子并未太过严罚于他,只是削了他半年俸禄,闭门思过。
  薛家灭口案刚过去没两日,又赶上魏惊鸿和邬眠雪成亲。
  这对小夫妻皆是姜颜和苻离的同窗,又是至交好友,故而姜颜和苻离是一定要赴宴庆祝的。
  魏惊鸿和邬眠雪在应天府完婚,再过几日,他们便会携手启程去沧州定居,听魏惊鸿的语气,似乎会从军,以后跟着邬家军戍守边境。
  为此,姜颜还打趣魏惊鸿,说他和入赘也差不了两样了。
  打趣归打趣,但心底到底是不舍的。当初风华绝代的国子监少年们,走的走,嫁的嫁,留在应天府的熟人已是越发的伶仃了,再也回不去少年结伴踏青、曲水流觞的过去。
  或许,这便是成长的代价罢。
  黄昏酉时,新人已拜了堂,姜颜送新娘子入洞房,而魏惊鸿则还在厅中敬酒待客。新房布置得很是亮堂喜庆,红烛红绸明艳无比,凤冠霞帔的邬眠雪更是娇艳无双。
  姜颜陪邬眠雪说了会儿话,见洞房的时辰快到了,便悄声关门退出。
  魏府到处都是红绸缎、红灯笼,橙红的火光将府内照得亮如白昼。廊下,魏惊鸿喝得微醺,也不知是高兴还是醉了,桃花眼下一抹绯红,着乌纱圆领的公服摇摇晃晃走来,搭着苻离的肩道:“愚兄成亲了,羡慕不?”
  苻离冷漠地拍开魏惊鸿的爪子,道:“成亲算甚,我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没有孩子,光有名字何用?”魏惊鸿存了心气苻离,锲而不舍地去搭他的肩,笑吟吟道,“我今晚就能造孩子,嫉妒不?嘻嘻。”
  苻离:“……”
  阶下的姜颜:“……”
  姜颜懒得理这两个傻子,便从另一端绕过,去前院的灯海中找阮玉——她的身体还未完全康复,婚宴进行到一半之时便有些累了,姜颜只好扶她在前院的花灯下坐着休憩,也不知是否还在原地等候。
  而此时,前院一派热闹非凡。
  魏家人缘颇好,来得人很多,包括状元郎程温。高悬的排排花灯之下,宾主尽欢,前来赴宴的客人有不少是认得程温的,都央求他题词赠送,好沾一沾状元郎的才气。
  程温本是来赴宴恭贺魏惊鸿新婚大喜,谁知反倒被宾客团团围住,脱不得身,只好接下众人递过来的纸笔,写了几首小诗或慰勉的寄语。正写得入神,平地里刮起一阵凉风,俯身写字的程温一时不察,案几上的纸张便被吹得满天乱飞,毛笔也咕噜噜滚落,停在一双小巧精美的绣鞋旁。
  阮玉正在一旁的石凳上赏灯,那些贴了喜字的各色花灯就像是日月星辰一样汇聚在她头顶,交织着橙金色的光芒。忽的疾风骤起,灯影摇晃中,她察觉脚旁有细微的声响,似是风吹落了什么东西滚落,垂首一看,却是一支漂亮的狼毫笔。
  众人手忙脚乱地帮忙捡拾墨宝,程温带着歉意的笑挤开团团围住的人群,朝着毛笔滚落的方向寻去,不由一怔……
  灯海下,身量玲珑的女子微微侧首,双目澄澈温顺,有些懵懂地打量着他。
  时光静止,程温顿住了身形,一时恍如隔世。
  有多久不曾见过她活生生睁开双目的模样了?好像一辈子那般长罢。
  风拂乱衣摆,灯火中,他平静且柔和地看着阮玉弯腰拾起那支狼毫笔,犹疑着向前,递给他道:“公子的笔掉了,给。”
  一如三年前,她望着狼狈卑微的程温羞涩一笑,递过笔道:“给你。”
  明知自己已经满手污秽,没有资格再奢望什么,程温依旧微微颤抖着接过那支笔,温声笑道:“多谢阮姑娘。”
  “你……认得我?”阮玉微微睁大双眸,眼中跳跃着火光,也映着程温俊秀温和的笑容。她打量程温许久,也迟疑许久,方细声道,“奇怪,方才那场景,我总觉得在梦里见过。”


第87章 
  九月十二,轰动一时的薛家父子案终于落下帷幕。
  平津侯薛长庆大肆排杀异己、卖官鬻爵、贩卖私盐及叛国罪; 这桩桩件件的大案; 每一项都足以定他死罪; 按例,当夷灭三族。然太子念在他是朝中元老; 且年轻时也立过功勋的份上,褫夺‘平津侯’之封号,赐他全尸,妻女皆被贬为庶人;其子薛睿目无王法、多次作奸犯科; 已杖责一百,按例当刺配流放幽州,不过因其廷杖过后创伤崩裂感染,高烧不醒; 无法押送前往,故而皇后开恩允许他暂留北镇抚司狱中就医,待伤好再押送出京。
  即便如此; 薛睿的溃殇依旧日渐加重; 出气多进气少,怕是没有几天可活了。
  之后半月,朱文礼褪去以往的儒雅温和; 以雷厉风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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