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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婀娜王朝-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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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温室宫安插的二等宫女把她引进了宫门,一面走,一面小声禀报:“闻长御近两天不在外面走动,宿大人今儿怕是见不着她的。”

    说到把人藏起来,她心里便有底了,看来最后是要在这个宫人身上做文章的。她不动声色,进门先向皇后行礼。皇后依然很客气,起身一扶道:“宿大人新禧啊,我派人送去的香料和缎子,都收着了吧?”

    她忙说是,“臣就是来向娘娘谢恩的,回宫后瞧见这一桌的东西,真叫臣受宠若惊。臣不过小小的东宫尚书,怎么配得娘娘这样厚爱!”

    皇后说宿大人自谦了,“往后我倚重宿大人的地方多了,那点东西不过是我的心意。”

    论做人,新后小恩小惠地拉拢,比起左昭仪的“以罚服人”要讨巧得多。彼此坐着说话,星河有意提起了节下和骑都尉的往来,惠后心里是有数的,含蓄一笑道:“我娘家人丁单薄,至亲的不过一个兄弟。我封后也有几天了,荣耀并未泽被家门,想起来真叫人臊得慌。”

    通常皇后一旦册封,娘家都应当受封赏,然而皇帝不知是疏忽了,还是有意控制,并未对惠氏有任何的提拔和嘉奖。人的欲望,越是压制,爆发起来便越蓬勃,星河做出纳罕的样子,“这倒奇了,娘娘是否在皇上面前提起过呢?兴许皇上疏漏了,娘娘略一点拨,事儿就成了。”

    皇后苦笑了下,“世上哪来给娘家要官的皇后,主子眼里没人,是我做得不够好。原本这位分就不该是我的,白占了便宜还要这要那,岂不叫人笑话!”

    皇后卖惨是手段,不过她也确实有自知之明,知道皇帝不愿抬举惠氏,终是因为这后位并不是为她准备的。她抛出了线,星河就该接着,她慢吞吞道:“娘娘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无论如何您已经在这位置上了,您就是这大胤朝的皇后,谁也不能轻易撼动您。只是封赏皇后母族,本来是例行的,可朝廷至今没有任何动作……”说着顿下来,颇难为地笑了笑。

    皇后抬抬手,命左右人退下,这才敞开了同星河讨主意,“依宿大人说,如今我应当如何自处?”

    星河道:“娘娘别急,再等一程子看看,也许是皇上没找见封赏的机会。可要是两个月后再没动静,那娘娘就要多为自己考虑了。自古以来,没有母族撑腰的皇后顶吃亏,不说旁人,就说汉宣帝的许皇后,最后怎样了局,娘娘都是知道的。”

    惠后听了惘惘的,想起皇帝爱重的皇后尚且如此,她这样的,多少个也不够瞧。

    她打了个寒颤,恻然道:“我何尝没有想过,前车之鉴摆在眼前,登高必跌重,有人等着瞧我的好戏,我心里明白。可说到根儿上,终归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人口,纵然有再显赫的爵位,谁来受用?”说着望向星河,“宿大人,我有结盟之意,不知大人是什么想法?”

    星河提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了,这当口不能急吼吼贴上去,也不能率先捅破窗户纸。她迂回道:“娘娘请放心,臣与太子殿下一样,至始至终只拥戴娘娘。”

    皇后说不,“我所指的结盟,同太子不相干,只针对你宿家。太子并非我亲生的,这点宿大人知道。你是聪明人,有些话我不说破,宿大人也定能领会。”

    星河沉默下来,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吊着她的胃口。良久方站起身来,长长向座上一揖,“宿家蓬门小户,得娘娘器重,敢不如命。”

    所以这是各取所需,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者只有通过结盟,才能使利益最大化。宿家明白这个道理,单枪匹马的惠皇后当然也明白。

    事情办得很顺利,从北宫辞出来,恰好还余半面残阳挂在天边。待她入宜春门,也到了宫门下钥的时候。前头丽正殿这会儿不缺人照管,她先回他坦换了身衣裳,一天奔忙下来有些乏累了,歪在南炕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正睡得糊涂,听见兰初尖利的嗓门大喊大人。然后便是地动山摇的推搡,差点没把她脑子晃出来。

    她懵了片刻,睁眼看,外面天色已经墨黑了。挣扎着坐起身来,不知这丫头又发什么疯,气恼道:“我现在不饿,晚点儿吃不行吗?”

