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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长命女-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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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玉气笑了:“什么鬼?”
  “他本不是我们的族人,是与你们一样的山下人,想在这山里扎下根来岂有那么容易的?”
  梁玉明白了,联姻么。一旦与争权夺势挂上了钩,什么规矩都能扔到一边去了。儿子娶“侄女”又算什么呢?还有舅舅娶亲外甥女的呢。梁玉问道:“这个假货,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美娘恨恨地道:“不是好人!可是也有点狠劲。”
  据美娘所言,这位“土司”不但狠,而且颇有心机。
  梁玉问道:“这个假货,他有多少人?又有多大的势力?”
  美娘皱起了弯眉,艰难地摇摇头,微带一点惶然地道:“不知道。”
  梁玉又问了美娘一些细节,心里有了点数。对美娘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美娘一口咬定:“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对谁都敢这么讲吗?”
  美娘精神一振:“我敢!”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你先不要做声,也不要再出去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安排。”
  美娘别无他法,只能带着心事答应了。梁玉唤来桂枝:“你陪着美娘,咱们家也不要让外人进来。”桂枝道:“三娘放心,咱家从来不许乱人进的。”
  ~~~~~~~~~~~~~~
  让桂枝陪着美娘回房,梁玉先把王吉利找来,让他加紧宅子里的防护。王吉利道:“三娘放心,小人一定将这宅子围成铁桶,滴水不漏。”
  梁玉这才把吕娘子请过来,与她商议此事。
  吕娘子才将马厩等有了一个规划,正筹划年后改建,打听本地雨季、问明工价,确定何时适宜开工。见到梁玉问道:“怎么?三娘又坐不住了?”
  梁玉道:“不是‘又’坐不住了,是上回起来到现在还不能坐下。有一件事,要快!我可把美娘带在马前游了一趟街,还让她在街上乱跑了三天呢!多少人将她看在眼睛里,一旦有消息传出去,这事可不小!我虽有二十骑士,恐怕对付一个假土司是很不够的。衙门那里那点人手也指望不上……”
  “等等!”吕娘子打断了她的话,“假土司?”
  吕娘子这几天常听舂米大婶说“土司”,并没有往心里去。楣州早就没有朝廷承认的土司了。但是,一般人的习惯,又有些变通。譬如讲萧司空,即便他死了,如果他的儿孙不如他争气,全家就他名头响,外人提起来也会讲“司空家”如何如何。吕娘子默认舂米大婶说的“土司”也是这么个情况。
  杨家做了多少代的土司,虽有内乱,子孙繁衍得也不少,朝廷要迁要征,也是嫡系,散落在楣州的旁枝,应该是征不完的。哪个都是“土司”家,没毛病。
  梁玉将美娘讲的复述了一遍给吕娘子,末了道:“美娘也不知道这个假货有多大的势力,然而能做毕喜的靠山,势力应该不小才是。我最怕的是,他手里有兵!”想想看,袁樵搞掉杜家用的是查出隐瞒的青壮,这一片山陵,沟壑纵横,里面能隐藏多少人呢?杜家那都是种田的,楣州这里攀山越岭,可比寻常农夫要精悍得多!
  吕娘子道:“眼下有几件事,第一,美娘年纪小,她未必说谎,可她知道的也未必全是实情,要核实;其二,不可先与何刺史、王司马讲,并不知道本地官员、士绅与这‘土司’勾结与否、关系有多深;其三,好些人知道美娘在这里,至少要做个样子来,已将她送走了!”
