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珂浮屠-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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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船舵靠岸,护卫队已经在码头等着,许青珂下船的时候,青海王问她,“你真有住处?不会是不想去我那儿故意搪塞的吧。”
许青珂偏头看他,“王爷有那般可怕?”
“别人或许怕我,但你绝对不会,不过既你有故人在青海,那我也就不勉强了,你在青海逗留,可一定要腾出时间给我招待你,青海古迹还是美食任你挑。”青海王洒然而笑,他是个爽朗的人,对于许青珂这等细腻不爽朗的人本不该看重,但这个人太出色,何况利益立场都是必须,他自然看重她。
但许青珂这个人对于分别是爽朗的,不拖泥带水。
转身上马车,头也不回。
青海王看着她离去,身后的人低声说:“王爷,景侯在我们青海,是不是针对您?”
这个时代,多数人的身家性命甚至家族都牵系于权贵身上。
所谓主上,是主子,也是上天,主宰着他们的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所以他们十分用心。
“我?可能在那位侯爷眼中,一个许青珂都比我重要……不过是被君上随手安置于青海的一个傀儡而已,对了,许青珂的故友……是一个商人?”
属下人:“王爷几日前下令,属下就去查了,这位商人已经到青海一个月多了,一直都在做生意,而且跟官府朝廷关系也颇深,户部那边好些盐粮偶尔都从他那儿过手,君上还算信任,但并不出名。”
一个不出名认真干事的商人?
那也只是一个商人。
琴师,还有商人,倒是真的不拘小节。
青海王沉吟了下,失笑,转身也上了仪仗,回府了。
刚刚还问许青珂是不是有故人,转头就知道她的故人是谁了。
这就是皇室中人必须有的心机跟能力,否则也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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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庄园显得安静,长得什么样也不可见了,许青珂被江金云迎入园中,用不着赵娘子准备,江金云就先拿来上等的鎏金手炉,上面还镶嵌着宝石,昂贵稀罕得很。
许青珂也不在意它昂贵与否,接了炉子,身体的孤寒才淡去,只是江金云瞧着她脸色苍白跟身上淡淡的酒气,顿时着急,“我的公子呦,敢情这些时日老江我在外面跑码头赚钱,您却是胡乱糟蹋自己身体呢!今夜这么冷,你还……”
许青珂抬眸看他一眼,他就缄声了。
“一杯,还好。”许青珂阖了眸,有些倦怠,底下人也不敢打扰她,一番汤药洗漱伺候后,许青珂换上了柔软的绒袍,虽单薄,却也温暖 ,长发披于身后,赵娘子帮她梳发。
屋子很宽敞,紫檀椅,红香樟,绫罗帘挂转灯盏。
灯火柔软又渺茫,点点滴滴都落在她疲软又粲然的眸子里。
并没有镜子,许青珂一向不太爱这个,赵娘子只能把握到手头柔软细腻的青丝,一缕缕。
她感觉到许青珂的呼吸很缓慢,似乎真的累了似的。
“看顾下那两人吧。”
她听到许青珂忽说了这样一句话。
赵娘子自然答应了,“等下就去安排人……不过是过老江的手合适一些吧。”
许青珂本就是这个意思,她阖眼,恍惚中,听到赵娘子问:“公子累了,早些睡吧。”
她年少失母,家破人亡,颠沛浮沉中也从未有什么长辈在她身边照顾陪伴,赵娘子于她是特殊的。
但有些事情她终究不会问,就好像许青珂不会说。
“出去吧。”许青珂单手撑了头,指尖落在席案上,赵娘子便是出去了,但看到门口金元宝憨憨等着。
“公子,元宝它……”
“叫你们炖了它,你们又不舍得,难道还能拦得住它?”
“诶,还好元宝凶悍,还是能挡住一些肖小的,替公子您守夜也不错。”赵娘子悻悻,说着就拍拍金元宝的头,嘀咕:“傻元宝,乖一些,得罪了公子,我再疼你也是得操刀剥你狗皮的。”
她离去,金元宝偷偷摸摸靠着墙溜进来,探头探脑的,殊不知那肥硕身子哪儿都挡不住。
许青珂懒得看它,只是起身……
金元宝眼睛一亮,睡啦睡啦要睡啦!我终于跟珂珂美人一个房间啦!
