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很忙-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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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不怕。”桓岫抬头,两人目光短暂相接,无奈苦笑,“在番邦的时候,被獒犬咬伤过。”
那些在番邦时曾经经受过的,不与人知的苦与难,轻描淡写间,却是带着回不去的痛楚。
宋拂没再问,只是让大郎抱着小狗进屋。
这边,吕长真看着宋拂站在房门口,轻声细语同大郎说话,微微抬起头看向站在院中的桓岫道:“桓郎君。”
“吕先生。”
“桓郎君陪同我们兄妹回永安,可会有什么麻烦?”
吕长真强调了“麻烦”二字,桓岫听完耐心地帮他收拢石桌上的草药,这才又看了一眼拦着小狗往外跑的宋拂。
“没什么麻烦。”
“你是都护府的长史,如今无召回朝,即便陛下不拿你是问,御史台也不会轻易罢休。回都护府后,只怕日后的升迁都会是问题。”
“那些人,动不了我。”
桓岫的冷静难免令人多看了他两眼。吕长真眯了眯眼,忽的问道:“郎君当初前往都护府,可是为了贞妃的事?”
桓岫神色未变,然吕长真面上却已冷了下来:“姑姑已经失踪了这么多年,是生是死,只怕只有老天爷才知道。陛下为何命桓郎君前来?是也想从我们兄妹身上问出点什么来吗?”
吕长真陡然尖锐了起来,握着轮椅扶手的手,用尽力气,手背上甚至爆出了青筋。
他在竭尽全力地保护身边的家人。
桓岫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
永安城各条大街上的街鼓,逐渐响起。悬在西边的日头,随着鼓声,不慌不忙地慢慢爬下了山坡。
坊门闭上上,桓岫适才回了桓府。回院子的路上,他碰见个小人,穿着不凡,样貌上比起他的父亲,倒更像是另一个人——萧子鱼。
桓岫心道,桓峥的儿子,却是像足了萧家人。
“二伯!”小人儿欢快地喊了一嗓子,见身边的婢女轻轻咳嗽一声,忙又毕恭毕敬地行礼,“大郎见过二伯!”
桓府这一代,目前只桓峥膝下有子,是以阖府上下皆喊着孩子一声“大郎”。
桓岫同这孩子生疏得很,见这年岁分明与大郎相仿的孩子刻板的行礼,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阿爹呢?”
“父亲尚未回府。二伯若是要找父亲,可能还需晚些时候。”
桓大郎还想凑近同好久不见的二伯撒撒娇,说说话,边上的婢女连连咳嗽,咳得桓大郎低头往后退了两步。
“若是病了,就与郡主告假,回屋里好生休息,省得累及小郎君。”
桓岫冷了声音,那婢女脸色一白,低头便要认错。
他看了眼桓大郎,小人儿睁着双像极了萧子鱼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早些休……”
“郎君。”
有婢女径直打断了桓岫的话。
他循声看去,是先前的那个玳瑁。
似乎是怕桓岫不悦,玳瑁微微低头,轻声道:“郎君,夫人有请。”
桓岫颔首,从玳瑁身侧擦肩而过,不轻不重抛下一句话:“你要想清楚,你究竟是谁的人。”
玳瑁脸色发白,张嘴想要解释,然桓岫已经不再理睬她,径直走了。
袁氏与桓季成亲多年,向来是分房而居。且桓季还有几个侍妾,更是与她同房的时间不多。
袁氏的院子在府中风光最好的地方,桓岫进院,站在了房门口,由门口的婢女进屋通禀后,这才被允许进去。
屋内开着小半扇窗,窗下摆了一锡盒,伽蓝香自盒上龙眼大的孔内散发出,温馨甜润的气味,莫名让人觉得心中发闷。
袁氏此时正坐在屋里,手中捧着一盏香茗,视线微低,落在跪在脚边的婢女身上。
桓岫进屋,行过礼后站直了身体,平静的站在远处。
袁氏眸光微敛:“二郎回来了。二郎,你且看看这个女人。”
桓岫看了眼婢女的后脑勺。
“二郎,你走近点再看看,看看她的脸。”
桓岫依言照做,此时那婢女终于打着颤微微抬起了头。桓岫看清了婢女的脸,忽开口问:“母亲这次又是从哪儿找到的这张脸?”
在他说这话之前,袁氏的手已经紧紧握着茶盏,用劲的指尖发白,手臂僵硬,那怒火几乎就要喷涌而出。
可这会儿,听见了桓岫的话,袁氏脸上忽又浮上笑容,微微笑道:“二郎不喜欢吗?”
