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很忙-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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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时候,名声又何须顾忌。
*****
中郎将窝着一肚子的火,捂着脖子上的伤,愤愤地朝着平康坊走。
他走得是小道,左右连个行人都没有。也正好合了他的心意,免得被人瞧见回头叫家中母老虎知道。
萧秉瑞的一鞭子,不偏不倚,往他脖子上直接来了一鞭。也不知那混不吝的六皇子哪里来的本事,这一鞭子下去,划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肉,虽还不至于伤得厉害,可也疼得要命。
如此,他回宫复命,没得赞赏便罢,还平白遭皇后一顿训。
这火越烧越旺,他现在只想着赶紧找个女人,泄泄火。
可偏偏,有个火上浇油的家伙这时候骑着马拦在了他的面前。
“桓大人。”
中郎将不得不停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他。
桓岫坐在马背上点了点头,目光从他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他捂着的脖子上。
“桓大人。”中郎将隐隐觉察出不妥,“桓大人可有什么要事?”
桓岫并未作答,只是眼神中,忽的多了些怜悯。
几乎就是在眨眼间,他的剑,出鞘了。
第66章 有无
院门不动,有人翻墙而入。
“你回来了。”
萧秉瑞在院子里已经等了许久。熟悉的翻院墙的动作,不用想都知道,他等的人回来了。
桓岫微抿了抿唇。月色下,不用点烛,他也能清楚地瞧见萧秉瑞不同往常的神情。
萧秉瑞显是闻到了血腥味,快步跑了来,仔细将人打量,问道:“你去做什么了?”
桓岫不语,只是抬手摸了摸腰侧。那里如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仿佛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在腰侧佩过兵刃。
萧秉瑞看看桓岫,皱了皱鼻子:“你杀人了?”
这血腥味,新鲜的不像是他原本身上带着的。且人一走就走了半个多时辰,实不像是翻墙出门逛逛这么寻常。
桓岫并不瞒他:“姜谬死了。”
言简意赅。
好像只是出门去买了个菜。
萧秉瑞倒也不见怪,见他面色憔悴,便说:“杀就杀了。那个狗东西,活着也是浪费。”他皱皱,“尸身可处理了?要不要孤派人去收拾?”
桓岫摇头:“不必。最迟明日一早就会有人上报给县衙。”他要杀一个人前,从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杀姜谬,并非临时起意,但也经过了谋划。
姜谬在平康坊有个勾搭了好多年的姘头,那姘头最早是永安城中一个混混头子的女人,被姜谬抢了过来。不久前,那混混头子又搭上了那个女人,早有打算要教训姜谬。
是以,姜谬死在平康坊内,又无人证,实难证明他死于谁手。
说到底,他不过是栽一回赃。
萧秉瑞沉吟一番,知道他这个挚友多半是已有安排,便也放下心来:“也好。若是哪里需要孤帮这个忙,你便直说。孤的人马,还能借你一用。”
萧秉瑞手里的人马并不多,然他既有此意,桓岫也不会多客气,当下致谢,转过身,与人一道回屋。
内院早已熄了灯火。
萧秉瑞站在房门外,似有犹豫。桓岫点起蜡烛,斟上一盏茶,开门见山道:“殿下也有心事了。”
萧秉瑞闻言未语。
桓岫又道:“让仲龄来猜猜,殿下这一回的心事,是为了什么。是新近又有了看上眼的小娘子,身份不适,不得抬进平王府,还是府上又有美人怀有身孕,在担心不能得男?”
萧秉瑞想笑未笑,桓岫接下来的话,直接如惊雷般,轰得他握着茶盏的手震了震。
也许是知道隔墙无耳,桓岫说话毫无遮掩:“或者,是殿下终于发觉,江山社稷,不能任由康王和皇后染指?”
“你为什么会……”
“我为什么会知道?”桓岫道,“殿下,我在番邦这些年,殿下以为仅仅只是一杯茶一壶酒一匹马这么简单?殿下,我尝过掺在食物中的毒,也遇到过胡人部落一言不合兄弟相残,弑父杀兄的内斗。我经历过的事,不比朝中哪位大人们少一分,如何会不知陛下如今的想法。”
“那……你认为,孤该不该……”
萧秉瑞从来都混不吝,如今一朝着了魂,竟一时半刻犹豫了起来。
桓岫看着他:“陛下近日的身体越发不好,殿下不觉得古怪么?”
萧秉瑞一愣,桓岫接着道:“若陛下突然驾崩,朝纲势必崩坏,你觉得,以太子之能,可撑得住这天下?”