  梁玉道:“这个好办,我明天就去驿站,大张旗鼓送她走,半路再让她悄悄潜回。”如果安全的话,送美娘上京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谁也不知道路上有没有埋伏,如果美娘在半路上被劫杀了,那就是白送一条命了,还是偷养在自己家里比较安全。
  吕娘子道:“我这便去县衙。”
  梁玉道:“带上礼物,我一个流人,给官员送礼不是很常见的吗?何刺史、王司马那里也不要空了,都派人去送些礼物。你亲自去县衙,从他那里商量一个主意出来,问他看何、王二人是否可靠。我的意思,我摆一场酒,连同刺史、司马一道请了。他们一起来,如果可靠,就与他们共谋,毕竟他们才是掌管楣州的人,最好不要越级办事。如果不可靠,也要先先稳住,不能打草惊蛇。”
  “好。”
  梁玉派三个骑士分往三府送帖,只县衙那里多一个吕娘子——袁樵是有母亲、祖母在的,派人致意并不突兀。往袁府是商量事情,往何、王两处只是先赠礼物。一旦袁樵那里有了反馈,梁玉再确定这场酒要怎么摆。
  何、王两处都回了帖子道谢,吕娘子回来的最晚,带回了袁樵的话——何刺史与王司马对朝廷的忠心看得出是可以信任的,只是他们一个病歪歪、一个哭唧唧,想要他们顶用,恐怕不太容易。他审毕喜的时候已经留意了这个“杨土司”,获悉的情况与美娘所言相差无几,美娘的话是可以相信的。袁樵还知道了“杨土司”的规模约摸能有个四、五千户,是一股不小的势力——顶得上差一点的县半个县的户口了。能有这么多的人是因为楣州连年治理不利,朝廷管得松了,私人的势力就膨胀。
  不过也不用太担心,袁樵才到楣州就已经往京城上表,同时让押送的官员日夜兼程往回赶。他已经请求朝廷整顿楣州及附近的防务,以备不测。审完毕喜,袁樵核实了情况又向京城再发了一封急报。只要他们稳住了这一段时间,等朝廷有了反应,大军一到就万无一失了。
  时间!一切的问题归根结底是时间的问题。如果朝廷反应快,一切都能扼杀在萌芽状态。如果反应迟钝而他们惊动了“杨土司”,就怕对方来个鱼死网破。
  时间!要抢时间!
  酒当然要摆,还要大张旗鼓的摆,但是不建议将所有的事情都对何、王二人讲。不是不信任他们,而是不信任他们身边的人,谁知道假土司在楣州渗透得有多么厉害呢?
  袁樵还给了梁玉一个主意,先假装把美娘送走,再摆酒。这样即便何、王二人身边有人泄漏消息,也只能泄漏一个“美娘”已经被送走的消息。再制造一个“失踪”,或可暂时稳住假土司。
  袁樵与梁玉都明白,最好的安抚是把美娘交给她叔叔,这样肯定就能够放松“杨土司”的警惕。但是两人都没有提这件事。
  梁玉问吕娘子:“那他有没有说,这个‘杨土司’究竟有没有谋反的意思?”
  吕娘子道:“毕喜也没大看得出来,然而只有四、五千户,能谋什么反?又不是在京城有四、五千精兵。”
  “就算四千户,一户抽两丁,八千兵,”梁玉的脸色很不好看,“要是交给我,就先拿一座小城,开了府库取兵甲,再发一城之兵。一面农耕,一面征战……”
  “停停停!”吕娘子连连摆手,“咱们是要平乱,不是作乱,你说这个做什么?”
  “我就说说罢了,要做最坏的打算嘛。现在还是稳住他!我现在就安排,这样,让王吉利准备酒宴,我去见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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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娘正在房里不安地踱步,榻上堆了各色的绸缎衣料,桂枝道:“小娘子看,这个怎么样?要过年啦,得裁新衣裳的。”
  美娘勉强笑笑:“我如今有家不能归……”
  “那就更得叫自己过得好。”梁玉推开了门。
  美娘略带紧张地问:“您与人对了消息了吗?信我了吗?”她有她紧张的道理,她父母、祖父母都过世了,当家的是叔叔。如果是五十年前,她能扯起队伍跟她叔叔对着干,但是依照山下的“规矩”,她叔把她卖了都没人管。何况给她找个看起来还挺有势力的“婆家”呢?照山下的说法,给孤女找归宿,这是一个对侄女好得不能再好的叔叔了。
  她叔叔想自己做个官儿,在楣州又有一股自己扶植起来的势力,这样才能稳固。侄女在婆家肯定不会受气,自己也得了这一股势力。她表示了反对,然而她叔叔认为她年纪小不懂事,让她准备嫁人就好。可她叔叔这条路,能走得通吗?朝廷会允许吗?她不想陪葬。所以她逃了出来,不能去外面,去了外面抓回来还是得送给她叔叔,她打算回楣县,与父亲、舅舅的旧人联系上再想办法,不料到了就楣县却遇到了张阿虎,后面的事情就脱离了她的控制。
  “就知道你心眼儿不少,很好,你这里出不了纰漏了,那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要听仔细了。”
  美娘认真地说:“您请讲。”
  “现在太晚了,明天一大清早,我就带你去驿站,说是送你去京城避仇家。”
  “可是我没有仇家,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告的状。”
  “又不是真的上京,你连日来东游西晃,被人告诉了你叔叔,他来要你。你要怎么办?回去吗?你这样,从驿站拿到马,出去,走五里,我的车在那里等着你,你上我的车与我同归。对外就说是你走了。算了,还是说为你送行,你要回家找叔叔去了——你要与我讲实话,你家的旧人,在这里还有吗?你有联系过他们吗?透露过什么吗?他们是听你的还是听你叔叔的?”