    兰初惊慌失措说不是,“谁同您说吃的呢!您快上前头瞧瞧去吧,丽正殿里都乱了套了,太子殿下不知怎么睡过去,任谁都叫不醒他了。”

 第52章 可惜东风

    星河觉得脑子像被一记重拳击中; 顿时嗡嗡骤痛起来。

    “你说什么?”

    可是兰初还没来得及再重复一遍; 她便奔了出去。

    从命妇院到丽正殿,明明不算远的距离,却像跑了千百年; 跑出了满身狼狈。那象征着庄严和尊贵的丹陛; 竟也如陡峭的山巅,让人难以攀爬。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抵达顶端的; 正殿近在眼前时; 朱红的菱花门内已经聚集了好些人。她心急如焚,也找不到可以询问的太医,推开了慌乱的人群进内寝; 看见太子卧在床榻上,面色潮红; 呼吸急促。她脚下忽然站住了; 仔细看过去,仿佛他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了。

    德全慌慌张张上前来,“宿大人您怎么才来啊; 您快瞧瞧主子爷……”说着就哭起来; “从立政殿回来还好好的,只说有些累,让我别去打搅他。才刚中朝传话来; 事态紧急我就进去通禀了; 可叫他他不言声儿; 到了正面一瞧; 就是现在这模样,连人都认不得了。”

    他说了一长串,星河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就在琢磨,得上去瞧真周了,万一这人不是太子呢。

    她僵着手脚登上了脚踏,终于看清楚他的脸,奇怪,的确是他。她心里乱了,脑子也懵了,切切叫了声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前儿还活蹦乱跳压塌了床,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星河觉得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里,怎么都上不来。她紧紧抓住他的手,明明不懂医理,也扣那脉门,试图看出些端倪来。他的脉搏急切杂乱,她知道不大好,回身叫太医,“太子爷究竟是什么症候,有个说法没有?”

    可是太医摇头,甚至连病症因何而起都说不清楚。

    她拍拍他的脸,“主子,您听得见我说话么?”

    触手除了滚烫一片,再没有别的了。她愈发焦急起来,冲那些太医呵斥:“你们究竟是干什么吃的?五六个人会诊,连病因都说不出来?”

    太医面露难色,“看太子爷的脉象,脉来急速,节律不齐,止而复发,倒像是雀啄脉。这种脉象凶险,医书上谓之十怪脉之一,到现在都没有一个起因定论……”

    这算什么?甩这种片儿汤话,难道怪他病得稀奇么?找不着病因,就没法对症下药,星河看他气息急促,心上猛叫一只无形的手捏了一下。这个时候虽然急,却不能慌。她勉强定了定神,问德全回禀御前没有,德全的话让她大吃了一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呢,皇上那头也出事儿了,据说四肢抽搐,半身僵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会子禁军内外戒严了,内阁重臣连夜都被急召进宫,中朝也乱成一锅粥了。”

    星河愣在那里,一夕之间风云骤变,简直超出了她能应付的范围。皇帝和太子接连发生意外,实在不可想象。她知道这背后必定有阴谋,然而这双黑手出自哪里,她也说不上来。这人当真高明,几乎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一旦皇帝和太子身故,那么谁是最大的受益者?简郡王远在军中,鞭长莫及,京里除了少不更事的信王,就只有筹得粮草,即将回京复命的敏郡王。

    这么一想,顿时又是一身冷汗,何去何从,她已经没有方向了。皇帝那头自身难保,短时间内是讨不着主意了,这满宫的人都在等她定夺,她必须得沉住气。

    “即刻起宫中所有当值宫人,不许任何一个胡乱走动。这殿里的一切用具,未经允许不得随意搬动替换。善金上宫门外传话叶近春,让他通知控戎司,请南大人带办案千户来,入东宫侦查取证。”她咬着槽牙喃喃,“我不信……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太子殿下身强体健,不可能会出这种意外。”

    然而病因难断,无用的太医们手里捏着银针,几番犹豫都没敢把针落下去。毕竟那是储君,谁也没胆量拿身家性命做赌注。这个时候往往就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官场上明哲保身无处不在,这些治病救人的也一样,先是官,后才是医。