尾巴摇摆得十分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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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娘子走在走廊上,看到不远处阿青冒着寒气站着不动。
“行了,今夜姓景的刚走,不会有什么人来,你伤势还没好,别死撑着,再不济还有元宝在呢。”
阿青:“ 我没事,小心为上。”
赵娘子也不再劝,只知道这个人内心又在纠结什么,恐是忧心公子的事儿。
她也感觉到了,今夜的公子尤其寂寥。
但谁能问,谁能知?
她是许青珂。
正要走,忽顿足,转身看向那灯火迷茫的水榭楼阁之中。
那琴室中出了琴音。
那琴音从第一音弹落的时候就游走了空灵雪山的苍茫。
山水阔处,月缺星渺。
那种一种阔,是她的人,心底之苍茫荒芜。
那一种缺,是她的心,人间之炼狱孤独。
琴声绝的时候,水面波澜不壮阔,是风吹动了水中莲蓬泛了涟漪。
琴室中一片寂静,许青珂低头看着琴,眼底有点点的空洞,逐渐凝了寂寞跟怅然。
最终变成一滴不能落下的泪。
柔软的绒毛挤压在她身边,身上的寒冷一下子被驱散,许青珂低头看向硕大的狮子头。
它抬头看她,呜呜的。
许青珂沉默了良久,伸出手落在它头上。
“他们想问我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因为他像了一个人。”
“我父亲,他的琴极好,高山流水都在他指尖,可他半生入了沙场,又死在了最远离沙场的地方。”
她的言语平淡,可在沉默好久好久以至于金元宝都昏昏欲睡了。
“我想他们了。”
那一声很短很短。
第129章 毒
屋子里正厅点着暖炉; 门窗紧闭,很是温暖,这样温暖的室内当然比室外好; 金元宝素来是贪图享受的货,于是扒着柔软的毛毯地儿就不肯走了。
旁边的床也比一般的床低矮一些; 如今还未到盖厚褥的时候; 寻常人只需要单薄被单; 只是许青珂怕冷; 这被褥会厚一些; 考虑到许青珂身体羸弱吧。
拉窗帘子垂落四周,但许青珂纤细的身体并没有躺在那儿; 而是斜靠在了软卧上; 她本就喝醉了。
刚刚弹完琴; 那些酒劲全都上来; 她一时迷迷糊糊的; 疲懒得很。
她如今的身体是真的不同于常人了,羸弱,但也迟钝; 开始喝的时候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晚些时候会发作; 这也是她不会在青海王那边逗留的原因。
但现在她是真的醉了。
金元宝慢悠悠摇着尾巴; 打着盹儿,它本就挨着许青珂的,在这么温暖又干净的地方; 它本要睡过去,可鼻子总能闻到香味。
真好闻啊,超级好闻,它下意识挪啊挪,蹭啊蹭,快要蹭到某个大美人身上的时候。
狗尾巴被拽住了。
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拉住了它的尾巴,将它活生生从毛毯上拖离,拉到一边,然后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得抵着那肥嘟嘟的狗下巴。
不好,有高手!
金元宝整只狗都不好了,尾巴毛发直立,一动不敢动,只弱弱得僵在那里装死,但当它看到握着匕首的人是……
它怒目而视,要磨牙出声,但匕首往它毛茸茸的脖子下面推了推。
那双眼啊,锐利无情。
麻蛋!一点人性都没有!
它怂了,趴在哪里摇尾巴。
很好!来人收回匕首,转身看向卧着在软垫上的人。
他走过去,步履无声,当然,他是脱鞋进来的,好像怕脏了她酣睡的地儿。
但多可怕啊,不请自来的人随风潜入,竟还脱鞋了。
这个脱鞋的人穿着干净的白袜走到软卧边上,低头便可看到因为醉意而睡去的人。
没有冠发,只有散开的乌黑发丝,零散而温柔得贴服在她的脖子,肩头,还落在了腰肢上,似绸缎,上面流转墨色水光。
喝醉的人么,不外乎两种,一种是撒酒疯各种丢人的,一种就是只发困想睡觉并且十分安静乖巧的。
许青珂就是后者,素来苍白的精致脸蛋上俊眉微蹙,雪肤似乎染上些暧昧的红色,唇难得染了几分红艳。
他站在边上迟钝了好久才收回目光,很是艰难,但收回了也没用,他又瞟过去了。
默了默,他弯下腰。
趴在地上的金元宝睁大眼,一秒钟迟疑,但还是冲过去咬住了他的衣摆。
“急什么,我又没对她做什么。”
他理直气壮一脸正气的。
金元宝信了,于是松开嘴巴,可下一秒就看到这个人伸出手抱住了它的女神。
骗纸!你这个骗纸!
