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在不言中by人海中-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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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孽啊冤孽!静言咬着笔帽,狠狠地磨牙。
“静言,早上好。”
“早上好。”
“今天,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没空,我今天很忙。”
“假期你也上班?”
“周先生,难得的假期,我现在正在和朋友去杭州游玩的路上。”
“静言,你和什么朋友在一起?”
“跟你有关吗?你也好好享受假期吧,哦,我忘了,你从来都没有朝九晚五的上班概念,天天都是假期,再见!”
静言没好气地按断电话,身侧正在开车的男人诧异地转头看她,小心提问,“怎么了静言?谁惹你生气?口气这么差。”
“没事,一个普通朋友。”缓下语气,她硬是挤出一个微笑。心里却咬牙切齿,周承锴,别以为没你我就不行,追本小姐的男人排队排到一公里开外,约会一大把,随便挑就是。
卫祥在一边,小心地看她的脸色。他在一个商业银行里做信贷主任,行里有名的年少有为,下一批升副行长的名单上,排在第一个的就是他的名字,在这个城市虽然算不上钻石级,但是黄金单身汉还是数得上的。可是能够约到身边的华静言,还是让他兴奋不已。
华静言,那可是有名的冰山美人,前赴后继约她的精英人物,不知道有多少被她冻得对自己彻底失去信心。可她也是真的充满魅力,聪慧过人,人脉广阔,说话言之有物,每每一语中地,每次跟她交谈寥寥数语,就觉得什么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这样的女人,绝对适合娶来作为强有力的人生伴侣,慧眼识珠的男人有得是,因此虽然玫瑰带刺,但是前赴后继的大有人在。
说实话这次约她,他并没有报多大的希望,没想到昨天她在电话里一口答应,表示愿意和他共同出游,当下把他乐得一晚上没有睡着,精心策划了今天的杭州之行,只求博美人一笑。可是美人在侧,笑是笑了,但怎么看怎么勉强,刚才又用那么差的语气挂别人的电话,让他当下心中忐忑。
身边的这个男人,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华静言有些恍惚,好像是哪家银行的明星人物,昨天在办公室,被周承锴的电话气得半死,正好他电话打进来,不及思索就一口答应了,到了早上已经微有些后悔,但是他一清早就开车到她家楼下静候,上车的时候,居然还捧出热腾腾的豆浆小笼包,害得她拒绝的话都不忍心说出口。只好憋着一口气做笑脸状,
“静言,快到杭州城了,去西湖边走走吗?”
“西湖?嗯——不用了吧,每次到杭州都是这个地方,有没有什么新鲜去处?”想到西湖,心里就不痛快。这个地方,几个月前刚来过,那时候周公子突发奇想,要看西湖夜色,开车从上海一路飚到湖边,已经是华灯初上。环湖车道绿荫浓密,灯光朦胧,一派幽静。开到香格里拉,整个酒店都在湖光山色中,遥望便是波光粼粼。那时候两个人,多么浓情蜜意,那么晚了,还牵着手绕湖你侬我侬,坐在湖边的餐厅吃宵夜,她支着肘点单,可能太晚了,点什么没什么,轮到平时,她早就起座离开了,但是那天两个人都心情舒畅,一点都没有动气的意思,她在那里研究菜单,周公子还拿着相机偷拍,抢过来看,只看到自己对着菜单,也是笑脸微微,心满意足的样子,好像已经山珍海味满桌陈列了。
等回到酒店,她早就累得头东点西点,他在洗澡的时候,不想一个人先睡,她还在沙发上坚持看电视等着,没想到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水声,好像有催眠功能,让她一躺下就合上眼睛。迷迷糊糊中,突然被人一把抱起丢到床上,尖叫着睁开眼睛,只看到周承锴一脸坏笑,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猛地将她的浴袍脱掉,她又笑又叫,两个人在床上闹作一团,快活得想要飞。
睡到半夜,她起身喝水,试了一次居然爬不起,被他的手扣得紧紧的。再试一次,只听到他睡意朦胧的声音,“静言,别闹,哪里都不许去。”
“我要喝水。”她抗议,什么叫哪里都不许去,简直是非法拘禁嘛。
听明白了,他倒是顺从地放手,喝完捧着杯子,她问,“你要喝吗?”