    星河看他们畏首畏尾,气得大骂,逼他们开方子抓药。太医们商量了半晌,最终方子是写出来了,拿到手一看,一色清热解毒的药,没有助益,但也绝对吃不死人。

    有总比没有好,德全张罗着去煎了,殿里的人也给驱散了,太医被赶进配殿待命,天亮之前谁都不许离开。星河站在空荡荡的寝殿里,只觉头重脚轻,几乎要晕厥过去。挣扎着开了窗发散浊气,回到床前来,又不知自己接下去该做什么了。

    盲目的人生原来这么可怕,她忽然发现这些年来,太子一直是她全部的目标。如今这目标撂下了,也许还会死因不明,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其实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强大。

    跪在踏板上,她把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仿佛这样能把自己的精气渡给他,替他续命。他弼弼急喘,脸上潮红,两道长眉蹙起来,蹙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结。星河看了良久,看得泪流满面,对他的感情一时全都翻涌上来,她讨厌他、畏惧他、防备他、牵挂他、喜欢他,甚至还有些爱他……

    太复杂,有时连自己都说不清。必须考虑宿家存亡时,她只能小心翼翼保持戒备;可是一旦两个人独处,她就放松下来,和他插科打诨,说尽糊涂话。

    一辈子能遇见一个势均力敌的人,也是种福气。可这人现在躺下了,她比谁都想救活他。立政殿里的皇帝是大头,内阁重臣们必定一脑门子官司,照理她应该亲自去看一眼,好调整接下去该走的路。但是再打量眼前人,外面的世界哪怕乱成一团麻,她也顾不上了。

    德全很快熬好了药送过来,拿靠垫把太子上半身垫高,星河一勺一勺喂他,他还知道吞咽,总算是个安慰。横竖这药也不知有用没用,这会儿全看造化吧!用完了小心替他掖了唇角,仍旧放他平躺下,星河到这时才想起来问:“今儿太子爷的日程怎么安排的?”

    德全道:“也没什么特别,先头在右春坊议事,后来整理了陈条上中朝见皇上。下半晌侍疾,等皇上用过了药才回东宫,回来之后歇了一个时辰,中间我进来掌了个灯,他坐在圈椅里时候长了,我劝他上榻来着,他还应了我一声儿。后来……后来信王命人传话,我进来通禀,怹老人家就这样了。”说着又是声泪俱下,喋喋自责着,“我是个猪脑子,要是早早儿发现不对劲就好了……”

    星河脑仁儿剧烈地疼起来,总觉得有什么就在眼巴前,稍稍一拨就能看清了,可是奇怪,用尽了力气也想不明白,急得她在地心直旋磨。

    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她拿拳头捶打自己的脑门,越是急切越是不得要领。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转头问德全;“立政殿里究竟是什么说法?皇上的境况如何?这两桩事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德全只顾摇头,“咱们哪儿知道这些呀,这会儿宫门都下了钥,内外全戒严了。先前传回来的消息,说皇上虽然也遇险,但症候不算重,就是身子麻了,舌头大了,不好说话,神识还是清醒的。其实要说发作,是立政殿里先发作。皇上小憩过后更衣,站起来直打摆子,手脚乱哆嗦,这里头有将近一刻,慢慢才倒下。那头信王命人过来急报太子,发现主子爷成了这模样,一前一后少说也有半个时辰……”

    一前一后……星河定定站着,再回身看床上人,喟然长出了一口气。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到了门廊底下轻唤:“宿大人,控戎司的人来了,几位千户进了东宫,南大人这会儿先去中朝复命,请大人一同前往。”

    星河听后吩咐德全照应,自己转身出了内寝。

    徐行之和蒋毅带着番子在偏殿前待命,见了她拱手作揖,“大人。”

    她点点头,“我要先去中朝,东宫的事儿就有赖两位了。务必要严查,边边角角都给我翻找一遍,瞧瞧有什么可疑之处。”

    两位千户躬身领命,她透过半开的槛窗遥望了太子一眼,提起袍裾匆匆往丽正门上去了。

    小太监挑着羊角灯在前面引路,宫里眼下正乱得厉害,到处都是隐约的脚步声。穿过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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