金元宝炸毛,怒瞪他:我要用眼神杀死你!
可惜人家不理它,只伸手将许青珂从下面抱起……
本来也算麻利的动作,从手指接触到许青珂腰肢的时候就不太好了。
太细,太软,尤是指尖就隔着薄薄的一层的衣袍,这本就是贴身的宽松睡衫,里面并无其他衣物,因抱起她,发丝滑落,一缕缕的,落到指尖,像是触电似的,他差点没下意识松开。
但他稳住了,就是额头有些细汗,觉得好像握住了一块万年雪玉,价值连城,又不得不小心翼翼。
终于将她抱起,但他忽感觉到软卧下面似乎有什么声音。
机关枢纽启动的……
刷!软卧旁边灵鹤座灯的下方划开小口,凸出机关箭,咻得一声,从下而上爆射出比小指还微小的箭,朝着他的头颅……
抱着人侧步一闪,步履无声,身法超绝鬼魅,但他低头看着肩头被划开的衣服跟下面隐隐的伤口……
那小箭已经射入墙中,穿透!
好可怕的机关箭,更可怕的是这个人的人心。
他低下头,看到醉意酣睡的人已经睁开眼,目光清冷得看着他。
许青珂看到的是一张脸,依旧是姜信的脸。
“是不是很意外我没有换下这张脸?”
他抱着许青珂踱步,走到了床边,将她放下。
“只是怕换了一张脸,你就装不认识我了。”
“我的小许。”
机关箭杀不了他,许青珂如今的性命也在他手里,她没有出声。
但这个人也没有起身,而是顺着她倒下而双手按在她手臂边上。
从下往上俯视她。
许青珂皱眉,从之前杀对方一次,到现在第二次,她不会天真到对方还那么良善。
对方这个动作让她觉得危险。
“是不是想示警给那个叫阿青的小子知道?还是最强的刺客原狼,可他们都不是我对手……”
姜信看着许青珂,他的脸上没有轻佻,也没有恨意,反而是让人捉摸不定的平静。
明明还是一张脸,许青珂却觉得哪里不太一样了。
“但我并不是想要冒犯你,只是想测试下这张床上是不是还设下什么机关来埋伏我……”
许青珂垂眸,长长的眼睫毛上有淡淡的暗影。
然后她就听到这个人说:“当然也想顺便看看这床……软不软。”
他低下头,贴着她的耳边说的。
软不软。
软不软呢?
很软。
软玉温香,勾魂夺魄。
比以前更轻佻,更邪气,更肆无忌惮。
许青珂偏开头,没有说话,因他知道这个人素来喜欢跟她斗嘴。
不理他就行了,至于目前凶险……她担心自己开口就惹急了这人狗急跳墙。
“以为不理我就没事了?”姜信果然不喜欢许青珂如此冷漠。
这种冷漠能磨死人,可许青珂没等到这人报复她,只觉得安静的很,只是对方的呼吸有些不稳。
许青珂转头看去,发觉对方目光有些直。
她的衣袍领口有些开了。
许青珂面无表情拢了衣带,只说了一句话,四个字。
“箭上有毒。”
姜信刚刚才看到那衣带有些松开之后衣领下隐约的一片白,还有精致凸起的锁骨。那锁骨上似乎有淡淡的粉红,雪白带粉,染了醉似的。
往下稍稍起伏的幅度……裹胸自然是没穿的。
他觉得自己鼻端有些温热,心脏更是滚烫。
眼前也有些微眩晕。
是毒。
果然有毒。
“毒?果然狠心,许青珂,你还准备了第二种剧毒吧。”
许青珂皱眉,淡淡道:“一种足以,没有第二种。”
“不,你有。”
在许青珂察觉到不好往后退的时候,人已经被毒性发作的姜信覆在了床褥上。
唇齿来回将她那几杯酒沾染的酒香都染了去。
撕啦!衣服被撕裂一大条口子。
动作全部停止了。
那一瞬,许青珂眸色一片雾色,深不见底。
被撕裂的衣服不是她的,而是姜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