桓岫并没有说话,只将这个婢女仔细打量了一番,回过头。房门没关,玳瑁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站在了外头院子里。
有些远,看的不大清楚,但是两张脸……真的很像。
或者说,像的又都不是一个地方。
“母亲总是能从各种地方找来相似的人,儿子不知该说什么。”
桓岫的回答,不冷不热,偏生听得袁氏心头蹿火。
说实话,桓季的三个儿子,都是出自于她的肚子。
老大桓桁做了这么多年的武官不上不下,好不容易尚了公主,偏偏却是个下不出蛋的金鸡。老三攀上了康王,却还是个不中用的。她唯独疼的这个次子,却自从遇见了那个虞氏余孽后,一年一年,与她母子离心……
“玳瑁说,你一直没碰过她。我以为,是你不喜欢,所以就另外找了一个。”袁氏努力心平气和,和几近扭曲的脸,怎么看也不出“平静”二字,“母亲以为,你想的一直都是那时候嫁过来的小婢女。可玳瑁来了,你没碰,母亲想,兴许是搞错了。”
桓岫脑海中划过玳瑁的脸,再去看那婢女,与玳瑁极其相似,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更像是宋拂。
比玳瑁更像。
“二郎,你是不是更喜欢那个十四年前被你捡回来的小丫头?”
桓岫不说话。
袁氏的声音陡然拔高,手里的茶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脚边。滚烫的茶水溅开,婢女疼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二郎,你是要害死整个桓家吗?那是虞氏的余孽!是罪臣之后!三郎说你把她带回来了,你说,你是不是又把她找地方藏起来了!”
第45章 站队
屋内管线越发的暗。外头的斜阳已经落入山坳,婢女点起了烛台,烛火跳跃,昏暗中透着依稀的明光。
没有人说话,屋子里静得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袁氏的质问并非是无理取闹。
当年那些雪花般参虞氏的折子,从始至终都不是什么秘事。只要在朝中为官,所有人都知道,虞氏那时候是被皇帝下了旨,要满门抄斩的。
什么是满门抄斩?
就是阖府上下,不能留一个活口。
可那时候,众人皆知,虞氏有余孽逃走了,这件事就连皇帝也是心知肚明的。那时,皇帝不曾下令命人追捕,然还是有不少人为了能挣个脸面,暗中拼命寻找所谓余孽的踪迹。
那将近半年的时间里,光是“虞宝音”就被人抓到过十余次,可无一不是错的。
唯独他当时在临殷救下的小姑娘,被袁氏一口断定,就是虞家那个真正的被宝贝着的庶女。
可事实上,袁氏既然能认出真伪,皇帝自然也会知道。
无论是永安城,还是当时桓岫所在的临殷,皆是天子脚下。
天子脚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
袁氏生怕因为一个小姑娘的关系,导致皇帝对桓家生厌。想也没想,就趁着他不在的功夫,将人转手卖给了人牙子。
事实上,袁氏这件事做得很狠。
如果只是丢弃,人走不远。他一旦得知此事,必然会竭尽全力去把人找回来。毕竟那只是个不足十岁的小姑娘,何其忍心让她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可一旦卖了,人牙子的手能转几道弯,想要大海捞针般找人,谈何容易。
那时候,有人想要趁机看好戏,可分明知道此事的皇帝并未有任何动作。不光如此,反而比从前更加重用他,似乎是默许了他和袁氏所有的举动。
无论是救人,还是发卖。
总而言之,虞氏已经没了,一个性别为女的余孽,是死是活,与诸人并无关联。
要找一个年幼的女孩儿,还不知多花些心思,去抓那位号称永安第一才子的虞家长子虞长真。
袁氏这辈子从出生到嫁为人妇,从未有过什么要操心的事情。就连有与丈夫的感情,到了如今,也是心如死灰多过怨恨。
可饶是如此,荣华富贵了大半辈子的袁氏,有时也会突然间从奢靡中清醒,为那些过往的蛛丝马迹,惧怕起大厦将倾的处境。
她其实都把虞氏余孽的事忘得差不多了,满心只想着要长子生个孙儿,幺子再多生几个孩子开枝散叶,刚回来的次子赶紧成家。
而这时候,桓峥就将过去被她抛在脑后的事情,重新翻腾了出来,毫无避讳,甚至添油加醋,恶劣地再次展现在她的眼前。
安生的日子过久了,就愈发惧怕天崩地裂。只是今日这一出,对桓岫而言,却并非什么关心,而是赤。裸。裸的嘲讽。
一个两个……将最形似和最神似的两个婢女放在他的面前,这里头的手笔,显然不会真的像袁氏自己所说,是她“贴心”地找来的。
“之前的玳瑁,母亲说是从三叔母那儿讨来的。那这一个,是母亲从哪儿买来的?”