萧秉瑞不懂朝堂事,如何能回答这问题。
可宫中几位兄弟,他即便再无心朝政,也清楚各自都是什么脾性,怎样的为人。他别的不敢说,若说太子能撑得起整个江山,他无论如何也不会信。
见他摇头,桓岫心底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知道辨人,总归不是无药可救。
“太子这些年,不曾干过什么大事。可腌臜事,他没少干。陛下身为天子,如何不知自己的儿子是个怎样的人。可除非必要,陛下只能按祖制,册封嫡长子,如果越过了嫡长子,下头的皇子们立时就能作乱。”
江山能稳就能覆。皇帝折腾不起,可一旦有人要折腾,他也绝不会纵容。
“皇后与她身后的姜家不足为惧,但康王他姓萧,姜家一旦篡位,他就可以打出平反的旗号,光明正大走近帝位。到那时,再有一二‘忠臣’,跪地磕头,求康王登基……殿下,如此种种,可谓是康王下的最缜密的几步棋。我算不到所有的细节,可我想,康王的谋划,十有八九便是如此。”
“殿下若还在犹豫,还请早做决断!”
“争,还是不争?”
萧秉瑞的性子到底是被桓岫摸得准准的。
他确实一直在犹豫。
他太清楚宫里如今的境况了——父皇已经几日不曾上过朝,虽说折子每日都会由人收齐了,再由卢益亲自呈送到父皇的案头上,无人能看得清他的身体近况。可御医进出寝宫的次数多了,便也瞒不了多少人。
连傻子都知道,该早做谋划了。
他本是不求什么帝位的。做个游手好闲的亲王多好,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便是女人,也可不必非要挑那些循规蹈矩的世家女子。
可如果父皇倒了……
萧秉瑞清楚,如果皇帝真的倒了,无论是太子还是康王上位,他与其他的兄弟都是死路一条。
他,只能求生。
*****
山上似乎比山下天亮得更早。
可也许,仅仅只是因为他夜里入梦,梦见的是鲜血淋漓的虞家府苑,是被折磨致死的妻子,还有失去踪迹的妹妹。
吕长真坐在轮椅上出神,他整整一日不曾饮过一滴水,食过一晚粥饭,就这样坐着,累了睡着,天明醒来。
算一算时辰,宋嬷嬷和玳瑁她们应该已经顺利远离了永安。
离开了就好。
吕长真终于动了动,身上落了一整晚的寒意,终是顺着四肢散去。他张了张嘴,唇瓣发干,这才想起该喝水了。
茶壶里的水过了夜,可吕长真如今倒也顾忌不了这些。斟满一杯,就要往嘴里送,眼角随意往旁边一扫,竟忽的发觉平日里看着平平无奇的桌腿上,有一处奇怪的地方。
他伸手去摸,似乎是用两块木板相互扣在一块。屈指敲了敲,声响也与其他部分不太一样。
吕长真想起这小院原先的主人,当即神色一变,用力抠下那小块木板。贴着凹槽的地方,有一张被叠了不知几折的绢书。
与被塞进铃铛里的绢书如出一辙的地方,在于上头小如虫蚁的一行又一行字。
他来不及看,有人敲响了柴门。
吕长真一直在等的人,是宋拂。可最终等来的人,却是当年他还是虞家子时,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卢益。
最后一次见这位宫中首屈一指的大宦官,是什么时候?
吕长真想了想,好像是姑姑失踪前,他随父进宫探望姑姑,偶然遇上了来提皇帝赐宴的卢益。那时候的大宦官还是一副意气奋发的样子,而今,鬓发已染上了白霜,眼角多了许多皱纹,连神态都少了倨傲。
柴门并没有拴上。卢益敲响了门,得了回应便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
吕长真就坐在屋内,敞开的房门清楚地能看到外来人走进院子时的每一个神色变化。
他看了看领头的卢益,道:“您老了。”
“是老了。一别十四年,小虞大人过得可好?”卢益行了行礼。许是早就得了叮嘱,随他一道进山的近侍们无一不是恭敬行礼。
“好,也不好。”吕长真语气冷淡,抬手拍了拍大腿,“没能如康王殿下的愿,只废了两条腿,留着一口气苟活于世。”
他倒是把话说得直白,卢益无奈苦笑。
原是早做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当年龙章凤姿的状元郎落到了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的地步。
“陛下请小虞大人进宫。大人可有什么要准备的东西,老奴让底下人帮着收拾,好一并带进宫中……”
“陛下要见我?”