他坐起身来,就着杯子喝了几口,然后伸手将杯子从她手里接过去,往桌上一搁,居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底下。
“干吗?你干吗?!”她骇笑起来。
“静言,半夜把我闹醒,你要负责!”他眼睛微眯,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我们再来一次。”
再来一次,何止!第二天早上,她睁开眼,就看到身边的秀色可餐。周承锴睡觉喜欢双手圈抱她,仰头望的时候,只看到他睫毛纤长,睡着的时候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被自己爱的人真心疼爱,只觉得心里欢喜无限,她情难自禁,居然忍不住缠绵亲吻他的唇。结果是惨痛的,两个人再次擦枪走火,短短十个小时不到,奋战了三次,就连从小饮食有专人调理得当的周公子,都累得走路打飘。
男人!再次咬牙切齿,回忆越是甜美,此刻华静言就越想把那个该死的家伙锉骨扬灰,只听卫祥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提问,“要不,我们去九溪吧?那上面有个龙井村,家家养茶,还可以品茶,挺清雅的。”
“随便。”只要不去和那个家伙一起到过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回忆被打断,华静言随口答应了他。
龙井村果然名不虚传,卫祥也是一个很好地游伴。一路引经据典,讲些景色传说,今天不是太冷,华静言穿着一袭黑色的羊绒披风,脖子上松松地围着紫色长巾,更显得肤色如玉。这里不是什么热闹的景点,但是还是有些零落的游客往来,品茶的时候,坐在农家露天院里,经过的游客都对卫祥投来艳羡的目光,让他不经飘飘然起来。是的,作为一个男人,能有华静言陪在身边,绝对是满足虚荣心的美事。她今天虽然略显沉默,可是一直面带微笑,说话也没以往那么锋利,让他感觉越来越好。或许是受到了她笑容的激励,回程的时候,走在九溪幽静的山路上,借着路面有些湿滑的良机,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天哪,触手滑腻柔软,让他一下子心神荡漾起来。
手突然被他抓住,华静言第一反应,便是抖手甩开。心里闷痛,好像被握住的,是自己的心口。可是深吸了一口气,她硬是克制住了那些反感和抗拒。好像是赌气,又好像是报复,周承锴,你看到没有?不过就是接受另一个人的亲近,你可以,我也可以!
“静言,早上好。”
“早上好。”
“今天你有安排吗?”
“有没有安排都跟你无关,周承锴,好好过你的婚后生活去。”
“我想见你。”
“我不想见你。”
“华静言!我就在你家楼下,除非你从此以后不出门了,否则你想不见我都不行。”
“那你就等着吧!”
恨恨按断电话,静言赌气地把手机扔到床尾。趴在床上静默半晌,突然翻身下床,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丝缝隙,往下张望。三十一楼的高度,望下去所有的人事物都小而遥远,她又没有带上隐形眼镜,一片模糊。但是周承锴那辆拉风得要命的银黑色跑车还是晶光耀眼,一眼就能看得清楚分明。
这个人,这个人居然真的做出这种不可理喻的事情来,怒从心头起,华静言突然转身,打开阳台的门,抓起角落的小幸福树盆栽,就想往下砸去。没想到车门一开,就看到周承锴走出车外,立在车前抬头仰望,半个身子连盆栽已经露在阳台外,想收回来都来不及,两个人隔着三十多层的距离,正正打了个照面。
周承锴!双手颤抖,那盆栽差点直落下去。静言猛地将手收回,做出了让自己终生唾弃的反应,抱膝蹲下,将头埋进膝盖,蜷缩得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鸵鸟。
静言!乍见到她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周承锴竟然浑身一震。静言,静言,这些天辗转反侧,无法入眠,每一秒钟都在想着她。天气寒冷,她却还穿着丝质的睡袍,明显是从温暖的屋里,一时冲动跑出来的。惊鸿一瞥,距离太远,不能分辨她的表情,但是她手里捧着的盆栽,还是看得清的,微微苦笑,她恨他,恨到要用东西砸死他。
手背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在结婚前一夜,还和她在一起。天气阴暗,他们在公寓里,整日相拥。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手臂用力,好像要嵌到他怀里去。最后只听到她低而轻的声音,在她怀里闷闷的,“承锴,不要结婚,好不好?”