“是从哪儿找来的,就这么重要么?”袁氏已不想再废话,“人是三郎找来的。若不是三郎,你是不是还想继续瞒着母亲,你想要做什么,想把那个余孽带回家来不成!”她说着,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双手抓着桓岫的肩膀,怎么也不肯松开。
袁氏出身不俗,自小也没吃过什么苦。她的一双手,柔若无骨,蔻丹鲜红而狰狞。桓岫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挣脱开她双手的桎梏。
可她到底是生他的人,饶是多年前的失望逐日累加至今,早已磨灭了他所有对家人的渴求,桓岫仍牢牢记得,她是生他的人。
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仍然是。
袁氏从前最是疼爱这个次子。即便如今,也仍旧自认为是偏爱他的。
她甚至一度以为,次子日渐与自己离心,完全是因为当年他们赶走了那个代嫁的婢女。
可无论是代嫁前还是代嫁后,她从未意识到,是她自己所做的哪些事情,一点一点亲手推开了她这个疼爱的次子。
偏偏,桓岫的性子又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的温和,不是说两句好话,做几桩说是赔罪的事,就能拉回来的人。
“桓家不会同意让罪臣之后进门的!那是虞氏的余孽,是一心要造反,对陛下不敬的家伙!那样的出身,母亲不会同意的,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不是余孽。”桓岫蓦地打断她的话。
“她就是余孽!她不光是余孽,还是妖精,这才多久,她把你的魂都勾跑了!”袁氏什么礼节都不顾了,张口就骂。
“她不是余孽,也不是妖精。”
“她就是余孽,是妖精!”袁氏大骂,“这都多少年了,虞氏出事的时候她才多大,她是不是拿报恩做理由接近你了?然后神不知鬼不觉把你魂给勾走了,所以你现在说什么都要保她是不是?”
桓岫没有立即回话,只看着袁氏,满心失望。
他能理解袁氏的固执。固执本不是什么问题,可她对于宋拂一次又一次的否定,委实让人觉得心寒。
“叔宣既告诉母亲,她回了永安,难道没有同母亲说,她就是当年被你们赶走的那个李代桃僵,嫁给我的婢女?”
袁氏神情一僵,忽的大喊:“她不是死了吗?我明明找人杀……”
“母亲找人对她做过什么?”桓岫心头一突,难以置信地看着袁氏。他这么多年,只以为宋拂当初离开桓府,之所以会出事只是因为意外。如果不是袁氏今日的脱口而出,只要宋拂不肯说,是不是他就会一辈子被人瞒着?
什么意外,分明是有人曾一度想置她于死地。
袁氏不再大吼大叫,说话却显得有些神神叨叨。
“不行,你不能再跟那个女人来往了……母亲这就为你挑选合适的小娘子,门当户对的,漂亮的,好生养的,这次一定不会有事……母亲会帮你挑选好的,你也该早日成亲了,然后,然后多生几个孩子……别学你大哥,尚了公主,不能生,还不肯纳妾……”
“母亲究竟在担心什么?”桓岫叹息道,“虞氏当年的那些罪名,永安城中谁人不知那些确凿的证据来得蹊跷。就连陛下得知虞氏还有人活着,都不曾命人捉拿要他们性命,母亲为何要把她视作洪水猛兽。”
“不行……虞氏的人不能进门……就是你父亲同意了,康王也不会同意的!”
“这事与康王有何关系?是儿子要娶妻成家,儿子头顶上冠的姓是桓,不是萧。他康王难不成还要伸手管桓家的事?”
桓岫留了心眼,不动声色地盯着袁氏。
然而袁氏似乎压根没发觉他的留意,言语中多有自得:“二郎你忘了不成。康王,是三郎的岳父啊!”
她说话时,满脸的高兴:“康王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三郎有康王这个岳父在,日后绝不会比你们父亲差。所以,二郎,你听话,别惹康王不高兴好不好。康王不喜欢虞氏,你可千万别去招惹他们……”
桓岫唇角的笑意越发冷峭。其实,他心里早有猜测,却没想到,他的母亲压根不觉得与康王的结交才是最大的麻烦。
也对,一个深宅妇人,从不屑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