“是。”卢益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整个屋子,“大人一直在山上,只怕还不知城中出了什么事。”
吕长真的确不知。
卢益想起连夜送进宫里的消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大人可还记得姜谬?”卢益一口一个“大人”,吕长真虽已提醒过他自己已是白身,但仍旧不改称呼,“姜谬死了,被人发现惨死在平康坊。”
吕长真记得那个姜谬,不过记忆不深,只知道是皇后的侄子。“他死了?被杀的?”
“是。死于非命。被发现的时候,一双眼睛都没了,但姜谬是一剑封喉,眼睛……许是单纯的报复。”
姜谬生前得罪的人太多,想要查他的死因,并不容易。可姜家人执意要查,甚至还闹进了宫里……
“据探子说,康王因此事,与皇后发生了冲突。”
“然而今早,康王进宫,求见陛下,请求陛下允许太子——监国。”
太子……监国?
吕长真蓦地抬首。
“太子监国,即是太子代行朝政。陛下如今身体已不适到此等地步了吗?”
卢益屏退身后众人,待无人后,忽的长长掬礼:“大人,陛下也正因为此,才想请大人进宫。”
他顿了顿:“陛下……他中了毒,只怕撑不了多少年了。”
第67章 空门
姜谬的死,虽奇怪了些,可思及其为人,但凡有过耳闻者,都只觉得理该送他六个字——自作孽不可活。
可姜家人不这么想。
姜家有子数人,对姜谬尤为宠爱。姜谬之死,姜家非要闹出个名堂来。如此倒也罢,偏偏姜家人自认如今的皇后出身姜家,素来自视甚高,竟是连夜硬要闯宫,请皇帝主持公道。
当夜,皇帝雷霆大怒,永安城中两县县令皆被怒斥,负责城中警卫的武侯及金吾卫也接连吃了挂落。
姜家自以为得皇帝重视,不想龙颜还未见到,却是被天子近卫抓住姜谬之父,狠狠行了一顿杖刑。
美其名曰,子不教父之过。
姜家人狼狈地抬着姜谬之父出宫,宫里众人心中畅快,却也个个缩起脖子,不敢招惹是非,惹得皇帝再发雷霆之怒。
不想,难得露一次脸的皇帝却很快被请求太子监国的康王,气得坐上御驾,返回了寝宫。
很快,几名御医被急召入宫中。
吕长真随卢益入皇帝寝宫时,御医们尚且还未离开。
而皇后,则被宦官们拦在了寝宫门外。
“陛下有恙,实不便见娘娘。娘娘还是暂且回宫吧,待陛下传召,奴婢当报知娘娘。”
皇后满脸怒火,却也心知皇帝说一不二的性子,知晓自己此时不能硬闯,只好强压怒火,转身离去。
卢益带着吕长真等人躬身立在阶下,皇后从旁走过时,看也不看他们,径直往前。待皇后行远,他们这才入了寝宫内殿。
殿内,未点香,苦涩的药味因紧闭的门窗,难以飘散。
御医们围拢在桌前,正焦头烂额地商量着药方。而皇帝,靠坐在龙床上,正闭着眼口述着什么,两个宦官在旁执笔快速地写着。
皇帝的年纪并不大,可大病一场后,两鬓已然斑白,人也瘦削了不少。他虽然闭着眼,可眼眶凹陷,眼底青黑,分明是久病之相。
吕长真忽就觉得,卢益说的那句话,是真的。
“陛下。”
睁眼见卢益带着人归来,皇帝挥手命众人退下。
“来了?”
“回陛下,老奴接小虞大人进宫了。”
皇帝中毒后,旧病复发,御医们虽想尽了办法,可开的药方子换了一副又一副,仍是不见有什么大的起色。
望着皇帝毫无血色的脸,卢益眼眶一红,差点哽咽。
皇帝微微颔首,看向坐在轮椅上被推进内殿的吕长真,恍然间似乎又看到了当年屡番谏言的虞邈。
“你……越发长得像你父亲了。”
提及被冤杀的父亲,吕长真眉间便是一皱。他不愿听到父亲被人轻易提起,更不愿看到,这个人会是下令将虞家满门抄斩的皇帝。
也许是吕长真脸上不悦的神色太过明显,皇帝想要再提虞邈,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吕长真的双腿,缓缓挪开了视线。
“还请陛下恕罪,草民腿脚不便,无法……”
“不必。”
皇帝虚抬起手,说话略有些含糊。
“谢陛下。”
“文行,可知朕为何召你进宫?”
“回陛下,草民不知。”
皇帝咳嗽两声。吕长真虽被困轮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