她性子刚烈,是从不求人的。就算当时猜到他要结婚,急痛之下,也不过咬牙叫他去死。如今第一次听到她软语哀求,想也知道那是多么挣扎之后的结果,那一刻心里疼痛怜惜,本能地想抛开一切答应她,只要让她开心。但是沉默半晌,终究理智战胜一切,他低哑开口,“静言,对不起。”
没有回答,她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上去,眼睛睁得那样大,死死地瞪着他。剧痛袭来,他却不想闪避,“咬吧,只要你解气,就咬吧。”
她并不回答,血腥气在口中四溢,慢慢松口,也不看他的伤口,只是起身穿衣,把他送到机场,一路上默不作声。
这半年来,原来都是她在痴心妄想。以为爱情,最终会战胜一切,可是事到如今,往事种种,竟然终是成灰,心里也是一片灰烬般冰冷无限,车最终在机场停下,她握着方向盘,并不动弹,声音冷硬,“到了,你下车吧。”
他一路上,都在低声解释,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静言,不要生气,我和她,早有协议,就算结婚,也是互不干涉,两家各取所需而已,她甚至都不会待在国内。静言,我父亲需要通过她家的关系,让家族进入海外华人商界主流,不过是商界联姻,你不会不明白吧?静言,我爱的是你,请你体谅,我不过是没有选择,不能选择自己最爱的女人,我也很痛苦。静言——
得不到任何回应,她只是沉默,无以为继,他最终只能闭上嘴。这时听到她的话,突然心里惊惶,竟然不敢移动分毫,死死盯着身侧的静言,只见她脸白如纸,毫无表情,又重复一遍,“下车。”
“静言,你要什么?那只是一张纸而已,不过两天时间,我很快会回来。”
“下车。”
“我们也可以结婚,静言,回来之后,我带你去国外,找一个安静的小教堂,找最好的朋友为我们证婚,如果你愿意,等我一回来我们就走——”
“下车!”她突然声音颤抖,眼眶殷红,“周承锴,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机场人潮熙攘,往来过客匆匆,有谁注意到她,这一刻惶然心碎,满腔恨意。她不是什么传统的痴情女子,爱里只求公平往来。周承锴爱她,她心知肚明,但这爱,在所谓的商界联姻之前,竟然如此虚弱得不堪一击。这半年来,掩着流血的心,埋葬着自己的尊严和高傲,她孤注一掷,求到的,竟然是如此结果。是的,她说出了自己心底的话,周承锴,如果可以,我但愿从来没有认识过你!
“静言。”
“——”
“为什么不说话?”
“你快走吧。”
“你不下楼,我是不会走的。”
“我不会见你的。”
“我会等到你见我为止。”
“周承锴!你这是骚扰我,再不走我要叫保安了。”
“你要叫哪个?小李吗?还是老周,他们刚才来给我打气,要我坚持到底。”
“你——”
气得说不出话来,华静言再一次按断电话,顺便切断电源。安静半晌,突然对讲机直响,咬牙切齿地去拿话筒,屏幕上出现的却不是周承锴,“华小姐,你快下来吧,周先生等好久了,小两口吵架而已,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业委会的汪太太在那头好言相劝,无言以对,静言只能打哈哈,“汪太太,没什么事,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汪太太笑眯眯,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门铃响,静言暗叫幸好,“不好意思,有人来了,汪太太我挂了啊。”
打开门,迎面站着小区保安老周,“华小姐,周先生让我带话给你,不看到你下楼,他今天是不会走的。哎呀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你生这么大的气。听老周一句话啊,一个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你就顺着台阶下吧,周先生对你的好,我们平时都看在眼里啦——”
老周话音未落,电梯门打开,走出来的居然是慈眉善目的邻居李奶奶,看到她,开口就劝,“静言啊,你男朋友一早就来啦,我晨练的时候就看到他等在那里,你们吵架吗?他都不敢上楼,可怜巴巴的,天这么冷,你就舍得让他老站在风里?”
静言无力,“李奶奶,他根本就一直呆在车里,那里吹得到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