  美娘想了想,道:“那我阿爹的人不能用了,我舅舅家还有人。放心,他们不在这宅子里,我不会透露消息的。”
  梁玉道:“他们能打听得到那个假货的消息吗?”
  “会互通一点消息的。”
  “我要这条线。”梁玉毫不迟疑地开口。
  美娘道:“他们不大会信您。”
  “那你就把这条线给我握好了。”
  “是。”
  梁玉道:“行了,收拾一下,明儿咱们打猎去。快过年了,不得打点好东西吃吗?”
  美娘想问为什么是打猎不是送她出城,张张口即想明白了——打猎只是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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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梁玉装束停当,看美娘穿着一身标志性的蓝衣,笑道:“不错,就是这样,就是要人认出你来。来,一起用饭,吃饱了才好赶路嘛。”
  两人用过饭,梁玉带着二十骑、侍女、健仆各乘马出城。骑士们一模一样的装束、侍女们一色的巾帼髻配鲜红的斗篷、连健仆们的青色皮袍都是一样的样式,如此整齐的打扮看起来充满了气派。一行人鲜衣怒马,雕弓利箭,一望便知是做什么去的。
  时近年关,天空又阴暗了起来,本地潮湿,越发阴冷入骨。梁玉却不怕冷,精神极好地挥鞭前指:“走!”
  王吉利夫妇留下来看家,王吉利做足了忠仆的模样,催马夫驾车跟在她的马后一路追过大街,眼看要到城门口,苦口婆心地劝说:“三娘,三娘,天气不好,不如等天晴!”
  梁玉道:“就要在这个时候出去!天晴了还有什么意思?”
  王吉利道:“一旦下雪,您岂不是要冒雪回来了吗?着凉了怎么办?好歹带辆车,带个手炉脚炉。”
  梁玉骂道:“啰嗦!有打猎带那玩艺儿的吗?”说完,也不理他,打马就走!
  王吉利跳下了车,对车夫道:“快,跟上去!”他自己踮起了脚尖,目送马车追不靠谱的主人家。
  一出戏演完,梁玉等人一行赶到了数里外的驿站,驿丞还记得这位“贵人”慌忙来迎接:“贵人,您老这是要回京了吗?恭喜,恭喜!”心里非常纳闷,这两天也不曾见有京城来使赦她还京,总不能是私自逃回京城的吧?
  梁玉一偏头:“怎么,看不出来这是做什么的吗?”
  驿丞一看放了心,又劝道:“要下雨了,贵人有所不知,这里下雪不比北方,听说北方下雪就是雪,这里雪里夹着雨哩,又湿又冷地上还滑,不好走。不如早些回去烤火,等天晴了再出来。”
  梁玉道:“下雪好呀,下雪没人跟着。呐,取匹马来。美娘,我就送你到这里了。”
  驿丞装聋作哑,直到梁玉对他说:“给美娘准备马匹。”驿丞才堆起苦笑来:“贵人,无有文书、令符,驿马怎么能擅动呢?上头追究下来,小人委实担待不起。”
  梁玉看起来要生气,又忍住了,放平了声音说:“那我出钱。”
  “那也不行呀,万一这时候再来了要换马的官人,小人这里没有马供给他,岂不是要坏事?”
  梁玉挑起眉来:“当你养死了马,赔钱,钱我出。”
  驿丞不敢再反驳,应下了。梁玉对阿蛮道:“给他钱。”阿蛮额外再给了驿丞一串钱,笑道:“有劳。”驿丞的心灵得到了安慰:“不敢,不敢。谢贵人赏。”两只耳朵却支楞了起来,听到了梁玉去美娘的吩咐:“你多带些钱,路上遇到驿站,跟他们换马,这些钱尽够了。回家之后跟你叔叔好好认个错,自己跑了出来,多遭罪呀……”
  下面再说什么,驿丞可就听不清楚了。
  美娘骑马先走,梁玉目送她离开,自己也不留在驿站,而是说:“走,咱们猎一场去!”下雪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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